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聊城
车轮咕噜噜的往前滚动，时间惊鸿掠影，一去不返。
不知过去了多久，十善猛然惊醒，双眼唰的睁开。一睁眼，出现在眼前的是木制的顶。略一思考便发觉是车厢内的摆设。
尚未完全清醒，他忙左右的扭头看去，果然在右侧发现了妹妹十堰的身影，心底一松。
也正是这时才发觉旁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陈兴赤裸的上身出现在他的余光中。
十善连忙撑着木板坐了起来。
陈兴嘴角微微弯了弯，弧度极其微小，根本不易发现。
“此去聊城，我有意开馆收徒，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弟子？”
虽是疑问句，十善却没有从其中听出太大的情感波动，仿佛对方并没有询问他的意思一般。
但他同样意识到，这是对方给予自己的莫大帮助，也是一桩机缘。
没有再多做思考，十善双手握拳摆出一个生涩笨拙的礼节，双腿跪下，便要三叩九拜向着陈兴行礼。同时口中一起说出，“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陈兴坐在黄布包裹的货箱上，坦然受了十善一拜后，便笑着伸出手来扶起十善。
“不必多礼。”
陈兴心底虽有一丝喜悦，但更多的其实还是复杂。
大仇未报，甚至连仇人的真相都只是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就这样收了两个徒弟，真的好吗？
陈兴不知道。
但他心底同时也有了一抹安慰。
至少，至少，至少道统不至于断绝在自己手上了。
十善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和欣喜，一方面是为自己和妹妹找到了活路的高兴，更是拜这位身手不凡的奇异之人为师。一方面也是为这位师父明显不是那般苛责人的老师，为自己的际遇感到庆幸。
二人这般想着，马车却渐渐停了下来。
“王先生，我们到了。”
刘二走了过来，向陈兴说道。
“多谢。”
随着动静和人声沸扬，十堰揉着眼睛也醒了过来，十善连忙凑过去，一边安慰一边劝扶。以防十堰的动静打扰了师父跟其他人的交流。
趁着陈兴与刘二交流之际，十善便将十堰抱着下了车厢。
眼前出现的一幕却让他忘了动作，呆愣愣的看着前方。
陈兴也走了下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便明白了十善十堰愣住的原因。
聊城，大晋河南道七座雄城之一，也是七座首府中最繁盛的一座。
聊城，是河南道除了齐州王府最受重视的通商要道，南北通透，江流湖泊，是堪称河南道粮仓的关键所在。
与之相应的，它的人流量也是首屈一指的。
此刻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眼不见边的进城队伍。
前面有拖着面粉米粮的大车队，旁边是显然身份不俗的昂贵车厢，身侧还有随处放下小吃摊的行贩。坐地歇息的货郎，布商，镖局，商行，古董商会……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但意外的是，不少大商户看到赵家车队的刘管家都会主动上前问好，姿态放的极低。
看样子，赵家车队地位有些不凡。
车队向前行走，人流移动的有些缓慢，但一些排在前面的商户看见了赵家车队飘扬的旗号竟自觉的让出来一段路来，让众人的前进速度快了不少。
很快便到了赵家这边，城门口两旁站着一排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面前还有几个铜盆，里面盛半满的清水，清水最底是一张绘制的符箓。
上面的符文有着一道道韵味，但有不见神异。
赵云珊前面两个人的位置是一个背着长条木制品的壮年男子，他面无表情的伸过手去，士兵瞅准了用细针在他食指一点，一滴血液便落到铜盆上，滴——
滴溜溜在铜盆里转了几圈，没有特别的变化。
“进。”
男子点了点头，交过进城费用便走了进去。
“行了，没问题，进城吧。”
看了进城的流程，刘管家点了点头，便让众人排好队依次进入。
十堰见状微微紧张，但在哥哥的安慰下也无惊无险的滴了一滴血液进去。
进了聊城，众人目的明确的向着城中某处赶去。
不消多时，一座宏伟古朴的牌匾便出现众人面前。
赵府！
刘管家率先上前交接，侍卫们将赵云珊接下车来，不等十善动手，陈兴便先一步抱起了十堰，将她放到了地面。
不论是十善还是十堰都为这位先前除掉那只骇人无比的脹鬼的武人大叔如此和蔼的表现大感震惊。
待陈兴师徒刚刚站稳，刘管家便走了过来，双手持礼，恭敬的邀请道。
“小姐已经为你准备了丰厚的酬谢，还请先生移驾随我们一同进府……”
“不了，我还要去衙门交差，改日必登门拜访。”
陈兴笑着拱手，刘管家见其去意已决，也不便过于强求，想着来日方长，与这等异人交好也的确不必急于一时，便笑着道别。
看着赵家车队的一行人搬着货物往赵府进去，陈兴点了点头，告别了几位这几日熟识的人，便领着十善十堰离开了。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聊城衙门。
聊城的衙门或许是有着官家底蕴，两尊大石狮子颇具威仪，威风凌凌，衙门的大门口也显得十分气派，与首府的格局相得益彰。
扣扣，扣。
两只飞鸟从石狮子上方抓着满头大包的石狮子脑袋，见到生人过来，又扑棱棱的飞走了。
大门的两侧，除了两尊石狮外，还有两名亮银甲雁翎刀的护卫，一刻不停的守卫在衙门门前，警惕着周围。
“你两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走。”
陈兴说罢，笑的蹲下来揉了揉十堰的小脑袋，便走了过去。
“站住！”
守卫刚刚举起手来拦住去路，便看到陈兴抬手举起的一块银制令牌，这块令牌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守卫一眼便能看出真伪。
连连告罪，示意同僚打开大门。
陈兴笑着，表示无事，径直走了进去。
朝廷对于武人的态度，一定程度上表现在这些官府人士身上。
尊重，重视，但同样也有忌惮。
超凡武力，往往带来的便是难以管制。
但是，朝廷的最高战力们，足以让这些拥有超凡武力的家伙，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除了……
极少数的野心家。
十善十堰见师父进了衙门，也不四处张望，找了石狮子背阴的地方坐下歇息乘凉。
“嗡嗡嗡～～”
刚坐下，一股难闻发嗖的气息伴随着苍蝇流萤的振翅声出现在十善兄妹周围。
十善随之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白发散乱，衣服满是脏污，蓝色的衣袍左一块右一块补丁，袒露着胸膛，胡子拉碴，瘦的可以见到脸颊两边的骨肉的乞丐靠墙瘫坐着。
恶臭蔓延开来，想来这便是他周围看不见别的人的原因吧？
察觉到十善看过的目光，白发邋遢乞丐忽的笑了起来，乱发遮住的眼睛看不清是睁是闭，只听得他举起破碗笑呵呵的声音响起。
“嘿嘿嘿，嘿，阴时阴刻，天将福祸，哈哈，这两个小娃娃成年以后怕是要克尽一切亲近之人哟～”
刚刚才得了师父，有了一处心安的十善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十堰也是心有不快。
十善立马站了起来指着乞丐骂道，“哪来的疯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十堰拉着哥哥的手，同样不喜的看着那个乞丐。
未等对方回应，一声大门开启的声音便从身后响了起来，果然是陈兴走了出来。
“师父。”
看到陈兴，十善十堰连忙行礼招呼，再回头，已经没有了那乞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