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周小兔当场就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兔儿没有!
两条后腿跪地,两只兔爪虔诚合十,眼泪汪汪地望着呼延郁:“求你了,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他发出一串细嫩的吱吱声,听不懂,但听起来非常可怜。
寻常畜生,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种动作,呼延郁虽年幼,却有着猎人般的敏锐,察觉到了端倪。
他举着菜刀,漠然盯着这只涕泗横流的兔子看了一会儿,启唇吐出两个字:“妖怪。”
说着扬手欲砍,周聆冬一下子跳起来,跟他来了个秦王绕柱走,绕着桌腿疯狂走位。
他边跑边问:“系统!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解困啊!先给我赊一个吧,后面我双倍奉还!”
系统:“对不起,我无能为力。在你没有改变世界走向之前,我没有获得能量,也无法提供道具。”
周聆冬崩溃:“我后悔了,刚来就要被人做成尖椒兔,这特么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我还不如在混沌里飘着呢!”
刀刃好几次擦着他的毛劈过,他眼一闭:“为了梦想,赌一把!”
狠心朝着桌腿上一撞,“当”地一声,他栽倒在地上,装死不动了。
菜刀果然停止了追逐。
场面沉寂了一会儿,周小兔刚想睁开点眼缝儿观察下敌情,却被捻着后颈的软肉,提了起来。
周遭空气逐渐收紧,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肚子上,他确定,呼延郁肯定近在咫尺紧盯着自己,那种锋利的目光即使不睁眼也能清晰感受得到。
周聆冬咬牙继续装死,搜肠刮肚琢磨着对策。
忽然一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他悄悄睁开一点眼缝,见呼延郁用菜刀在地上来回刮了刮,随即刀刃逼近,应该是要直接剥他的皮。
装不下去了!
周聆冬睁开眼吱吱乱叫:“弟弟,弟弟你再仔细看看,我真不是一般的肉兔。你看你看,我会做恭喜发财。”说着努力作了几个揖。
恭喜发财很可爱,但并无作用。
呼延郁黑沉沉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眼神像看一个死物,周聆冬脖颈发凉,千钧一发之际,院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大群人正快速朝这间屋子走来。
“三公主,三公主,您慢点儿跑!”
“公主当心,不用着急,宝豆儿就在里面。”
“三公主驾到——”
还未通报完,屋门就被一脚踹开,年久失修的木门被踹了多次,这回终于裂成三块。
一名七八岁的小女童,衣着华贵,带着众多侍卫婢女闯进来,本是气宇轩昂的,可屋内脏乱的环境令她始料未及,失态地捂住鼻子:“噫!”
呼延郁站起身,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三公主,您看!”一个婢女指着桌腿的方向,“这儿真的有小兔!”
“乐真公主,老奴没骗您吧。您丢的小兔就在驰沙苑。”老太监站在公主身边,原来是他将人引来的。
几天前他听说乐真公主养的波兰兔宠丢失了,正人仰马翻四处寻觅,就留了个心眼,昨天他在厨房里看到了兔脚印,回去后起了疑心,今天一早想再来看看,却正好撞见呼延郁抓着小兔,于是悄悄溜出去,立刻向公主通风报信。
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得到赏赐,还能让呼延郁狠狠吃一番苦头。
想着自己的锦囊妙计,他情不自禁暗地里窃喜起来。
乐真眼神狐疑地看着桌下那团黑兮兮的毛球:“这是宝豆儿?”
周聆冬快哭出来了,我是我是,只要救我走,叫什么都可以。
“哎呀,怎么还绑起来了,小可怜儿。”老太监假惺惺地走过来,解开周聆冬身上的绳子,把他抱起来,又指着呼延郁手中的菜刀,咋呼道,“侍卫,快快快,保护好公主的爱宠。”
一名身强体壮侍卫上前,呼延郁敌不过成年人的力气,菜刀哐当落地,他双臂被反擒到腰后。
周聆冬顿感不妙,意识到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中。
老太监感受到手中的躁动,一边哄着“乖乖不怕”,一边将他呈到公主面前,一副讨好的嘴脸:“公主请看。”
乐真拧着秀眉,眼前的小兔子脏兮兮的,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婢女用手指在兔子头上拨了拨,喜道:“启禀公主,这就是宝豆儿!您看他的耳朵,小小的一对,只有波兰品种才长这样。”
“我瞧瞧,真的诶!”
乐真终于展露笑颜,开心地叫起来,想把兔子接过来,又觉得脏,有点迟疑。
老太监惯会察言观色,狗腿道:“老奴替公主抱着,可别脏了您的手。恭喜公主找回爱宠,只是这偷匿之人要怎么处置?”
乐真顺着老太监的目光看向呼延郁,她从来没见过这样邋遢落魄的人,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乞丐吗?不对,乞丐为什么住在王庭里?”
呼延郁沉默不语,冷眼相待。
老太监心中窃笑,故意道:“三公主,这位是七王子,算起来是您哥哥呢。”
乐真惊呼一声,显然不可置信,身后众随从也纷纷小声议论。
“七王子?王上有第七个儿子?”
“依稀听说是个南嘉的汉女生的”
“他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众人诧异的、鄙夷的、探究的各种眼神,像一道道强烈的白光,毫不留情地射向呼延郁,将他所有不见光的难堪都照出原形,供人翻来覆去地鉴赏,然后留下一句句诛心的评语。
呼延郁仍没有反应,但隐隐咬紧了后槽牙。
周聆冬知道,这孩子再是心如铁石,此刻也必定难堪到了极致。
他不能袖手旁观,他与呼延郁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尽管刚才差点被宰,但此刻也不得不含泪原谅,毕竟他来这里的使命就是帮扶对方。
心生一计,周小兔低头对着老太监狠狠咬了一口,顿时血流如注。
老太监痛得锥心,伪装都裂开了,露出丑恶嘴脸,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小畜生!”
周聆冬被摔出一声沉闷的惨叫,乐真叫起来:“宝豆儿!”
众人骚动,呼延郁趁此机会,挣开侍卫的桎梏。
周聆冬晕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躲开旁人七七八八伸来的手,一路奔向对面,顺着呼延郁的裤腿攀爬,最后蹲在他肩头。
侍卫想重新擒拿呼延郁,被这小东西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乐真见侍卫踌躇,气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老太监抓起来,当着我的面,就想摔死我的宝豆儿!”
老太监立刻跪地求饶,将血淋淋的手举起,喊冤道:“老奴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被咬得太痛,下意识就、就公主恕罪啊!若不是老奴,这宝豆儿恐怕活不到现在,方才您也看到了,打开门时,这七王子拿着菜刀,正要宰了它呢!”
“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乐真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呼延郁,“宝豆儿是父王赐给我的,你伤害他,就是折辱圣意。就算你是父王的儿子,待他巡猎归来,我也要向他禀明,治你的罪!快快把宝豆儿还给我!”
周聆冬一听,这还了得,赶紧依偎在呼延郁肩头,对着他一顿乱蹭,作出非常亲昵依赖的样子。
果然,婢女见状,小声疑惑道:“公主,你看宝豆儿似乎很喜欢这个乞、呃七王子,宝豆儿以前从不亲人的,若七王子真的伤害了它,它还上赶着亲近,莫不成脑子傻了?”
周聆冬默默在心中点头:“很好,继续说下去,除了‘脑子傻了’这一段。”
为了加深婢女的怀疑,他干脆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抱住呼延郁的脸颊,用自己的脸磨蹭上去,疯狂示好。离得太近,鼻间闻到一股臭味,干呕了一下,心道下次必须让这孩子洗澡,味道太冲。
呼延郁侧目看了他一眼。
周聆冬打了个寒颤,猜想这孩子也不乐意被自己亲近,心道:“你暂且忍忍吧,我们都忍忍。”随即继续埋头苦蹭。
乐真也起了疑,想出一招,朝婢女道:“你去把小兔抱过来。”
婢女应下,走上前时,对上呼延郁暗藏敌意的冷冽目光,心头一紧,不自觉地低下头,竟然被一个小孩的气势震慑了。
“七王子,还请将宝豆儿给我。”婢女垂头低声道。
呼延郁却道:“自己来拿。”
婢女咬唇,缓缓向小兔伸出手:“宝豆儿,还记得我吗?咱们回家了,回去给你喂胡萝卜。”
小兔避开她的手,灵活地绕到呼延郁另一侧肩头去了。
乐真命侍卫放开老太监,下巴冲他傲然一抬:“你去。”
老太监手掌的伤口还未止住血,疼痛依旧在翻腾,现在看着小兔,实在有些犯怵,那婢女饲养过这小畜生,都尚不能近身,自己更是凶多吉少。
但公主的命令不容拒绝,老太监只得照做,颤颤巍巍向呼延郁的肩头伸出另一只手,碰到那片绒绒的皮毛时,小兔表现很温顺,老太监心头一喜,回头道:“三公主您看,小兔它——哎呦!”
正说着,手上再度传来一阵熟悉的钻心疼痛,如今老太监两只手上印着一模一样的牙印,都在流血。
乐真冷冷道:“嗯,我看到了,它又咬了你一口。”
周小兔高扬着头,一脸骄傲,心道:“叫你使坏,今天碰上主角的金手指,也就是我,算你倒霉。正好拿你开刀,好叫你知道世间还有‘公义’二字。”
呼延郁静静站立,眉头微蹙,明白这只兔子在帮他。
且不提这种超乎寻常的灵智和心计,光是无缘无故的帮助,就足以令他纠结,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十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