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阴差阳错
宋妍随着金氏急急出了里屋，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男子匍匐在咏絮堂门口，正费劲地拖着双腿往里爬行
“大夫，救…救救我”，话音刚落，男子已是满头虚汗，嘴唇发白，昏了过去。
“这不是张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来往取药的客人一边斜眼瞧着地上男子，一边却小心翼翼地绕开他，也不搀扶，只低头窃窃私语着。
“就是他！怕又是欠了赌债被人给打了！”
“哎！好好的账房伙计不当，偏掉进了钱眼里，不走正道！”
“听说他那亡故双亲留下的家底都已经被他折腾完了！”
宋妍听见了一旁人们的议论，也不说话，只赶紧让金氏与冬来帮着自己将男子一起抬进了里屋横躺着。
“骨头都错位了，要赶紧敲掉重新接起来！快去准备水和毛巾，还有夹板！”，宋妍皱眉道。
金氏自然是听到宋妍吩咐的，但她还是一动不动僵在原地，眼底若隐若现地蒙了一层怨愤。
“愣着干嘛！快去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宋妍见她许久不动，也顾不得客气，焦急愠怒道，“咏絮堂只有医者和伤患，就算他真是个赌徒，也还是要等医好了他再说！”
“是，娘子”，见宋妍责怪，金氏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跑去准备。
“忍着点，我知道你昏迷着，但还是要把毛巾塞你嘴里。我怕你一会痛醒了，咬舌自尽了。”
宋妍掰开男子的嘴，往里塞了一块打湿的毛巾。
尽管知道男子可能听不见，她却仍旧面无表情的与他交代了不少事，仿佛只是走个流程。
“啊！”
果如宋妍所料，当锤子敲击小腿时，纵使扎了麻醉针，男子还是从疼痛中惊醒，发出了痛苦地叫声。
又是一阵筋骨碰撞的“咯哒”声，男子在红着脖子仰头呻吟后，再一次昏迷了过去。
“接好了！上个夹板固定住就行！”，宋妍亦是一头细细密密的汗珠，脸上却仍看不出情绪。
她并非心中毫无芥蒂。
从刚刚见到男子的那一刻，宋妍心中便隐隐约约生出一丝熟悉的恐惧。然而，出于医学生的专业态度和素养，她始终将这些私人情绪先藏在了心里。
“等他醒了告诉我，今晚我们轮流守在这里看着他。”
“娘子，你知道…”，看着宋妍疲惫不堪的样子，金氏欲言又止。
她心中有话想说，可刚一开口，宋妍方才拿“医德”训斥自己时的严肃样子就又在脑中浮现。
于是，她又怯生生地把讲了一半的话给憋了回去。
“想说什么就说吧”，宋妍注意到了金氏的吞吞吐吐，心中不免疑惑。
“娘子莫怪我刚才不愿救这男子。我心中对他实在怨恨。”
“你认识他？”，宋妍抬眼，愈发好奇地看向金氏。
金氏点头，叹气道，“这人原是临街果子铺的账房伙计，叫张兴。父母早亡又带了个妹妹，身世可怜得很。可就在这两年，也不知他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就迷上了赌钱，连伙计都不干了。成天就和一帮地痞流氓聚在一起。最后，输的连家底都不剩，只能天天带着自己的妹妹东躲西藏，在街头要饭。”
“嗯，的确可恨，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宋妍不解问道。
“在认识娘子之前，我和冬来每日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一年冬天，冬来实在饿的不行，就倒在了果子铺门口，若不是他妹妹兰香看见，偷偷塞我们好大一包果子，我怕是连冬来也要失去了。若真是那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回忆至此，金氏不禁两眼泛红，继而又看向床上张兴恨道，“兰香是个好姑娘，可惜命太苦，遇到了这样狼心狗肺的畜生兄弟！听人说，他为了还赌债竟将兰香卖给了怡春楼！”
“怡春楼？！”，宋妍惊答。
回忆如潮水翻涌而上。
纵使原著中的很多情节和细节已模糊不清，但怡春楼宋妍是不会忘的。
书中，原主被沈言休妻后，亦因其品德缺失、心思恶毒，不为宋运所容，只好流落街头。
一个黄昏，宋妍在街角被一个腰间有刀疤的人贩用麻袋套住，低价卖给了怡春楼。
她好歹也是官宦女儿，哪里受得了如此屈辱。
只可惜，奋力反抗后，宋妍终究还是难逃厄运，被人围住一顿棍棒乱打致死，结局潦草惨淡。
“腰间有刀疤的人贩…”，宋妍低语，她回忆起了许多关于描写原主结局的细节。
原先看书时，她还对原著作者为了凑字数而刻意描写了许多关于人贩子的身型特征嗤之以鼻。
然而，就在刚刚，宋妍突然想起里屋床上躺着的张兴，适才那阵熟悉又莫名的恐惧再一次冲上心头。
她突然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回里屋，不由分说地就将张兴上衣撩了起来，果见一道长长的疤痕。
“所以，原著中，绑架了宋妍并把她卖到怡春楼的人贩不是别人，正是赌徒张兴！”
推断至此，宋妍惊颤，自觉后背一阵发凉，“如今我穿书，情节也跟着改变。张兴没有在街边遇到原著里的宋妍，所以就把卖人还债的歹念生到了自己妹妹兰香身上。兰香竟成了那个代替我去怡春楼的人！”
“娘子怎么了？”，金氏见状，心生疑惑，赶紧也跟了进去，正看到宋妍盯着张兴半露的上身发呆。
“你确定张兴把他妹妹卖去怡春楼了？”，宋妍声音有些打颤。
“确定的！我是听怡春楼的打杂说的，他的话不会有错！”，金氏神色严肃，眼底依旧有浓浓的怨气。
“你可知他花了多少银子把自己妹妹卖了？”
“两百两！这个天杀的，欠了人一百五十两赌债，把妹妹卖了以后还倒赚了五十两。没想到这么短短几天，又把剩下的钱给输完了！”
“兰香命苦。她本不该沦落至此，也不会沦落至此”，宋妍垂眸，心中五味杂陈。
金氏自然听不出宋妍背后深意，自当她亦是同情兰香遭遇，反倒转换了态度安慰道，“娘子心善，每个人都有她的命数。我只恨张兴今日没被打死，竟还能苟活于世！”
宋妍闻言苦笑，低头也不言语。
良久，她突然拉起金氏的手，恳切问道，“我和冬来身形差不多，可以让他借我一套男子服饰吗？我想去怡春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