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观念
管家陈福拿到苏篱安开具的单子后，立马去找陈牧川复命。
看着单子上画的各种器具、药材和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陈牧川看不出所以然，他记得婉儿之前生产时也就准备了“安心汤”、热水和剪刀而已，历经一天一夜方才产下鸿儿，他们陈家的长房嫡子。
想到鸿儿，陈牧川的眼神倏然变冷，他知道为何婉儿明知会有性命之忧依旧坚持产子，若他这脉断了根，他那好叔叔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夺他家业。
“陈福，将这些送给后院那个济善堂的大夫研究，看有什么说法。”
管家应声退了出去，马不停蹄的将手中的单子送到翠竹院那群老夫手中。
阙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隐隐有将外科排除在“正道”之外，有道是“至于刳肠剖臆，刮骨续筋之法，乃别术所得，非神农家事”。
那完整的一套二十九件器具在莲朝初期已基本成型，但历经数百年未有太大变化，可以说是阙国的外科术基本是停滞不前的。
济善堂的几个大夫研究着手中的单子，有人看出那器具应是外科所用，但亦有所不同，且里面又有增加了几种器具。
赵大夫年纪最长，经历也颇为丰富，年轻时曾与师父游走各国行医，在鹘国听过一件骇人听闻之事，就是孕妇难产而死，要破腹取子，所取之子或有生还。
想到这里，赵大夫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要晕厥过去。站在他身旁的杜管事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陈福一见赵大夫反应这么大，立马觉察到这方子里是有不妥之处，待赵大夫缓过后便仔细询问。
剖腹取子，这是多么骇人听闻之事，陈福立马回禀陈牧川。
陈牧川一刻也等不了，立马让人将苏篱安带去翠竹园，他人也过去。
可怜苏篱安，刚从江叔那回房就被人叫了出去，陈福脸色冷得吓人，苏篱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出了何故。
一进翠竹院，那些大夫都在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苏篱安，杜管事欲言又止，而陈牧川脸色黑得可以滴出墨来。
“苏篱安！你竟想破腹取子！”陈牧川手边的杯子朝苏篱安掷去：“你怎敢！怎敢！”
剖腹产子的理论依据还未找出，就被先发制人，苏篱安瞬间感到头疼不已，面对爱妻如命的陈牧川她该如何说服。
“陈都尉，篱安并非要破腹取子，只是防患未然。”苏篱安朝陈牧川行了一礼继续说道：
“陈夫人情况特殊，我不得多加考量。妇人产子多有艰辛，短时五六时辰，长时几天几夜；若遇难产，产婆徒手取子，妇人大出血而亡比比皆是。这叶片形的钳子名为产钳，这两叶可护住胎儿头部，快速娩出胎儿。如果此法不行，便需考虑剖腹之法，将胎儿取出后，将伤口缝合，处理得当，应母子平安。”
赵大夫急急打断苏篱安，责问道：“破腹疼痛非常人能忍，缝合伤口不能亦有死亡风险，如何保证母子平安？胡闹！真真胡闹！你这破腹之法师承何人？石老并未精通外科之术。”
“除石老外，我亦同医圣楚寒习过医术。”苏篱安扯着楚寒这个便宜表哥的大旗。
“倒有传闻楚寒能刮骨疗伤，接断肠，但从未听闻过破腹取子。”有名大夫说道。
陈牧川的脸色稍霁，苏篱安轻声道：“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故我让陈官家寻些快要分娩的兔子、狸奴、狗子等，待在其身上先行破腹之术，若可行在万不得已之时方可救命。”
赵大夫并非放过苏篱安，而是指着方子中的曼陀罗花、牛黄两味药问道：“这两味药，我们均未听过，其为何物，药性为何？”
从石老处得知，还有许多药材在此间并未收录，故苏篱安耐心解释道：“从神农尝百草到《神农本草经》再到《本草经集注》不断增补，所载药材不足千种，万千世界，仍有入药之物未被发掘。曼陀罗花味辛性温，有毒，有致幻麻醉的作用，可制麻沸散，令人麻醉，无有痛觉；牛黄为牛胆囊的胆结石，性平，有解热、解毒、定惊之效，可制片仔癀，外敷伤口避免化脓。”
苏篱安的解释解决了诸位大夫的疑问，但陈牧川脸色依旧淡淡的，显然依旧不放心。
他离去时，让苏篱安跟上，低声问道：“苏篱安，按你说法，婉儿生产之日，你要在产房。”
“篱安必须在产房，陈夫人身子弱，熬不了太长时间的生产之苦。随时查看情况，才能确保夫人平安生产。我知晓陈都尉担心何事，名誉与生命，孰轻孰重？”苏篱安轻轻说道：“若您担心风评，可遣一身量与篱安相似的女子学习破腹之术，让该女子为夫人接生。”
陈牧川沉默良久，带着苏篱安一直走到房中。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陈牧川脸上的表情，只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起身将位置让给她。
陈夫人安静的睡着，可见已是亏空的十分厉害，他们进门的声响都未将她吵醒。最多还有不足二十日，陈夫人一定要将产子，不然真的要一尸两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苏篱安诊好脉后陈侯爷小心翼翼的将陈夫人的手放入被中才同她一起出去。
“婉儿，现在如何？”一出门口侯爷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无论权势多大，眼前的人只是一个为妻儿担忧的普通男子，面对这样一个深情的人，苏篱安相信他会同意她的提议。
“侯爷，不用担忧。只要这几天将陈夫人的身子调养好，到时生产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苏篱安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其实身为大夫的她应该让家属做最坏的打算，但看到陈都尉有些灰白的双鬓硬将到口的话咽到口中。
“只要婉儿答应，我就没问题。”陈牧川一日一句说得很认真：“你务必要确保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