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画像
我沉在自己的臆想中，无法自拔。
想来我是病来畏死，病去生情吧？或是因为初春已至，我又心怀郁闷，这才无端端思念起梦中的娘子……
过了许久，才从那虚幻的景致中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弯下腰去，摸索那湖山石下面缝隙。果然就摸到了一个物件！
我心中对这番鬼使神差般的情况难以理解。但那物件既然已经拿到手中，我便仔细端详起来。
一个檀香匣子，我用袖子抹去浮土，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幅画，展开画卷，竟是一幅观世音像！善哉，善哉。
我对着画像说道：“小生这就把画带回书馆，顶礼供养，总好过埋在这石头下。”
再也无心赏景，我便捧着匣子回到梅花庵。
心中暗自揣测“如此机缘巧合，让我捡到观音画像，那一定是我三世因果得来，等我把画像供起来，每日叩头点灯，以我虔诚之心求菩萨保佑我事事顺意……”
后来，我待到一日天气晴朗，展开画轴，准备叩拜点灯，供养起来。
哪知我凝神细看，却发现……这观音菩萨没有莲花座，裙衫下还露出绣花鞋。
我再仔细看，又觉得这是谁家画的娉婷婀娜的嫦娥仙子，可是……她身边却没有祥云，身后的树也不是桂树……
这，不是观音，也不是嫦娥，难道人间还有如此貌美的小娇娘？
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这画中人定然素未谋面，可是却似曾相识，就像我在那花园中神思迷离，恍惚间见到了错乱时空。
可是，那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却抓不到摸不着，正苦恼间，忽见画卷上有几行小字，凑近看竟是一首诗，我脱口念道：
“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
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看到“梅”与“柳”，我不由的又想起我那个梦。我柳生遇到的站在梅子树下的女子……
这画中的美人儿，眉目含情，手持半枝青梅，我看的眼睛都直了，只觉得这美人儿手中拿捏 的是自己的一颗心！
我长久的凝视着这美人儿的自画像，看着这典雅的画卷，画似崔徽，诗如苏蕙，行书逼真卫夫人。我的爱慕之情油然而生，感慨道：“小娘子丹青妙笔，小生自愧不如，但有缘相逢，不禁也想作诗一首。”
于是我找来笔墨，将诗题在了一旁：
“丹青妙处却天然，不是天仙即地仙。
欲傍蟾宫人近远，恰些春在柳梅边。”
喃喃自语道：“小娘子，你要等你的状元郎，你觉得他定和梅柳相关，也许你等的人就是我？”
想到此处，心潮澎湃，我就是那状元郎？你就是我的小娘子？
顾不上发乎情止乎礼，我冲着那小娘子，美美的喊了几声“美人儿！美人儿！姐姐！姐姐！”
久居这梅花观，我本是孤单惯了，如今拥有了这幅画，我简直爱不释手。每天什么都不想做，连书都不看了，终日守着画像，早晚赏玩，呼唤，赞美，感叹……
有一日，在梅花观外，石道姑立了一道招魂幡迎风飘扬，还设立了道场在梅花观内。
我闲来无事，随意问道：“这道场是为谁而做啊？”
石道姑答道：“这主人家的小姐去世三年了，这道场是为她而设。”
我看着几人忙碌，只想着若是小姐香消玉殒，那必是件伤心事，待一会儿也去上个香吧。
这时，观内传来钟鼓之声，众人请石道姑来上香。
就见石道姑在大殿祭坛前，焚香礼拜，祷告道：“南斗星君，东岳夫人，弟子一片虔诚，为杜丽娘祷告。仙真法力无边，请将杜丽娘的香魂早早超度。如果杜丽娘凡心未泯，再投胎做人，无论她做儿郎，还是做女郎，愿她永远成对成双，再也不要年少而亡。”
我听着这石道姑，祷告的话倒是与众不同，看来她倒是真心疼爱这死去三年的小娘子，愿她成对成双，不要少年旺……
原来这小娘子名叫杜丽娘。
接着，石道姑站起身来说道：“小姐生前爱花，今日折来了一枝梅花，插在这净瓶中供养。”
只见石道姑将一枝梅花插在净瓶中，又向那小娘子的灵位行礼。
众人问：“老师兄，你说净瓶是什么，残梅是什么？”
石道姑答道：“这瓶儿空空，可包藏世间万象，这残梅有水无根，尚留余香，我们该记得小姐的好。”
众人向杜丽娘的灵位祈祷道：“小姐，你在此地受供养，让你肌骨凉，魂魄香。若肯回阳，再来这梅花帐……”
话音未落，帐内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呼呼作响。
石道姑道：“真是奇怪，从哪来的冷风还打着旋……”
随后，观内有人鸣钟，众人道：“现在是晚斋时分，且吃了斋，再来收拾道场。”
片刻间，众人都散去了。
我倒是留了下来。
不知是我神智不清，还是邪魅入体，自从被陈先生救到了这梅花观，我便时常神魂颠倒，迷迷糊糊。
此刻，我竟又出现了迷幻之态，我总觉这道场中还有人在，可是，我一阵觉得是这死去三年的小娘子，一阵觉得是我画中美娇娘，还一阵竟觉得是我梦中的俏老婆……
我被这离奇的感觉搅得不知所措，匆匆上了个香就准备离开。
却忽然发现那经台上洒落着许多梅花瓣……
这地方真的太离奇。
我遇到的事和人，总也离不开“梅”和“柳”，冥冥中难道有天数……
匆匆回到我的东厢房，我望着那画卷，有些痴痴呆呆，我禁不住叫到：“好姐姐啊，美娇娘……”
每次我这样大声的呼唤。心中便会出现一张张模糊的面孔。
我总想看清那几张面庞，却总是云山雾绕，朦朦胧胧。
于是我就继续叫：“好姐姐啊，大美人儿……”
有时我一晚都不睡，和画中的美人儿说说话，和脑中的美人儿聊聊天，和心中的小娘子斗斗趣儿……
若不然，我该去求石道姑给我贴个静心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