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捡到猫了，家人们
雨水滴落在海里，便成了海水。
雨滴滴在狐狸的毛发上，会让他变脏。
北风混杂着不大的雨水，带来冬日的严寒。流向大海的河流，依稀可见漂浮的冰渣。
汪洋带了雨伞，可狂乱的风下，总有自由的雨在横飞。即使到现在，汪洋也不适应吸收了尘土的雨水滴在皮毛上的感觉。明明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久，那种粘腻腻、湿答答的触感，也一直让他寒毛直立。
汪洋是一只狐狸兽人，有着红色的皮毛和突出的口鼻，还有两只大大的耳朵。他的腹部是白色的，相比身体其他部分毛发略显稀疏。
这是一个由和汪洋类似的兽人构成的世界，体表无毛的“人类”，只在童话故事里和汪洋的记忆里存在。
汪洋还记得，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体上都长满毛时，那种惊慌与激动的心情。
他本以为自己变异了，可当他看到窗外那间或走过的兽人时，他才发觉自己穿越了。而且还是平行世界——除非他新的身份十分刚好地和他具有相同的姓名和身份证号。
他当时还自言自语呼唤系统，结果只听到“系统正在加载中”的提示。他只能暗戳戳地期望自己的系统不会加载一辈子。
汪天扬走在沿海的大路上，看见海水在风暴下一遍遍的冲击沿海的沙滩。
如果滨海镇是一个旅游城市，这绵长又柔软的沙滩应该会更热闹一些，但现在这里只有空旷的沙滩散布大海带来的垃圾，还有一穿着奇装异服的猫科兽人躺在沙滩上。
嗯？
汪洋察觉到了不对，赶忙跑到那个兽人的身边。
薄薄的雨幕在海面上击打出低矮的雾墙，让大海显得神秘而遥远。他是从海上漂流过来的吗？汪洋心想。
他用手指抵住他被白毛覆盖的内腕，还能感受到清晰的脉搏。
还有救。
于是，他抱起这个昏睡的兽，手上粘上海沙，身上黏上雨水。这只花纹跟老虎一样的兽人身体意外的轻盈——他没有挨过饿的迹象，可抱着他就会让人感觉他像棉絮一样，明明有那么大的体积，抱起来却毫不费力。
汪洋保持平衡，一步一步走着，进入小巷，把他带到了最近的小医院。
嘉禾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有床位的药房。这里没有玄关，透过玻璃门就可以看到包围墙壁的药品柜，看到横拦在房间中央的简陋床架，也能看到像地藏一样坐在柜台后侧的狼兽人李医生。
“李医生！”汪洋推开门大喊，“有人晕倒在沙滩上了！”
李医生拍案而起，说：
“有没有呼吸？”
“呼吸很稳定。”
“有没有明显外伤？”
“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不过衣服下……”
“你给他换一套干燥的衣服，我去烧壶热水，”李医生把一件病号服递给汪洋，“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个不知名的老虎兽人穿得像是武侠小说里的角色，贴在他身上薄薄的布料上绣着精致的龙纹。
他应该是一个戏剧演员，不然就是角色扮演爱好者，可最近滨海镇似乎没有漫展，那应该不会是后者。汪洋在心里分析。
虽然这样对别人动手动脚感觉有点怪，但兽命要紧。汪洋脱掉他的衣服和鞋子，看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布满疮疤，一道极长的缝合线隔断肚皮上的白色田野。
这个不知道是猫还是老虎的兽人一定有着很不容易的过去，汪洋心想。
“热毛巾，给他擦擦身子。”李医生犹豫了一下，把刚用开水烫过的毛巾递给汪洋，“以防万一，也给他滴一点葡萄糖水吧。”
汪洋用毛巾一点点地擦掉他背上的泥土，挤出冰冷的海水。如果有吹风机就更好了，他想。
“李医生，有吹风机吗？”
“对没意识的人不能用吹风机，容易烫伤——”李医生停下在药柜里翻找的动作，转头瞟了一眼，“你该不会突然想吹自己吧。”
“不是。”这只狐狸摇摇头说。
于是，汪洋只能继续一点点地用毛巾擦拭，从胸口擦到大腿。刚擦到一半，毛巾就又变冷了。
“李医生，毛巾冷了，能换一块吗？”
“好。”这只灰狼医生放下手头的工作，拎着开水壶又做了一块热毛巾，“快擦吧。”
汪洋擦拭着金黄中带着黑色条纹的双腿，连脚趾缝里都来回摩擦了几下。他把宽大的病号服费力地套在患者的身上，突然想起尾巴还没被擦过。
或许是感受到毛巾的触感，这只金黄的细长尾巴在汪洋的摆弄下轻轻摇晃。
汪洋玩心大起。他抬头看了一眼，躺着的猫双眼紧闭，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又摆弄了几下，尾巴的动作变得更加急促。
听说猫和它的尾巴是两个个体，这话果然不假，汪洋不禁这么想到。
“你在玩什么呢？”李医生端着一杯黑褐色的热水走了过来。
“尾巴。”
“玩吧。”这个医生诙谐地看着这只按捺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还能这样活动，说明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医生都这么说了，汪洋的手法便越发放肆。这只猫虎兽人的尾巴就像蛇一样不安分的乱动，可惜尾巴根还被牢牢地固定在尾椎骨上，无法逃离他的魔爪。
“唔嗯……”
轻微的呻吟从参差的虎牙内传来，声音中带着一点愉悦、一点骚动。
汪洋再次确认他是否已经醒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躺在病床上的大猫仍双目紧闭。
“收敛一点吧……”
李医生坐在一旁，吹着茶水冒出的热气，让汪洋闻到一阵姜味。
“这是什么？”
“姜茶。”
“给我喝的？”汪洋伸手就作势要接。
“想得美，给病人喝的。你可以喝白开水——想喝自己倒。”
汪洋轻轻揉了揉虎兽人柔软的脸颊，他的嘴仍然禁闭。
“等他醒来？”
“喂，别装睡了，”李医生摇晃他的肩膀，“药房要打烊了。”
昏迷的人不是摇摇就能醒的——
汪洋的话还没说出口，这个昏迷的兽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狐虎对视，分外尴尬。
“你、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想到自己刚刚对他上下其手，汪洋就觉得很没底气。
“刚醒。”这只老虎边说，边偏过头去，避开汪洋的眼睛。
“是啊，”李医生的嘴角扬起一抹贱笑，“在你找我要吹风机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他睁眼，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也就是说，给他擦下半身的时候，他一直是醒的——而且只有汪洋一直蒙在鼓里。
“啊……”
“……不好意思，刚才你给我擦身体的时候我醒了过来，觉得尴尬，就又假装睡着了。”
这只大猫很认真地道歉。
“哈、哈、哈，不聊这个了，”汪洋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狐狸耳朵，“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躺在沙滩上啊。”
“……我叫武启明，，”他犹豫了一下，“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而来的，但是迷路了。”
“你好，我叫汪洋。”
听到这个名字，武启明好奇的眨眨眼。
汪武爪爪相握。猫虎启明看向李医生，但李医生没有要向他介绍自己的意思，他便只好作罢。
“可是，就算你迷路了，也不该倒在沙滩上啊。”
“是低温症吗？发现你的时候，你正昏倒在大雨中。”李医生插嘴道。
“不可能，应该是……应该是低温症之类的原因吧。”
狼狐对视，不明所以。李医生悄悄凑在汪洋的耳边，说：
“该不会捡回来个傻子吧。”
“方便的话，可以跟我们说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吗？”汪洋说，“这样的话，我们也好把你带过去，省的你再迷路了。”
“其实我是……我的包呢？”
“包？”
狐虎狼三人对视。
“别看我，肯定不在这间药房里。”李医生摇摇头。
“坏了，没有它可不行，”启明抓住汪洋的手爪，从床上一跃而起，“拜托你，可以告诉我我是在哪里昏倒的吗？谢谢了。”
“等一下，先让我拿一下雨伞……”
“你没拿雨伞过来，是不是也落在沙滩上了。”李医生摊开双手。
“啊，我的伞！坏了、坏了……”
“我会一点修理的技能，不是说这就能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但……”
“我不是这个意思，伞可能没坏，我坏了。”
“如果你坏了，我也可以修理你。”武启明突然发现话说得不对味，赶忙改口，“啊，不是要揍你的意思，其实……”
李医生扔过来一把伞，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的伞先给你们用吧，你们别再受寒了就行。”
“谢谢。”汪洋向李医生点头示意。
“谢谢。”
武启明也认真地看向李医生。
他们共举雨伞，推开小医院的大门。随着门的打开，传来一阵轻快的铃声，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李医生隔着玻璃门，看着雨伞下的身影在雨幕中慢慢消失。那对身影，此刻还这样的自由与稚嫩。
他们不知道，前方会有怎样的挑战在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