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与得
接连几天，我的病房里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探望，奶奶握着我的手：“妍妍啊，你怎么啦，奶奶来看你了，你起来和奶奶说说话好不好，莫琰这臭小子，奶奶替你收拾他”。
奶奶，不关莫琰的事，我只是自己受不住，不是因为他，您别怪他。
听着奶奶气呼呼地嘱咐莫琰好生照顾我，还时不时挨了两句批评，我想莫琰此刻的内心一定非常自责吧，他一定以为是因为他。
莫琰没日没夜的守在我身边，爸妈也时常来看我，可他们好像不知道要跟我说什么，说来说去都只有那么几句。
程稞：莫琰，你实在不该给林书妍看那些，哪个女孩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那样会无所谓，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不是因为你真的喜欢陈佳才发生的，那你也不应该…
莫琰：我以为我解释清楚一切，我们就能真的重新开始，妍妍现在一定恨透我了。
程稞：你说你们这算不算孽缘？
孽缘？可能吧，如果莫琰没有认识我，他的人生一定无比快意，而我，是因为莫琰才给了我希望，让我有人可以想念。
莫琰每天在床边跟我说着那时候我们一起上学的事，听着他讲述的往事，那是懵懂年少的我们，美好又触不可及。
直到那个人的看望，顾承泽：
林书妍，好久不见，知道我是谁吗？你的partner，顾承泽。
十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那么的美丽动人，不过还是舞台上的你最耀眼，你是我见过最自信的女孩，那时候的你，音乐一起，你就像舞动的精灵是那样的闪耀夺目，就连我，在你身边都显得黯淡了。
你说过你身上有肩负的使命，舞蹈不会不会是你的归宿，那时候我替你惋惜，这么优秀的苗子却被埋葬了。
听说你回国，我一直都想见见你，没想到会是在这，你知道你睡下多久了吗？整整一个月了，就这样躺着不问世事，你看，莫琰照顾你都瘦了许多，你难道不心疼吗？
我记得那时候你可跟我说过，莫琰是你生命的救赎，他的出现给了你希望，现在他就在你的身边，别让他苦等了，他已经等了你十年了，我想这份深情应该可以抵去所有不开心的事了。
我开了个舞蹈工作室，那里有很多喜欢舞蹈的人，不乏一些科班出身的，大家一起学习交流，我们还会教一些比较有天赋小朋友，哪天你醒来，如果感兴趣的话去我那看看吧，我想你会喜欢的。
顾承泽：莫琰，好好照顾林书妍，我想她现在最需要你。
学长？他走了吗？这时，我的手指动了一下，好想抓住他，抓住我曾经的梦想。
莫琰：医生、医生…
莫琰激动地出去喊着医生，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感觉瞳孔被光照射：“刚刚谁来过吗？那人说了什么？林小姐有了反应”。
莫琰：“顾承泽？舞蹈？妍妍，你是还想跳舞吗？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带你去顾承泽那好么？”
我的手又动弹了几下，我的人生好像又有了一丝希望，医生：很好，按这情况，再过几天，林小姐就该醒了。
不一会儿妈妈来了，我听见莫琰对妈妈说：何总，妍妍可能志不在林氏集团，以前她的舞伴顾承泽您还记得吗？他来了之后，妍妍有了反应。
妈妈：顾承泽？记得，你说妍妍志不在林氏我当然知道，自己女儿喜欢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莫琰：既然您知道，那…
妈妈：那什么？莫琰，莫家的产业以后也是需要你来继承的，你难道不懂其中缘由？你莫琰尚且不能逍遥快意，妍妍不也一样？
莫琰：您看过她在舞台上的光芒万丈和发自内心热爱的自信么？您先看看这个视频，我想您看了，会对妍妍有不一样的认识。
莫琰这是在帮我跟妈妈争取吗？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已经二十八了，早已过了最好的年纪，十多年的荒废，早已回不去了。
手机里放着的音乐是那场文艺晚会里我唱的歌，一曲舞毕，只听妈妈开口说：莫琰，你想让妍妍做她喜欢的事，那林氏的未来，你是要替妍妍担起来吗？
莫琰：我想林氏的未来有个人比妍妍更合适。
何欣？虽然是妈妈的娘家人，可始终不姓林，爸爸又怎会同意。
妈妈：你是想说何欣吗？何欣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一等一的优秀，只可惜她只能成为妍妍的左膀右臂，何欣是何家人始终不姓林，即使我何婉莹答应，林则南也绝不会答应，林氏集团不能变成何氏集团的天下吧？
莫琰：何欣不可以，那我呢？
妈妈：你？尚且还在我门下学习进修，什么时候能扛下莫家大旗都还是个未知数，你想一肩扛两家集团公司？假设你可以，以后妍妍跟你结婚是过日子的不是为了独守空房的。
莫琰：我会用心学，虽然有些晚，但不都说大器晚成么，再加上林氏有何欣在，我想妍妍是可以去做她喜欢的事，这对她身体也有助益。
妈妈：口气不小，莫琰，要不是妍妍身体出了问题，你现在可还在柏林，林氏可不像你们莫家，我和则南都分身乏术，就凭你和何欣，恐怕是难以胜任的。
莫琰：我会向您证明，妍妍的那份我可以代替她，您也不希望她就这么一直躺下去吧。
妈妈：我当然不希望，好，就如你所言，只要你让我看到你能代替妍妍入主林氏我便让她做回自己。
当你的身边有一群还爱着你的人，希望总会是有的，爸妈这次因为我身体原因回国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陪伴，那等我醒了，他们是不是又该走了…
我又害怕醒来后，我该如何面对莫琰，虽不是他愿，可终究还是事实，我心里知道无可奈何，却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如医生所言，三天后我醒来了，身体和大脑的连接好像有些短路，总感觉晕晕的，耳边传来了莫琰高兴的呼唤声，我呆呆地看着他，这男人怎么这么邋遢，他是多久没刮胡子了，我嫌弃的看着他：“莫琰，你要不要去洗个澡，收拾一下？”
众人被我这一句逗的笑了起来，莫琰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模样，确实有失形象：“妍妍，那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等我”。
莫琰走后我对爸妈说：“这次的事你们别怪他，是我自己，太脆弱了，现在我醒了，你们这次回来也很久了，回去吧”。
妈妈第一次在我面前红了眼眶：“妍妍，妈妈知道，爸妈从小对你的关心不够，但希望你知道，爸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我们是爱你的”。
我低下头没有说话，如果我生在普通人家可能会更开心吧。
爸爸这时对我说：“妍妍，我们待一个礼拜再回去，回去后爸爸会清算一下国外的资产，争取短时间内尽快回国发展，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爸爸，妈妈这时坐不住了，克制着没有回怼爸爸，爸爸坚定的对妈妈说：“就这么决定了！”。
第一次看见爸爸丝毫不畏惧妈妈的眼神，就这样笃定的看着她：“再不回来，女儿都要没了，我们还要那么多家产干嘛！”
说完，爸爸转过身去居然抹了泪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妈妈看到爸爸这模样，低下头，对我说：“好，那这次就听你爸的，妈妈会尽快把公司业务转回国内”。
我激动地抱着妈妈，爸爸也过来抱住了我们母女俩，此刻，应该算得上是在我的人生中幸福的时刻了吧。
妈妈：妍妍，这辈子你确定就是莫琰了吗？
我肯定的点了点头。
妈妈：那好，今年国庆你们就把婚结了吧。
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着妈妈：妈，您不是还要考察莫琰呢么？
妈妈：你也二十八了，人家儿女该结婚的都结婚了，还有的连孩子都生了，既然你俩情投意合，那妈妈也不阻拦了，这一个多月莫琰对你的照顾爸妈都看在眼里，他应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要不行，我们再把他换了也不是不行。
听妈妈这么说，我笑了，没想到素日里严肃的妈妈还会讲这种冷笑话。
莫琰急冲冲的进了病房，看到我们都盯着他看，他挠挠头：“那个，我出去？”
妈妈拍了拍莫琰的肩膀：“傻小子，出去干嘛，我在跟妍妍说你们的婚事”。
此刻莫琰的心情是用任何文字都形容不了的，但我知道，妈妈这次会如此爽快的答应这些事，是希望我不要再因为以前的那些事伤心了，就干脆全部都成全我，也算是弥补了我被伤过的心。
莫琰：何总，您说是我和妍妍的婚事？
妈妈：你没听错，就是你和妍妍的婚事，你没问题的话，就定今年十一。
莫琰：我当然没问题。
莫琰看向我高兴的说：这可是我毕生的心愿。
妈妈：阿姨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在妍妍身边照顾好她，妍妍从小就缺少父母的关心，作为父母我们亏欠了她很多，希望她和你在一起以后的人生路可以开心，既然妍妍选择了你，那我也就不再阻拦了，但你答应阿姨的事，别忘了，现在成了准女婿，我对你的要求可会更严格。
莫琰：何总，您尽管拉练我，我必定为了妍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终于在我二十八岁的年纪拥有了我想拥有的，那些曾经得不到、抓不住的人一下子都回到了我的身边，他们好像突然就看到了我，可偏偏是在我遍体鳞伤之后，既然终会妥协，为什么又要让我经历这些呢？我也想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大家口中真正的林大小姐。
如果我没有出国，起码我的身边还有喜欢的人，朋友，也不至于在每每深夜看着漫天星空又陷入无限的孤寂，拼命自救；如果出国后有人可以陪我说说话，也不至于独自在街头无助徘徊，只剩绝望；如果一切至于纯粹，也不会失望，虽然有迹可循，可事实已然发生。
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内心深处的孤与独，就像我永远弥补不了莫琰的十年，这是一个深渊，看似填上了，实则时间上永远都空缺着，走进不了彼此的回忆。
即使我们拼命想靠近，想着弥补彼此，谁的内心又能真正释怀呢，只是掩盖着、抚平着，假装释然，就像一个珍贵的花瓶被打碎，悉心修复后，它曾经破碎的痕迹永远都在，并不会因为时间弥补这些裂痕。
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终于得到了曾经拼命想要拥有的东西，虽然来的晚了些，可终究，还是来了。
看着他们此刻因为我的苏醒而高兴的模样，好像这样的幸福也还可以，总比一个人，要好得多。
终于我不用一个人面对深夜，不必一个人徘徊于街头，我有了家人、爱人、朋友，人生的光好像又回来了，照亮了我往后的路。
莫琰凑近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妍妍，你不高兴吗？”
思绪被拉回，我扯着笑容：“没有啊，只是太突然了，有些意外，睡了一觉醒来，突然什么事都成了，有些懵”。
莫琰摸了摸我的头发：“妍妍，在这座城市有很多爱你的人，你可以去热爱、享受你想要的生活，我们都会陪着你。”
我看着眼前的莫琰，对他说：“莫琰，谢谢你，从始至终”。
医生评估了我的身体状况：“下午就可以出院，只是家属要注意，不要再刺激到林小姐”。
和爸妈回了家，我们在国内的家就是很普通的房子，因为爸妈从没想过要在国内定居，现在既然他们有了回迁的想法，自然是要换房子了，爸妈以为我会为此伤感，还安慰着我。
其实，我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一个曾经没有温度的家，怎么会舍不得呢，换一个环境也好，新的开始，一切都得是新的才好。
爸妈把选房、装修、布置都全权交给了我，妈妈告诉我帮助莫家上市的计划就全权交给何欣，让我去做我喜欢的事，什么都可以。
此后我成了那个最逍遥肆意的林家大小姐，一切我喜欢的、我要的，妈妈不会再说不，在二十八岁这年拿回的自主权，为时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