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书生
所以，他究竟是谁？他为何知道我是谁？为何与我攀谈？
那书生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他缓步走上前来，真的是儒雅风流，气度不凡。
还有些……咄咄逼人……
只听他说道：“只因小姐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令小生痴迷，爱煞了小姐，难以自拔。”
我觉得自己面红耳赤，手心出汗。难道……这就是话本上讲述的男女之情么？
书生淡淡笑着，含情脉脉看着我，走到近前，拉了我的手，悄声说道：“咱们去那边聊天吧。”
这书生的呼吸近在咫尺，我的手被他握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任由他带着我转过芍药栏，来到牡丹亭畔……
其实……书生的手很大很暖，和春香的手完全不同，被他握住的时候，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入心田，所以我并不想挣脱……
任由他带着我来到牡丹亭，紧靠着湖山石，他揽我入怀，我们便相拥在一起……
我想，如此离谱的行径，我竟任由发生，那我应该是在梦中吧。无妨，这缘分来的突然，却如甘霖雨露，就当是梦好了……
这书生真是胆大妄为，趁我茫然不知所措，他竟然松了我的领扣，解开了我的衣带……
我想说话，或者逃走。可是，我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欲罢不能……
索性，我决定好好体会这个梦，于是我依偎在他怀中……心想，这算不算是上天垂怜，心想事成？算不算一出崔莺莺与张生的新话本？
书生千般温存，万般体贴，柔情似水，与我紧相偎，慢厮连……
就好像……他与我……并非初相识，而是……久未见……
我羞赧难当，不及细想，却也有幸福滋润在心头。在我们周围，我恍惚看到很多枝枝蔓蔓、花儿蝶儿簇拥过来，天空中有红色的花瓣片片洒落，掩住了我们的云雨之欢。
我想，定是上天引导着书生来寻我，这书生也定是怜念我青春寂寞，不忍我年华流逝，特意来到我的身边……
恩爱缠绵，荒唐行径，书生在我耳边倾诉思慕之情，我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闭目沉默不语……
千金易得，知己难逢。
书生与我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怜爱我花一样明媚鲜妍的容颜，珍惜我水一样短暂易逝的青春，回应我内心深处的离经叛道，抚平我身在幽闺自怜自怨的惆怅。
为我而来，别无所求。
许久之后，书生温柔说道：“小姐，你也乏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只觉恋恋不舍，书生又说：“小姐，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
看着他身影渐渐隐去，我急忙低声叫到：“秀才！秀才！你别走啊……”
之后，我竟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昨夜一梦，令我魂不守舍，情难自制。
可是，我竟然连他姓甚名谁都不得知晓，如何才能再次相约呢。
春香在一旁小心说道：“小姐，昨夜老夫人来过，见你睡着，口中还念着‘秀才，秀才”。老夫人甚是担忧，骂了我，嫌我带你去了那花园……”
“啊？我娘知道了这件事？”
“是啊，老夫人说，后花园清冷寂静，亭台荒废，女孩子自己不应去到那里，万一招惹了脏东西可了不得！”
“脏东西？可那书生并非什么脏东西……”我一边辩解着，面颊又微微发烫起来。
“反正，老夫人说了，女孩子还是在闺房中剪剪纸，绣绣花就好，不要再旁生枝节。”
春香絮絮叨叨转述母亲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我只是在想，昨日那个梦，亭台楼阁真真切切，肌肤相亲真真切切，我只愿旧梦重来，莫让我每日相思，徒增忧愁……
春香还在一旁念经：“老夫人说了，小姐要认真吃早饭。”
“我没有心情吃饭，你拿去吃吧。”
春香果然欢欢喜喜端着早餐离开了。我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怎么都好，就是时常粗枝大叶，看不懂我的喜怒哀愁。
趁着春香忙忙碌碌料理内务，我又一次悄悄溜出闺房，这一次，我直奔梦中所在，只求能寻到一丝丝秀才的痕迹……
但愿我俩“梦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再一次走在这花园之中，孤身一人，怎料想这花园花瓣飘落，满地残红……我疾步来到湖山石边，牡丹亭，芍药栏，清清冷冷，杳无人迹。唯有杨柳飘飘，生机勃勃。
我不禁喃喃道：“对啊，昨夜那书生，便是拿着柳枝来寻我吟诗作赋，与我私相授受，共度良宵……
昨日那温存的画面尚在心中，眼前的景物却天壤之别，这是何故！
“那书生就倚在这湖山石，将我玉臂枕，朱唇尝，暖玉生烟。又挨着栏杆，荡起秋千，抱起我展裙衫……”
只可惜，梦中缠绵且缠绵且缱绻，梦醒寥落都不见。
只可惜，那书生梦中折柳题笺我竟未回应，如今我梦醒，书生已不见。
我心如刀绞，悲从中来，落下眼泪，四下张望时，只见偏僻之处有一棵大梅树，幽香清远，枝繁叶茂，结的梅子累累，甚是可爱。
我缓步过去，轻抚这树干，心想：“这梅树如此可爱，我若死去，便葬在此处，那就是我的幸事了。”
哭得累了，我坐在梅树之下静静休息。只觉得，若人世间想要爱什么就爱什么，生生死死都由自己来决定，那么再也无人酸楚无人怨了吧……
而如今，我不知你是人是鬼，不知能否与你能再次相见，只盼着，在阴雨连绵的季节，我们能埋在一起，这样我们便可在树下相见，就能像花草一般依靠相恋，无法拆散……
我正独自伤感，听到春香一声声唤我，我站起身来，只说：“这满园的光景，惹人伤心，咱们走吧。”
可是，我走了几步，终归不舍，回头又张望了许久，才对春香说道：“春香，咱们还是慢些走，以后恐怕我除了梦中，或长眠，再难得来这花园游玩了……”
梦醒，景萧，人去了。
从此时时春梦里，一生遗恨系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