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丢失的物品
一猫一狐挤在一把黑伞下，共同走向武启明昏迷的海边。因为汪洋知道路，而且他也比较高，所以是他在撑伞。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因低温症而昏厥了。”
汪洋本来想吐槽说“你已经因低温症而昏厥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是警察，帮助人们是我的职责。”
汪洋是直属于滨海镇人民警察局的警察，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警察。对于警察来说，两两成对才是常态，可或许是人事上的疏忽，这所警察局里只留了一个兽。
一想到这里，汪洋就没来由地感到悲伤。
大概是自己是孤独太久了吧，他想。那个公家的小宿舍里，从来只有他一个兽的痕迹。
虽然汪洋说出自己是警察身份时充满自豪，可武启明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让汪洋反而因自己话的回味而感到尴尬。
狐虎伞下沉默。
或许是两人的脚步相互牵制，并不长的小路，此刻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这一次，又是老虎打开了话题：
“你刚刚提到你丢的伞的时候，好像很着急似的。那把伞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是啊，”汪洋陷入了回忆中，“那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我的，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武启明斟酌了一下语言，说：
“……如果那把伞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话，或许把它留在家里会是更合理的选择，毕竟老是把它带出门，难免也会破损损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把伞其实早就不是最开始的那一把了，只是外形与最开始的那把相似而已，中间换过好几次。”
“既然这样，你刚刚急什么。”
“毕竟坏了和不见了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这只大猫看向汪洋。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都得换，我刚刚瞎说的。”
雨滴杂乱地落在石板砌成的路面上，略有倾斜的小路成了河流，承载着奔向大海的雨水。
“对了，你还没说过呢。”汪洋突然说，“你要来的地方就是滨海镇，还是说你只是路过？”
“我的目的地就是滨海镇。”武启明说。
“从哪里来的，方便透露一下吗？”
“我从贯城来的，不过那里也不是我的故乡。”
贯京市，俗称贯城，是滨海镇附近的一座大城市。虽说是附近，可走山路也要大半天的车程。
听武启明的话，汪洋在心里已经勾勒出了一个无家可归、四处漂泊的戏子形象。
滨海镇上只有一座剧院，名叫振中剧院。它的名字在这板块交界处不是很吉利，但在这没有电视的时代备受欢迎。
如果这只大猫真的是被派遣到这里的舞台演员，他的目标只能是振中剧院。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和汪洋的印象不同，振中剧院其实是一个连锁产业。
“振中剧院原来是个连锁产业吗？”
“啊？振中……”
武启明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汪洋一看，原来是前面有个大水坑。
“怎么办，绕路还是淌水？”
“你不介意的话，咱就淌吧，”这只狐狸作势就要往水坑里去，“大不了再给你吹一次毛。”
武启明点点头，拉着汪洋空闲的手，一起往小巷的对面走去。他说：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
“……只是假设。你都醒了，要吹你自己吹。”
两只猫爪与两只狐狸爪穿过不浅的积水，水浸泡在袜子和布鞋的布料上，让他们的脚爪都变得不舒服。
早晚有一天，我会穿着雨靴去执勤，汪洋想。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是连锁产业？”
“振中剧院。镇上就这么一个剧院，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吗？”
“啊？”启明一时愣住了，“……以防万一先说一下，我的那身行当是我家乡的传统，我老家的人现在都还这么穿呢。”
“啊，不好意思。”
汪洋发现自己假设的大前提都错了，感到无地自容。
“没关系，是我没说清楚——确实，大部分地方都已经习惯了衬衫和运动裤，不是吗？”武启明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对汪洋来说，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人会穿现代化的衣物是理所当然的。他愿意尊重不同的习俗，可上过大学、了解过外面世界的他，也没听说过哪个地方还在穿古装。
“你的家乡到底是哪里啊。”
“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武启明三缄其口，汪洋也不方便再问。不过，他的想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发狂野。
我在想什么呢，汪洋摇摇头打断自己的思路，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应该瞎猜才是。
一时间，狐虎沉默。
云层与夜幕相互覆盖，街边的人家里已经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光。
“我们快到了。”狐说。
小巷里，淅淅沥沥的房屋排水混杂着密密麻麻的雨水，在风的吹拂下淋湿了他们的双腿。
转过一道弯，他们便看见了大海。
今天的大海是汹涌的大海。海浪在风的袭击下汹涌，仿佛叫嚣着要击垮这座大陆。
“我伞呢？”汪洋伸头望去，没能看到想象中的黑色轮廓，“该不会被风刮跑了吧。”
“你看，这是你的伞吗？”
武启明指向海滨公路的路牙，那里躺着一把黑色的长伞，恰好待在大树的树荫下，没有被雨水冲刷。。
“应该不是。我丢伞的时候，没有这么细致地收伞。我的伞手把上的商标处，缝有一个’汪’字。”
“可是这把伞上就有’汪’字。”
“真的吗？”汪洋转个弯靠近那把伞，惊叹到，“你视力这么好的啊，隔着雨幕都能看清。”
他捡起地上的伞，真的是自己的。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汪洋撑起自己的伞，把李医生的伞递给了武启明，让这只大猫自己去寻找他的包。
武启明踏在浸透雨水的沙滩上，鞋子粘上了湿漉漉的泥。他穿的是深蓝色的布鞋，现在已经全部湿透。汪洋想少洗一次鞋，便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变小了，细细的雨声击打出深夜的寂静。雾蒙蒙的大海上能隐约看见灯光，那是远处的灯塔。
除此之外，这片沙滩上一片漆黑，只有武启明的眼睛在隐约地发光。
“没有耶，”武启明灰溜溜地跑回来，“在捡到我的时候真的没有看到吗？”
汪洋回忆了一下，那段尚鲜活的回忆便浮现在他的眼前。可他真的不记得有类似于“包”的东西。
“是背包吗？”
“是一个挎包，灰色的，大概这么大。”武启明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
“我真的没印象。该不会是被冲走了吧。”
“我再找一下吧。”
武启明再次向海滩走去，湿透的布鞋粘上泥沙，矮小的背影显得格外强大。
听了他的话，汪洋心里有一种感觉，他这次一定能找到他的包。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果不其然，武启明空手而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却抱着一个鼓囊囊的挎包。
“找到了？”
这只大猫靠近汪洋，没有回答。他的手在包里摸索，把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举到汪洋的面前。
任命书
从该信送达之日起，任命贯京市异控部武启明（警编：xxxxxxxxxxxx)于滨海镇展开特别搜查，并在执行任务期间担任滨海镇第一人民警察局常驻警官的职责。请当地警察及其他相关人员予以配合。
贯京市警察总局 人事部
20xx年1月23日
20xx年4月23日前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