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逃离
丽娘却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不行！柳郎，你可记得古书上说，婚姻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听了好笑，说道：“娘子，之前我们何止是互相窥视，我们都已经同室而居了，娘子你今日怎又给我讲起这些虚礼？
丽娘道：“柳郎，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我是鬼，如今我是人。鬼可以随心所欲，但是人却要讲礼法……”
见我面露不悦之色，丽娘又拜道：“我杜丽娘离开了阴曹地府，回到人世间，都是柳郎的恩情，柳郎啊，你再受我三拜。”
拜着，竟啜泣起来，又说：“柳郎，要与我成亲需要官媒，还要父亲母亲在场，这个规矩不能省！”
我坚持道：“娘子，我们先成亲嘛，然后再去拜访令尊令堂，你死而复生，又给他们找了个女婿，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呢！至于媒人，那石道姑便可以啊！”
丽娘也坚持道：“柳郎怎么如此心急，不管怎样，奴家也曾陪过秀才几个春宵……”
我道：“我今夜也要娘子陪！”
丽娘道：“你这个色秀才！”
我道：“娘子！你怎么能这样啊！“
丽娘被我逗笑了，道：”柳郎！你怎么能这样！真的不是我故意难为你……”
我道：“究竟怎么了？”
丽娘娇羞道：“我这死了半条命又回来的人，好害怕这一切的美好来的快，去的急。此刻我活生生站在这里，我丽娘本来就是你的人，求柳郎给我点时间定定神，安安魂……”
忽然这时，叩门声响起。吓得我们魂飞天外。
我低声道：“谁在叩门？”
外面答：“我陈最良，来看看柳君。”
丽娘悄声说：“柳郎，老姑姑，我先回避吧。”
外面陈先生边叩门边问道：“怎的大门紧闭？”
我见丽娘藏好，便开了门，拱手道：“陈先生来了，不知陈先生大驾光临，小生衣冠不整，真是失礼了！”
陈最良怀疑道：“好奇怪，怎么我听到女子的声音？”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石道姑走了出来，说道：“原来是陈先生来了。”
我接话道：“陈先生说里面有女子的声音，那不就是老姑姑么。”
陈最良笑道：“好嘞好嘞，我此次来，是来相约，明日我带点祭品，和柳兄一起去杜小姐坟上拜拜。再没啥其他事，老夫就暂且告辞了！”
陈最良一离开，三人可就愁坏了。
石道姑急道：“咋办？咋办？陈先生明日要给小姐上坟去。到时候事情败露，一来小姐有浪荡之名，二来老爷无管教之方，三来秀才无圣贤之道，四来贫道有盗墓之罪。这可如何是好啊？”
丽娘也不知所措，问道：“老姑姑，那可怎么办啊？”
石道姑想了想，道：“小姐，这柳秀才即将前往临安考试，不如你们今夜成亲，我叫人寻个船，你们连夜离去。小姐意下何如？”
丽娘点头道：“罢了，就听姑姑的。”
石道姑道：“有酒在此。你们二人快点参拜天地。”
于是乎，我们二人很仓促的拜了天地，行了合卺礼。
我对丽娘说道：“你我二人定是有三生缘分，如今成为夫妻，白头到老。比起那些新酿的酒水，娘子的粉面桃花更醉人……”
丽娘却悲伤的答道：“奴家因伤春而逝，就像在梦中似的过了三年，如今柳郎英俊潇洒，我呆头呆脑灰头土脸，怎么能配得上柳郎啊！”
我握着丽娘的手，柔声道：“不许这样说。我们的缘分来之不易，如此良宵怎么能这样猜忌？要是在梦中能当得了状元郎，那书中也就真的有颜如玉了。只可惜我柳郎并没有超凡的才华啊……”
丽娘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柳郎，你我二人虽然阴阳相合，可奴家依旧还是女儿身。”
我惊道：“你我缠绵数回，玉体岂能无损？”
丽娘答道：“陪伴情郎欢爱的是游魂而已，我如今才是正身……”
我二人在此地叙旧谈情之时，那边石道姑和癞头龟已经找好了船只，我们四人来到岸边，石道姑恋恋不舍，送行道：“相公，小姐， 你们路上小心呐！”
我这时才想到之前未曾安顿她与癞头龟，这时候怎可我二人一走了之，留着她二人受到牵连。真是大大的疏忽。于是赶紧说道：“老姑姑，小姐无人服侍，烦请老姑姑同行，小生日后做了官，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
石道姑道：“俺还没有收拾行装……也罢，相公也赏我侄儿点儿什么，让他和我一起伺候相公小姐，那我们就陪小姐同去。”
癞头龟见可以远行，也开心道：“可以可以，我愿意去。”
又道：“不过一旦事发，谁来担责？”
我道：“就说咱们不知情吧！”
癞头龟道：“好嘞。”
就这样，秃头汉子成了小跟班，女道士成了小婢女，一行四人，开拔起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匆匆离别了南安，一只小船连夜行，我夫妻去临安寻未来。我心中充满了憧憬与向往，久居梅花观，我的凌云壮志渐渐消磨，终日只想游园看景，夜里只想与小娘子良宵共度。如今走出这一步，才想起天地之大，男儿需大展宏图……
正自想的慷慨激昂，一回头却见丽娘神色悲伤，面颊还挂着泪珠……
我忙问：“娘子，你怎么哭了？”
丽娘答道：“哎，怕是与此地要从此天涯相隔了，爹爹来南安做官，我在这里便住了三年，后来又在此地埋了三年。想想真令人感伤……”
我便继续劝道：“娘子就是那书中故事的倩女返魂回人间，就像是从他乡回故乡，如今我二人厮守在一起，这不是人间乐事么？”
丽娘却还沉浸在那孤魂野鬼的痛苦时光，只是泣道：“我那段时光好难熬啊，我的翠玉都暗淡了，金钗上都是泥渍，我当时只觉得这天上人间，再不会有我称心如意的事了……”
我正待继续劝说，石道姑走过来说道：“夜深了，叫人停船。你两人睡罢。”
我搂了搂丽娘，柔声道：“娘子，你看如今，风月舟中，新婚佳趣，你不觉得称心快乐么？”
丽娘靠着我，低声答道：“柳郎，奴家今日方知有人间之乐。”
抬头看着夜空，又道：“柳郎，你看天上七星高照，福禄寿星都看着咱们呢，牵牛星和织女星也在预示咱们二人幸福美满吧。今夜，我便与柳郎成为一对人间夫妻……”
石道姑也在不远处说道：“小姐，你且放宽心，能欢乐且欢乐，能忘记忧愁就忘记忧愁吧！”
我笑道：“娘子，你看老姑姑都劝咱们。你如今貌若桃花，顾盼生姿，这小船不知能不能承得住咱们的爱恋，我们的快乐一定抵得过你之前的苦楚……”
丽娘释怀道：“情一生根，以后情债就还不完了，柳郎啊，我和你真的是死里逃生，情深似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