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滞留
天边微亮,天地间朦朦胧胧的一片淡白,像是笼罩在烟雾之中,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显得特别的清冷。
城门刚开,几乎没有什么人选择在这个时候通关,守城的士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跟着同伴闲聊。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前行,马车的样式普通,拉车的马高大肥俊,只是这样简单的一骑一车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的往来于两国的商旅。
守城的士兵看到离城门越来越近的马车,其中一个老一点的士兵从兵卫亭站起,向前走去。
看到有人过来,马车渐渐放缓,江叔手中缰绳一拉,马车平缓的停了下来。
那个士兵抬头问道:“何事需要这么早出城?”
江叔跳下车,一手将银子塞到士兵的手里,笑着说:“赶路,怕天黑之前到不了甘城。”
士兵收了银子,语气好了很多:“最近上头查得严,没有通关文牒都出不去的,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近日,就算是商贾大家也拿不到通关文牒,何况这些小商小户。
江叔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本烫金字的黄色文书递给士兵,还不忘塞银子给他,“有劳,官爷了。”
“你现在这边等着。”士兵拿着文书离开。
不一会儿,士兵回来将文书递给江叔,问道:“车上何人?我得检查后才能放行。”
江叔讨好的说道:“车上之人,是我表妹、侄儿和侄孙。小声点,有人还在睡觉。”
江叔轻轻的掀开门帘,士兵站在外面往里望去,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一个粉雕玉砌的婴孩,还有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男子。只需一眼便可知不是画像中人。
“你们可以过去了。”士兵转身离去。
江叔跃上马车,扬鞭而去,空荡的小道上只余下“哒哒哒”的马蹄声。
尽管江叔走得很慢,但小道上的路并不平坦,晃动的马车将苏篱安给震醒了。
她怎么在这里?刚醒的她迷迷糊糊,头痛的厉害,但还是知道自己不是在原来的床上。
脸上的易容?苏篱安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脸,还好凹凸不平的触感还在。
“安儿,醒了。可有感觉不适?”李嫂轻声问道,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心。
苏篱安环视了四周,确定自己是在行驶中的马车上,不解的问道:“娘,我怎么睡得这样沉?”被人从床上搬到车上都没有醒来。
李嫂脸色一沉:“好好的招惹那些恶少干啥。你被他们下了迷药,要不是江叔以前是练家子,现在你都不知道在哪里。”
苏篱安以手扶额,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好像她正准备卸下易容时,闻到一股淡淡的甜香,然后眼皮越来越重,再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娘,篱安知错了。” 原来,那股甜香就是传说中的迷药。现在想起,苏篱安感到一阵后怕。对于迷药她可是一窍不通,看来以后她得好好研究下,才不会让那些宵小之辈有机可乘。
苏篱安坐起身子,疑惑的问道:“娘,江叔也要跟我们去水城?”
“是啊。安儿,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江叔是我表哥,十几年前才从阙国迁徙到鸾国。”李嫂低头看着怀中的宝宝,苏篱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她知道李嫂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料江叔也是故事中人。
“吁——”缰绳一拉,江叔将马车停到到远离小道的土丘后面。
“江叔,怎么了?”苏篱安掀开门帘对江叔说道。
“前面有状况,我们先躲着。”江叔刻意压低声音。
苏篱安和李嫂微微点头。只是,苏篱安心里纳闷,这路上连个鬼影也没有只有呼呼的风声,哪来的状况。
苏篱安他们在百无聊赖中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才传来阵阵的马蹄声,隐约中还听到打斗的声音。
金属碰撞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一切归为平静,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点点血腥味述说着方才的厮杀。
又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江叔才又驾着马车上路。
“这边是多国的交界处,流寇、盗匪横行。”江叔向苏篱安解释着方才发生的事,“我要加快速度,要不然赶不到甘城。”
马车在小道上飞驰着,车里颠簸的厉害。苏篱安知道沿途不但没有可落脚的村落还十分的危险,她尽管难受还是忍着。
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可是还没到甘城,夜晚行路不易,无奈之下,江叔只能寻个僻静之处将车停下。
车上的三人下了车,在周围走动走动,才在一棵白杨树边坐下。
这附近不太平,他们不敢生火,只能就着凉水吃从边城带的干粮。干粮又干又硬,苏篱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娘,我吃好了。”苏篱安从李嫂手中接过宝宝。
“不再吃点?”
苏篱安轻轻的摇摇头,说道:“宝宝也该饿了。”
苏篱安抱着宝宝上了马车。
“安儿,累的话先睡吧。我来哄宝宝。”李嫂伸手抱过宝宝,逗得宝宝把嘴咧得开开的。
“娘,还不想睡。”苏篱安靠坐在李嫂的身旁,看着李嫂逗弄着宝宝,微微失了神。
一阵风过,苏篱安觉得有点冷意,下意识的抱紧自己。
望着满是星辰的夜空,一阵无力之感袭上心头。
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她还是觉得自己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曾经的一切在这里都不复存在。尽管李嫂和宝宝的存在减轻了她的孤寂之感,但是心里总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她不知自己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是继续原主的人生还是自己的人生?
在这个男子为尊的社会中她能做什么?
难道她只能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守着宝宝看着他娶妻生子?
“公子……”一个好听的声音将苏篱安从她纷繁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抬头看到一个只着白色里衣满脸污泥的少女,一双露在外面的杏眼水灵灵的,十分讨人喜爱。
月光下,苏篱安的脸狰狞而骇人,少女看到的瞬间略微失神,但很快就压下惊骇恢复镇静。
少女低着头,微微垂下眼睑,双手不安的搅动已不再洁白的衣襟。
过了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她谨慎而有礼的问道:“公子,我和兄长在路上遇到盗匪走失了。不知公子可否借口水喝?”少女说着话不时的用余光瞄着篱安看她的反应。
眼前之人虽一身邋遢,但那绸缎质地的里衣和矜持有礼的态度,很明显的告诉苏篱安,少女是大家闺秀。要不是真的渴得厉害,少女也不会抛弃大家小姐的骄傲开口相求。
“姑娘,你先坐着。”苏篱安将水壶和干粮递给少女。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能做到这样也不容易啊。
“谢谢。”少女接过水壶和干粮。小口的吃着干粮喝着水。
“夜里凉。这衣服姑娘将就着穿吧。”
少女伸手接苏篱安递过来的衣服时,看到她的手,纤瘦修长且白皙细致。心里暗想,这位公子要是没有毁容该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谢谢,公子。静儿还不知怎样称呼公子?”
“苏篱安。姑娘叫我篱安就可以了。”苏篱安抱过李嫂怀中的宝宝,对李嫂说道:“娘,天晚了,你先去睡吧。”
“安儿也早点歇息。”说罢,李嫂起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篱安,这是你的孩子?”静儿吃惊的问道。苏篱安怎么看也年长她两三岁居然已经有了孩子。
苏篱安微微的点头。
“那我能跟他玩么?”静儿开心的问道。家里有小孩,他们也不让她碰更何况是玩呢。
不等苏篱安回答,静儿就用她那有点婴儿肥的小手轻轻的戳宝宝肥嘟嘟的小脸。
“看,宝宝笑了。”静儿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宝宝长得真好看。宝宝像篱安吗?”
一阵沉默,只听到呼呼的风响。
静儿以为苏篱安介意自己毁了容,认真的说道:“篱安,日后我送你除疤圣药。”只要找到表哥,得到除疤圣药也不是难事。
说罢,静儿又去逗弄宝宝。
“谢谢。”篱安淡淡的说道。
原本就没有疤哪来的除疤。只是,看到少女真诚的目光,“不用”两字出口就成了“谢谢”。
苏篱安静静的看着静儿逗弄着宝宝。静儿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让她不得不感叹,这孩子真容易满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