第 51章 你若不想也没关系
夏日来的匆匆，蛙鸣与蝉鸣此起彼伏。宋妍伏在咏絮堂桌前写着方子，边上是兰香。
兰香低着头，眉头微蹙，纵有微微凉风从后院穿堂而过，她的鬓角依旧止不住有些被汗打湿的痕迹。
宋妍写字时，素来喜静。但自从香兰来了后，她也渐渐开始习惯起耳边时不时传来纤纤玉指拨弄算珠的清脆声。
宋妍嘴角含笑，她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冬来，新来的香兰竟也是个资质聪慧的。柳如止不过替自己指点了几回，香兰便已经能像其他娴熟的账房一般摘录、平账了。
“一会儿我会把这个月的月例结给你。记得去买点好吃的不必，每日这么辛苦，我看你倒是比刚来时更清瘦了”，宋妍伏案朝香兰笑道，头却未抬一下，仍是悠悠地看着笔下药房。
“那娘子可要多给我些！”
香兰玩笑回应。她和宋妍一样，嘴上答着，手上的活却也始终未停下。
宋妍轻笑，放下笔站起身就要去取钱。
“冬来3两（6000人民币），金氏4两，香兰3两…”，宋妍边拿边数着。
忽然，耳边传来金氏急促的声音，喊道，“娘子不好了！那个张…张兴…找上门来了！”
“张兴？”
宋妍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香兰却惊的一身冷汗，连忙停下手中的笔，脸色霎地苍白一片，“是哥哥？”
宋妍这才如梦初醒，手中的钱包亦不慎滑落在了地上，发出银钱碰撞的金属声响。
“他来做什么？”，宋妍忙走至香兰身边，用手捏了捏香兰肩膀，面色凝重地沉声道。
“不，不知道！他堵在门口，一个劲地喊着兰香的名字，赶也赶不。不少客人也被他这副模样给吓跑了！”，金氏答。
宋妍垂眸，半晌，她方朝香兰安慰道，“你先坐在这里别出去，我看看什么情况！”
“娘子…”，香兰点头，眼底却满是焦灼。
屋外，张兴衣着褴褛，身上因许久未洗澡而散发着隐隐约约的腐败之味。
他的腿较之前已好些，却因保养不当，仍不太能灵活走动。
宋妍冷冷打量着他。细看之下，才发现，几个月下来张兴似乎又添了不少新伤。
“哟，这不是上次救我的女郎中？”，张兴见出来的是宋妍，脸上多了两分玩味姿态。
“怎么？这次又有什么地方需要医治？”，宋妍忍着怒气假意问道。
“我是来道谢的！没想到女郎中不仅长得貌美，人也热心！不仅医好了我的腿，听说，还收留了我那不成器的妹妹？香兰她叨扰女郎中多日，今日，我就代她长辈将她领回去吧。”
张兴话音刚落，里屋的香兰就立马哭着跑了出来朝他道，“我不愿和哥哥回去！”
“不愿？”，张兴挑眉，随即脸色狰狞，凶狠道，“不愿也得回！”
说罢，他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将香兰给扯到自己身边来。
好在宋妍手快，一把抓住香兰衣袖，又将她拉回自己身后，道，“不用你费心，香兰在我这里很好！”
金氏见状亦上前挡在香兰面前，朝着对面张兴恨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配做香兰的兄长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就是又欠了钱，想把香兰再卖出去还债！”
张兴闻言一震，继而忽地一阵狂笑，眼中布满血丝，目光狠戾道，“是又如何！我的妹妹我想怎样就怎样！如果今天你们不交出香兰，那就让香兰把她所有积蓄都给老子拿出来，帮老子还债！”
只闻“啪”的一声，张兴耳边一阵轰鸣，反应过来时，宋妍的一巴掌已经甩在了他的脸上。
“敢打老子！”，张兴青筋突地暴起，朝宋妍吼道。
“打的就是你！不要脸的东西，想拖你妹妹下水，绝不可能！”
张兴不愧是混迹赌场之徒，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只见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丝，转而，又摆出了刚才的猥琐态度，也不继续同宋妍争辩，只将脸看向了二人身后躲着的香兰。
他阴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忘了，父母临终前说了什么？他们要我们互相搀扶帮助，同甘共苦，否则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如今，你难道要看着哥哥我因为还不出钱被人打死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
香兰见张兴提起亡父亡母，心中一阵酸楚，大颗的泪珠止不住从眼眶中滚落。
她将嘴唇咬的泛白，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本以为往后的日子也可以像如今的每一天一般平淡顺遂。
但哥哥的到来一下子打碎了香兰所有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她的心中除了不愿，更多的是回忆中被人拖走卖去风月场换钱的恐惧。
“别怕！你别管他说什么！他都没在意过你的死活，你又何必因为所谓父母的遗愿而被他牵制了自己的本心？你就是你，你不想给，一点关系也没有！”
宋妍看出了香兰的慌张。她抬起手，轻轻柔柔地拭去了香兰脸上的泪水，而她的另一只手，亦顺势握住了香兰微微发抖且有些冰凉的手腕。
“娘子，我不想”，香兰红着眼看着宋妍轻声抽泣。
“那就不给！他这样的人，本就该让他自生自灭！”，宋妍眼神坚定，语气却温温柔柔地回应着香兰。
张兴听到二人所言，顿时面露狠色，喉口沙哑道，“不给？那就别怪我用强的！”
语毕，他也不管自己腿脚不便，卯足了劲的冲上前拨开金氏，伸手就要撕扯香兰的衣服。
香兰一声尖叫，衣袖却已经被张兴扯破了一半。
张兴自然不在意香兰的脸面，嘴里依旧骂骂咧咧。见自己没抓到香兰钱袋，便又要上前撕扯。
宋妍急忙将香兰挡在身后，双手抓住张兴双臂意欲与之抗衡。
哪料张兴虽行走不便，力气却大得很。他见宋妍阻拦，心中更是怒火熊熊，索性借着蛮力，反拉住宋妍小臂，将之狠狠甩到一旁。
“砰”的一声，宋妍脚底一滑，头就重重磕在了一旁高高的红木桌角。
一阵天昏地暗间，宋妍只觉眼前的人也渐渐看不真切。额头似有一股细细暖流淌过，耳边声音愈发朦胧。
她突然觉得好累，眼皮也沉沉的。此刻，宋妍耳畔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盘旋，“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