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与子，子与母
屋里的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董禾则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父亲，静静等待着那“传奇故事”的到来。
“你想要去皇城？”
“是是是，老爹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的故事精彩绝伦……”董禾桉嘴里的夸赞之词还未说完，便被自己父亲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噎在了喉咙里。
“啊？老爹你说什么呢？哈哈，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
本以为自己父亲会和往年一样直接奔入主题，故而想一顿乱夸之后随便应付一下便找机会开溜。没料到董志华会问出这么一句话，当即连忙开口想要否认，毕竟自己现在还未曾想好说辞。
“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所谓知子莫若父，这几天观你神情举止，和我当年是一样一样的，我岂会不知你那点小心思。”董志华一改往日的懒散，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儿子说道。
“我…”
“这……”
董禾桉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难道要告诉父亲自己已经是虚元境的大高手了？
据董禾桉所知这整个天澜郡修行者都没有多少，这董家村除自己外更是一个人都不会修行。
突然告诉自己父亲说他的儿子才未满十六岁就是第三大境虚元境的高手，会不会把他吓出心脏病来？
算了算了，暂且还是先瞒着吧！
“你也不必紧张，我就问问，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和你娘也不会拦着你…”
董志华看了看董禾桉因紧张而变得支支吾吾的模样后笑了笑，随即缓缓说道。
董禾桉抬头看了看自己父亲一眼，发现董志华从进门开始脸上便一直挂着淡淡微笑，好像今天格外开心。
微笑这东西在董禾桉印象中的父亲脸上本就是几年难得一见的事，更别提现在还用保持了许久微笑的大脸死死对着自己了。
董禾桉觉得头脚冰凉，浑身直冒冷汗。总感觉今日的父亲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但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随即只能低下头去努力克制了一下情绪后鼓起了勇气说道：
“是的，父亲，孩儿即将成年，想自己出去走一走，闯一闯，增长见识…”
“呵，如果只是这样，凭你那点微末本事，咱们这青岚县也够你闯上很长一段时间了，更别提上面还有俊阳府，天澜郡。你又何必前往皇城，鱼入大海。”
董志华质问道。
“父亲也说了鱼入大海，那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么？您当年不也是自以为比别人多学读了点书便哭叫着让爷爷到处借钱才筹够盘缠让你去往皇城的吗？”董禾桉看着自己父亲质问道。
“你知道个屁！我和你娘当年可是…”听到这话的董志华本想反驳些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完便被屋外一声咳嗽声给打断了。
咦？！
娘这是一直躲在门外偷听？
董禾桉听到咳嗽声后才发现原来陈小燕一直都在门口偷听这对父子谈话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进来。
“为父不就是因为当年的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才变成了现如今的这样不是么？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你有能力自保么？你要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我不希望你重走我的老路。”董志华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您骗三岁小孩呢？我虽然不清楚您说的老路是什么，当年去往皇城后又有着怎样的遭遇…但容孩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亲你现在明明好手好脚，也并无疾病缠身，却整天以酒为伴，郁郁寡欢逢人便述说自己那所谓的传奇人生，整日活在幻想之中，不顾家庭，不思进取。我可不可以认为其实您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胆小懦弱的人。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只不过是您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自甘堕落找的一点借口……”
董禾桉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紧张的抬头看了看自己父亲一眼。别看现在他现在掷地有声，其实都是在硬着头皮说的。
在发现董志华此刻还在呆呆的看着窗外，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这里时，董禾桉这才暗中松了口气后继续用比刚刚稍微小了点的声音说道：
“这十多年来父亲对家里的漠不关心，每天都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逃避现实。让母亲独自一人支撑着家里的一切，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您现在跟我说人要学会看清自己？那父亲您可有认清过自己？”
“小禾桉啊，看来你真是长大了，敢对自己父亲大放厥词了。”
“好好…”
“很好啊……”
董禾桉本想继续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父亲好像有些生气了，于是默默低头不敢与董志华对视。
“哟哟哟，刚刚不是挺能耐的么，数落起自己父亲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怎么把头低下去了？”董志华一脸嘲讽的看着把头低的不能再低的董禾桉说道。
不好，刚刚话说得有些过了，不管怎么说对面坐着的都是自己父亲，他现在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怎么办？
该怎么办？
董禾桉低头不断思索着应对之策。
“好了好了，不必那么紧张，咱父子二人谈心当是如此。口中所问，必是心中所想。刚刚你能说出那些话让我既生气又欣慰，证明你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这很好。其实我和你娘这些年来一直都想一直把你困在这里，这董家村虽小，但却也温馨平和。”
“现在看来，这里已经留不住你了，那我们父子今日就来解答彼此心中的疑惑吧…”
“一问一答如何？”
董志华此刻已经笑容满面的看着董禾桉说道。
“好，好啊…”
董禾桉也有些好奇自己父亲能有些啥问题要问自己的，便点头答应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为父先问吧。”董志华看了看董禾桉那已有一丝成熟之气的小脸蛋，右手摸了摸下巴后缓缓问出了一个能让董禾桉心胀聚停的问题：
“你是从何处接触到的修炼法门？”
“老爹你……”
“我！？”
“他，这……”
不怪董禾桉听到这个问题吃惊，要知道自己从未在父母面前展露过自己在修炼这件事，在董禾桉眼中自己父母的谈吐举止虽不像是个农村人，但依旧是属于凡人范畴。即使自己父亲向他说的那样去皇城闯荡过两年，最多也应该只是接触过修炼法门，何以能看破自己的伪装。除非……
董禾桉强行按下了心中的困惑，既然是一问一答，自己也应坦言相告，于是缓缓说道：
“父亲你还记得三年前您让我进山放牛的事吧，那是我第一次独自进入深山，也是我的第一次晚归……”
“当时天都黑了很久我还没有回来，你和娘就去那深山中寻我，最终是在一条小溪旁找到了躺在黄牛身边的我，将我叫醒。”董禾桉抬头看了看自己父亲。
董志华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记得。
“那时我对你们说我是因太累便躺在草地上睡着了，其实并不是。我之所以躺在那完全是因为我意外进入了一处洞穴之中……”随后董禾桉就对自己父亲说了自己是如何掉入水中并发现枯骨还有其身旁的一个卷轴，上面便记载了一些修炼法门，自己便是在这三年里依照卷轴上的记载不断摸索修炼，也不敢告诉自己父母修炼之事，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会不会引来祸端。卷轴名称他也并未明说。
“原来如此，这也算是你自己福源深厚…好了，接下来该你问我了。”董志华思索了一下自己儿子刚刚说的话后并未有太大反应，随后对董禾桉说道。
董禾桉现在心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问自己这位印象中差到极致的父亲。
为什么父亲他会知道我在修炼？
为什么父亲他会整天以酒相伴？
为什么……
董禾桉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着急，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慢慢问。
于是便开口问道：
“父亲你应该也懂修炼对吧？”
“是的。”董志华笑了笑后说道。
董禾桉暗道果然如此。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董志华接下来有任何想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不免心生疑惑问道：
“没了？”
“没了。”董志华答道。
“我靠，老爹你耍赖皮啊，就这么两个字就给打发了，过程呢？经历呢？”董禾桉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你只是问我懂不懂修炼，所以我的回答没有问题。”董志华此刻脸上竟漏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这顿时让董禾桉对父亲那十多年的刻板印象瞬间崩塌。
完了完了，我还是太嫩，竟被这“老贼”给耍了这么多年。
董禾桉一脸苦相的看着现在正志得意满的老父亲说道：
“老奸巨猾啊，我认了，下一个问题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董志华也不废话乐呵呵的问道：
“为父虽说知道你早已修炼，却是看不出你如今是何境界？”
“应当是虚元之境。”董禾桉回道。
“没了？”
这次轮到董志华反问了。
“没了。而且这算是我回答父亲的第三个问题了。”董禾桉回道。
“哈哈哈，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好好好！”董禾桉发现自己父亲非但不恼还一脸欣慰。
董禾桉心中暗想难道我这父亲也望子成龙？
“都是刚刚父亲教得好…”
“父亲您真是董家村人么，为何我在您身上看不到半点与村民相似之处？”
董禾桉一改刚刚的嬉笑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父亲，这个疑问其实压在董禾桉心中很久了，虽然从周边邻里的话里行间中处处表现出自己父亲就是土生土长的董家村里人，但这么多年来董禾桉发现自己的父亲除了名字身份是和董有关之外，无论是谈吐行为，还是外貌上是真的和这里的村民找不到什么相似之处。
而且刚刚董志华的第一个问题便让董禾桉更为困惑了。
难道自己父母是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是隐藏大佬，自己难道是传说中的不世天才？！
董志华听到这个问题后眼神也变得犀利了起来，浑身散发出了一种独特的气息后才慢慢看向董禾桉缓缓问道：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原来你早就心中存疑，既然你已经自己走上了这条路，那为父便告诉你一些东西吧。”
“只是……”
“我现在只能回答你我们确实并非这董家村人，而是皇城之人。十六年前我带着你已有身孕的母亲无意间来到了此地，发现这里竟都是与为父一样姓董之人，便打算在此安顿下来，等你出世后再做打算。为了生活方便不受打扰，我和你娘便合力施展了一门法诀，可以大致修改一些凡人的记忆…”
“不成想这一待便是十六年。”
“既然你和娘都是修行者，那你整天的以酒作伴，母亲整天的起早贪黑自然都是假象。只是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董禾桉表示自己很疑惑，不知自己父母辛苦伪装这么多年是因为什么。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不想让你走上修行这条路，只愿你平平安安就好。所以我和你娘才装出那副样子，想让你知道外面世界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深渊，一蹶不振。”董志华一脸惆怅的说道。
“其实三年前我和你娘在溪旁发现你时便已经感知到你身体里已经有了微弱的灵气流动，只是当时并未太过在意。不成想只是短短三年时间，你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光靠自己独自摸索一个不知来路等级的卷轴便入了虚元境…”董志华说到这时也是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才继续开口说道：
“如今看来你的天赋远远超越了我和你娘，既然你决意前往皇城，我们也不会强加阻拦…”
董禾桉正听得入神之际只听吱呀一声其母亲陈小燕便嘴角含笑的推门而入，随后走到桌前坐在了自己儿子和丈夫之间。
“你说还是我说？”陈小燕捎了一眼董志华说道。
“你既然进来了，接下来的话便由你说吧，正好我有些口渴，可以休息一会儿。”董志华说完耸了耸肩后便倒弄茶水去了。
陈小燕也不矫情，转过头来盯着董禾桉，久久不语，好像是在思考该从何说起才好一般。
沉思了一会儿后陈小燕才开口笑道：
“你爹不是本村人和我们是修行者这点你已经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你父亲其实从未对你撒谎，你以往每年除夕听到的故事其实都是你爹和我亲自经历的……”
董禾桉就这样一边聆听着父母述说他们十六年前的一些经历，一边不断向对方寻求心中疑惑。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悄然而过。
直到屋外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到三人身前时他们自己才反过来，原来早已经是
天作亮
茶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