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白衣公子
“糖葫芦,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小贩扛着草靶边走边喊,身后坠着几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
一个白衣女子牵着一匹白马踏进了街道,路过的行人不时偷看一眼感慨她的美丽,贩卖吃食的小贩们放轻了动作,生怕弄脏了她的衣裙。
这人衣饰面料不俗,手里还牵着一匹白马,显然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
此时日头渐西,不少小贩收了摊。
“让开!都让开……”
一辆马车奔来,扛着草靶的小贩急忙往街边跑,身后跟着的孩子也呼叫着跑开。
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被绊了下,趴倒在瞬间清空的街道上。
马车没有停下,车夫挥舞着马鞭破口大骂,男孩忍着痛爬到路边。
车轮在男孩脚边几寸处碾过,车夫骂骂咧咧地驾车远去,小商小贩重新摆好了摊,不多时街上就恢复了原样。
“糖葫芦,糖葫芦,甜甜的糖葫芦~”
小贩扛着草靶边走边喊,身后坠着几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
男孩揉了揉腿,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转过街角,踏进了一条小巷。
一抬头,竖在墙边的一根烂木头上,插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
……
巷子里,白马叼着一串糖葫芦,无聊地数着巷口路过的人。 天已经黑了,那人还没回来。
真是可恶,出去玩居然不带着自己!
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白马咬着竹签开始在地上画圈圈。
画着画着,眼前一暗。
一抬头,她回来了。
“尤,走了。”
尤站直了身子,举着蹄子正要跟上,面前人却掏出了匕首冷冷地看着它。
尤瞬间僵在原地,它感受到了杀气。
“叮”的一声,尤四蹄跪地的同时,一道寒芒闪过,掠过它的头顶钉在了身后的墙上。
尤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哪里惹这位祖宗生气了,就感觉背后发凉,身上的毛都快要立起来了。
“自投罗网?”
灵一步步走近,在瑟瑟发抖的尤身前停下,抬起了手。
尤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觉得背后的那股寒意消失了。它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灵把匕首从墙里拔出来,随意地在尤身上擦了擦。
“灵,可不是白叫的。”
这是她的名字,和她给自己取的一样,应该也是有什么寓意的,尤刚知道她名字时这样想过。
把匕首收起来,看到尤还跪在地上,灵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在它屁股上,头也不回地出了巷子。
尤只觉得浑身冰凉,四蹄发麻,也没管自己被踹了一脚,双眼无神地跪在原地。
吓死马了,还以为要死了。
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它耳边:“再不跟上,就不用跟着了。”
尤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沉闷的梆子声和着打更人嘶哑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传出很远。
灵一脚踩在墙檐上,听着报更声看着远处的街道。尤后蹄着地,两只前蹄撑着墙,身体微微发颤。
灵皱了下眉,“站稳点。”
此时,她右脚踩着墙,左脚蹬在尤的头顶上,身体随着尤的晃动微微打着摆子。
尤低鸣一声以表抗议,但还是努力稳住身子,即便两者都毫无效果。
这里只是一个小城,夜晚的街道很是空旷,仿佛人们都拼尽全力将所有东西搬到院子里,独留下一条不是很平整的石子路。
宵禁前后的喧哗和寂静,紧闭的院门,门上张贴的凶恶的门神,仿佛都在暗示着人们的不安。
明明还要赶路,却突然不顾宵禁留在这里,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尤僵着身子,心里泛着嘀咕。
晚风吹过,让人身上泛起阵阵凉意,一片月色露出云端。
灵收回左脚蹲在墙上,尤感到头顶一轻,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蠢蠢欲动和克制不住的兴奋。
下一刻,灵一个跳跃消失在尤的视线里。
尤愣了好大一会,将已经僵硬的蹄子放下,又沿着墙根瞅了半天,最终一脸郁闷的窝进角落,一屁股坐下了。
自己这主人心可真大,也不怕自己丢了、跑了。
一阵风撩起了它一撮鬃毛,尤似乎想起了什么,抖了抖。
算了算了,丢是不可能丢的,跑也没可能跑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吧。
白色的身影跳跃着,快速穿梭于街道小巷,蜻蜓点水般踏行于屋顶墙檐,不时停留一会,但很快就再次离开。
摘星楼,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也是最高的建筑。
顶楼,壹号包厢。
丝丝热气氤氲在紫砂壶的周身,男人手持瓷杯安静地坐在窗前。房里未燃烛火,淡淡的月色穿过敞开的窗户,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不远处的屋舍上,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半晌,男人抬起手饮了一口茶。
抬起的手臂带起披风,露出了一柄刀,刀柄在月色下隐隐透着红色。
……
灵倚坐在树枝上,用一块白色的帕子细细地擦拭着匕首。尤站在树下吃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那把匕首明明很干净,她却擦拭的那般仔细,就像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只是旁人看不到而已。
昨日夜里,尤一匹马窝在巷子里不知何时睡着了,等它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灵正坐在墙檐上看着月亮。
她的表情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就连眼神也一直是淡淡的,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可就在不久前,她的眼睛里溢满了兴奋。
尤薅出一根草,嚼吧嚼吧咽进肚子,灵还在擦她的匕首。
尤觉得它的主人不太对劲,虽然它一直知道她不对劲。
一只白色的肥鸟从树顶飞过,灵看着它肥硕的身躯咽了咽口水。
当尤听到水声迷茫地抬起头时,灵手里的匕首已经没了,正木着一张脸看着自己。
尤看了看水面,又看了看灵,眼神带着询问。
灵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熟悉的小河,熟悉的岸边,熟悉的火堆,只不过火上架着的不是鱼,是一只鸽子。
没错,鸽子。
尤熟练地进入河水找到匕首,挑起了一只信鸽。
羽毛靓丽,体格健硕,并且腿上绑着信筒的那种。
发现这是一只信鸽的时候,尤只觉得大脑失联,呆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等它打开信筒,信纸上的墨迹已经晕染开,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心一横,反正鸽子也死了,信也没了,为了世上不再失去一条无辜马命,烤了!
于是,一只信鸽就这样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灵吃着烤鸽,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尤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错。
尤眼睛一转,平常灵总是很嫌弃它,自己对她了解也不多,这可是套话的好机会。
“昨晚?”
尤点点头,低鸣了几声。
灵微眯着眼睛,又啃了一口烤鸽,“看到了几个烦人的家伙,顺便宰了。可惜,跑了一个。”
尤虽然蠢,但不傻。
虽然不知道灵口中那几个家伙是谁,但绝不是顺便宰了那么简单。既然灵专门在城里呆到了夜里,又露出了那么兴奋的眼神,想必那些家伙对她吸引力很大。
灵吃完烤鸽,拿起了地上尤洗干净了的匕首。匕首很普通,雪亮的刀刃上没有血槽,像是一把水果刀。
尤突然想起来,灵带着这把匕首回来时,身上干干净净,匕首上也没有丝毫血迹。
不是杀人了吗,怎么这么干净?
想了想,刚刚她还拿着帕子在那擦了半天,也许是有洁癖,提前收拾好了?
但是她每日东倒西歪地随便找棵树就开睡,也不像是有洁癖啊。
尤还想问问她,一抬头,对上了灵莫的感情的眼神。
“吃你的草去。”
得嘞。
尤把火堆扑灭,颠颠地跑去吃草去了。
灵昨天夜里基本没睡,现在吃饱了,困意上涌,倚在树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尤见她睡着了,撅了撅嘴。
又是一套殴打空气,乱涂乱画的饭后保留节目。一个哈欠上来,习惯性地用蹄子扒拉了下它的成果,翻动过的土壤柔软又舒适,尤一头扎进去,死死地睡了过去。
日头渐西,掠过树梢逐渐沉了下去。
灵睁开眼,发现天快黑了。只是打了一架,居然睡了那么久。迷迷糊糊间,只想要再睡一觉,反正都已经这个点了,干脆睡到明日清晨好了。
余光撇到还趴在地上的尤,灵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重新闭上眼睛。
一阵风吹过,衣摆被吹的飒飒作响。
但,不是她的。
灵睁开了眼。
岸边,一道白色的人影伫立在风中,修长、挺拔,那人背对着灵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河水潺潺,树叶相互间摩擦着发出沙沙声,微量的风灌入耳中。
那人回转过头看过来,落日的余晖为他描了一层金边,是个温润公子,俊俏的不像话。
灵看着这个陌生男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腰间别着一把玉扇,白玉扇骨的尾端挂着银丝做的吊穗,吊穗随着他的步伐在夜风中摇曳。
“在下萧靳,幸会。”
萧靳在灵身前两米处站定,抱拳行了一礼。
“先前怕惊扰到姑娘休息,便没有靠近。”
灵坐直了身子。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
灵看了他好一会,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直让人觉得温润如风。
“灵。”
“灵?”,萧靳想了下是哪个字,抬头看了眼渐沉的天色,“天色不早,今晚恐怕要露宿于此,人多总归是要安全些,若姑娘不嫌弃,在下就叨饶了。”
灵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白色的身影“唰”的一下,躲到了她身后。
尤紧紧贴着树,把半个脑袋塞在灵身后,冲着萧靳破口大骂,还偷偷瞥了一眼灵的脸色。
虽然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但尤还是能感觉到,她没有要宰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发现让尤的底气更足了。
听了一会,灵皱了下眉,看了一眼不停嘶鸣的尤,又回头看向面前站着的萧靳。
“你打它了?”
萧靳有些惊讶,“你能听懂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