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忽而入梦来
茶水中带有致幻,不过一会就让人头重脚轻。
道然放松身体,顺应着自然反应。他不是凡人之身,这样的东西最多就是让他有点头晕罢了。
印光忽然觉得肩膀一沉,再然后就是手被捏了两下,道然已经倒下了,他也想找个合适的姿势,只是不知道靠在哪里。
护着道然的头,缓缓往后靠去。
上面的金属扣被打开,一阵浓烟吹了进来,让人防不胜防。黑暗逐渐来袭,抵挡不住困意,最终沉入梦乡。
等印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小隔间里。隔间里没有光,似乎是铁做的,四处摸索后脚下因为不稳,只能暂时减小动作。
五感渐渐恢复,怀中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动了一下,轻轻的叫了一声。
那声音叫的人心痒,印光将那东西从怀里提了出来。
好似是个动物,缓缓地舔了舔印光的食指,极尽讨好。
耳畔传来了门锁的声音,印光连忙将那毛团藏进自己怀里,闭上双眼假装安眠。只感觉忽悠一下,失重感袭来。
一瞬间光从远处袭来,脚步声大约听上三人左右。
“抓的不都是孕妇吗?今天这几个怎么都是男人?”
脚步声从远及近,最终在印光此处停下:“诶,这还有个俊俏和尚。”
“那女的换口味了?”
“你管这么多干嘛,咱们几个抬就是了。”
笼子被几人抬着,几人力大无比,铁笼子硬是被他们抬得四平八稳。印光一边抚摸着怀里的毛团,一边思考道然在哪里?
道然虽然很强,可印光不确定那杯茶下去,道然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只能一边闭目一边听他们聊天,和尚二字瞬间让印光清醒。
“那臭娘们不是抓了两个和尚吗?另一个和尚呢?怕不是让她先吃了吧,这都是献祭给那位大人物的。”
“她就是个疯子,你管她做什么?她看见孕妇就杀,怕不是曾经被哪个负心汉伤的狠了。”“我听说啊,她会把那些孩子的心挖出来,血淋淋活生生的放在蒸笼里蒸。”
“疯女人。”
三人达成了一致意见,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女人。整天披头散发,一身红衣守着她的笼子,笼子里装满了孩子,她以折磨那些孕妇为乐趣。
印光虽然素日在寺庙中也会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可此刻他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最终只能转为内心的一句叹息。
怀里的毛球舔了舔他的手,印光终于觉得好了一些。
那三人抬着铁笼子走过通道,两侧的烛火闪烁,面前是巨大的石狮子,他们从石狮子的口中进入,地下的涌动的暗流。
穿过暗流,面前是一块巨大的空地,空地上种满了足足有百年的大树,大树上挂满了铁笼子。铁笼子放着些血红的东西,看不清模样,有些小笼子还在微微晃动。
印光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百年大树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支撑起了地下的空地,以微弱的生命支撑起作为土地的天空。而最尽头是漫天的红布,红布上挂满了铃铛。
三人不敢进入红布的区域,将铁笼扔进中间。铃铛开始嗡嗡作响,响声越来越大,红布随之摇曳。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中走过,走过之处便是一阵铃响。
铃声越来越近,幽幽穿来恍若天山梵音。
“佛一。”指甲划过铁笼的声音刺耳:“你醒着。”
佛光是谁?
印光睁开双眼,那女子映入眼帘。
她一身红衣,娇艳如火。腰间垂下白色浮云玉佩,三千华发落于胸前。洁白的脖颈上挂着一把绿色的钥匙,显得她肤色极为白嫩。
看印光没有说话,她反倒呆呆的站在他面前:“你好像变弱了。”
“那人舍得把你从大佛寺放出来?”她透着笼子歪了歪头:“你的模样变得很大,大到我快不认识你了。”
“为何杀那么多婴儿。”印光直视着她的双眼。
她的脑子有很多东西充斥着,那些图像让她觉得难受,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没有杀,可我要救他。”她强忍着不适,还是乖巧的回答印光的消息。
她蹲下身子,双手触碰笼子,硬生生的把铁笼子捏出凹形。蹲下身子将笼子里的印光拉了出来。
印光有些站不稳,她挑了挑眉,看见了印光怀里的毛团。
“没想到,你还能带着他。”她拽着印光往前走:“没心肝的黄鼠狼。”
作做原型的道然从衣服中抬起眼,与其他的黄鼠狼不一样,他浑身漆黑,眉间却似是被点了一点冬雪。
“和我一起的那位师傅在哪里?”印光将黄鼠狼的头按回去,他现在担心道然。
她冷哼一声,衣服上沾染的是梅花的寒气:“命大着呢。”
身上的怨气能够显示出,她不是单纯的凡人,妖艳的侧脸被从上划下一道刀痕。刀痕上被绣了二三朵梅花,点缀在她的眼角下。
印光推测她早就已经死了,并且已经死了很久。
她带着印光来到了红绫深处,那是一处建在水中的亭子。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八角玲珑亭,亭子爬满了藤蔓,藤蔓上开出了诡异的红花。
红色的——红色的——红色的亭子——
正是那徐小夫人所说的红色亭子,葬身之处。
与她描述的一字不漏,红色的亭子,深不可测的深潭。眼前这个女子在此处地位尊贵,那些人并不干随意踏足此处,那徐小夫人所说的,两个人将她杀害……
“佛一,你心不在焉。”她脚腕上的铃铛随着转身晃动,她的双手刚碰到印光的脸,便被印光怀里的道然咬了一口。
“畜生!”她的手刚要落在黄鼠狼身上,便被印光拦住了。
他漆黑的眸子充满警告,那种熟悉的压迫感一下子救席卷了她的全身,整个人如同被什么东西定住。
“你总是护着他。”她收回了手,看着那黄鼠狼眼神充满警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他身旁——若你再向上次一样。”
怨气缠绕在她的手臂上,最终缓缓放下:“我会将你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印光听见那句充满杀意的话,不知道怀里这只黄鼠狼与自己什么关系,可看起来好似是黄鼠狼害惨了那个叫做佛光的人。
她恭敬的给他沏茶,刚放在他的面前,瞬间抢过茶杯,扔到了湖泊里。
印光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湖泊里泛起的波纹,在无声无息的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转瞬即逝。
“怎么能给他喝这样的肮脏东西……”她半蹲下来,红色的衣角与白色相互交织:“那些药虫做的东西也配。”
“药虫?”印光摸着怀里的毛球问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就是药虫,啊,它好吵——又在爬了。”
红色的裙摆划过桌边,她看着远处的方向:“他们可真吵……”
吵得她头疼,可是她好久没看见佛一了。如果在他面前发疯,会被他看不起吧,可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真的好吵,吵着她去看看她的蛊虫。
印光觉得头皮发麻,若是一只虫子爬在脑子里,触角轻轻一动便会疼痛不已,眼前的这个女子却不动声色,只是觉得吵。
“佛光,你等等我。”她安抚着脑子里的虫子,捂着半张脸看着印光,另一边脸显得无奈又凶狠狰狞。
“我去看看那些蛊虫。”
话音刚落,她便从后背抽出两把大刀,气势骇人的往亭子外走去,腰间的浮云白玉玉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
她走的很急,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追赶一样。印光怀里的毛球用爪子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角。
印光缓缓的用手抚摸着毛球,尽量安抚它,面对那样气势的恶鬼,凡人都无法避免恐惧,又何况这么个小东西。
小东西在怀里微微发抖,看上去弱小又无助。
若是他的徒孙在这里,肯定不敢相信当初那个凶神恶煞的祖父,居然会变成原型给一个人类随意的摸,甚至还会在舒服的时候,小声叫一下。
毛球眯着眼睛,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一肚子坏水。
印光一边摸着毛球,一边看着红色亭子的周围。朱红的柱子,柱子上布满刀痕,刀痕三尺有余,凶狠残暴。若是细细数来约莫有几百来下,中间断掉的地方,应该是落在了这一池湖水里。
潭水深不见底,蕴藏着危险与神秘,像一块碧色的玉盘。
“不周山——”印光喃喃道。
怀里的毛球忽然动了一下,从印光怀里跳了出来。
手中舒适的感觉忽然消失,让人有些失落,不过看起来那毛球似乎是想告诉自己什么,端坐在地上,尾巴左摇右摆。
“是要带我去何处吗?”印光有些迟疑,那女子让自己待在此处,想必外面危机四伏。但现在首要是要找到道然,他们现在失散,不是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道然自然是感知到了,他刚才让黄鼠狼去寻找那道印记,那女子应当是发现了黄鼠狼。
他不可能让印光冒险,若是黄鼠狼在拥有不周山恶意的情况下还能被俘,那他真的要思考是不是要换一个人选了。
珍宝自然要亲自守在身边——
想到这里的道然尾巴不受控制的摇得更欢了,转身往前走,是不是还要回头,就害怕印光一不小心跟丢了。
印光的身体属于青年人的健壮,跟上特意放慢的黄鼠狼问题不大。
他们放轻脚步的声音,走过进红绸之中,红绸如同不周山山脚下,欲望浓烈随风摇曳。红色渐渐充满整个视野,黑色的身影却一直清晰。
一扇碧色的大门阻断了前进的道路,那上面挂着一道大锁,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禁锢着什么肮脏的东西,里面传来不属于人类的哀嚎。
“看来要寻一把钥匙,像那女子挂在身上的。”
毛团却跳到了一旁,从侧面绕了过去,印光好奇跟上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窟窿,不由得让人看的瞠目结舌。进门未必要用钥匙,也可以暴力拆除。窟窿看上去像是被砸出来的,那东西体积巨大,还有种不怕死的冲劲。
他们从那处缺口进入,灰尘四起让人睁不开眼睛。
道然却能凭借夜视的能力,看见不周山的恶意正在和那女子缠斗在一起。恶意死死的掐着女子的脖子,任由两把大刀插入黑烟。
他的徒孙正在瑟瑟发抖的躲在恶意身后,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缓缓地回头,就发现自己的祖父正在用他棕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黄鼠狼腿都在打战,生怕祖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抄起身边的碎石就冲了上去。
黑烟嫌他碍事,分出一条分支,一拳将黄鼠狼打到墙上。
黄鼠狼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那物体中伸出来一只手。
“啊啊啊啊啊——有鬼——”
黄鼠狼带头嚎叫,引得那冰凉的物体中的生物也跟着一起嚎叫,整个黑暗中的生物都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霞——霞——”随着声音传来,锁链被带动束缚着那个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