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选择
人心到底可以坏到什么程度？
年轻时候的苏意，也曾经在职场打滚了好几年，在职场上奉承的都是强者食肉弱者被吃的生存法则。
她也曾经为了业绩一周内连飞5个城市去拉关系，也曾经被推上高位，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好看，不但被自认为的闺蜜背刺，甚至还因为一时间的心软被同组的下属拉下马，这也是造成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之一。
只是，人，还是不能越过最后的那根底线，一旦越过了，也就与妖魔鬼怪禽兽无异了。
而她面前坐着的看似慈祥的老人，似乎已经脱离掉人的行列无疑了。
苏意的脑子理应应该快速思考出一个解决办法，但是自从猜出结论之后，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便一层接一层的不断冒出来，此刻的她很想求证，但是又被深深的恐惧所淹没，那可是好几条鲜活的生命啊。
身上捆着两道粗绳的黛西在看到突然间如此失态的苏意，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逐渐转换成了恍然，最终定格在满足上。这位哈里森小姐果真是聪明的，这样的人做出来的肥皂无论是肌肤的光滑程度还是内脂的馨香，肯定都是最顶级的，她浑浊的眼白逐渐布满了红丝，呼吸也加重了许多，此刻的她很明显已经选择放弃了人的身份，化身成为魔鬼。
“哈里森小姐，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制作肥皂的吗？”黛西喘着粗气身体微微向前弓着，似乎想距离苏意近一点。
苏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她越害怕对面的魔鬼便会越兴奋，她装作不在意的挪远了点躺椅，然后重新坐了上去，在晃动椅背的时候，椅背轻轻跟一直放置在后面的铁棍碰撞，发出了低沉暗哑的声音。
苏意并没有接话，而是看着面前的黛西。
“材料其实很简单的，只需要三样东西：香草烧制成的草木灰和水……”黛西红色的眼睛从苏意身上一寸一寸的扫过，“……最重要的是用好的油脂。”
苏意脸上的面具已经开始裂出了一条缝，她的冷静应对普通人绰绰有余，但是对面坐着的是个精神病啊。
“你知道如何才能拥有好的油脂吗？”黛西舔了舔干涸的唇，“用锋利的小刀从猎物身上慢慢的切割下来，然后小心的将皮和附着的肉分开……”
“够了！”苏意低斥道，“我完全没有兴趣听你如何取材。”
苏意站起来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她一刻都不想再看到面前这个神经病。这个神经病继续留在这里时间越久便越麻烦，她要想办法联系上史丹尼才行，但是她这里还没有通电话，而且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加之里面的两个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这困局怎么怎么破呢？
见苏意就快要进房子的时候，从身后幽幽的传来了一句话，“制作肥皂的用料一定要尽量保持新鲜才行，我还没有用完哦，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其他人的下落？”
这句话既狡诈又透露着巨大的诱惑力，果然苏意进屋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你过来，我跟你说。”伊甸园的毒蛇缠上了最具有诱惑力的那颗苹果引诱着旅人。
黛西知道，以正义自诩的贵族身体里总会带有多多少少的英雄情节和自视过高的傲气，特别是所谓的名门。他们会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当这个英雄能于危难时刻救助一切的生物以迎来世人的敬佩和爱戴。
只要苏意一旦进入到她的攻击范围，她就能呼唤宝贝雕刻刀将她细小白嫩的脖子一割为二，她急不可耐的用被粗绳绑着的手指结了个手印催动储物袋，黑色的储物袋在地上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袋而出。
“我没兴趣，明天你到了守卫队再说吧。”苏意停顿了下，然后继续往里走着。
再次出乎意料的动作彻底把黛西激怒了。
“找死！”她咬牙切齿的发出一声怒吼，然后青葱般的手瞬间青筋暴起，一道闪着寒光的黑影从储物袋冲出，将黛西身后的粗绳给割断了，随即往苏意的背影袭去。
苏意听到破空的气流声和细碎的断裂声，心里一紧身体自动的往后一转，看到一道黑影朝着她迅速的袭来。
顿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最终只留下一个念头：
不知道在这里死了之后，能不能回到现世？
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居然没有到来，她左眼微微掀开，只见那道尖锐的黑影停在了空中微微颤抖着，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黛西不可置信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你是异能者？”
不，我不是。
只不过，这屋子除了我都是异能者。
“抱歉，我起晚了。”沙哑温和的嗓音顺着一股清风托起了苏意的身体，将其打横被搂近了一个有点滚烫的怀里。
她用手抵着温度略高的胸膛，温度顺着手心传到了四经八脉的脉络里，似乎整个人都感觉安全镇定了不少。
威尔看着怀中显得异常苍白的小脸，平日里干燥温暖的手心此刻不仅冰凉还泛着一点湿意，他深感抱歉，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接着淡淡的血腥味却随着微风引到他的鼻翼下，他瞳孔一缩：“你受伤了？”
自从意识到威尔来了之后，苏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她甚至还带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委屈。
毕竟在过去的三年时间了，只要是在凶险的时候，他都在身边，这也间接造就了她的依赖性，她也知道不好，但是此时的她将自己的双手环绕在威尔的肩颈，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十分需要威尔身上的雪松味道来安抚情绪。
“哦，没事，之前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壶，划伤了一点。”
苏意缓过来之后就发现彼此之间的动作似乎过于亲近了，她用手拍拍威尔的手臂，示意他放她下来。
她看了看悬在空中的黑色匕首，又看了看气急在破口大骂的黛西，她好奇的问：“这是？”
“哦，风墙，能有效隔绝攻击。”威尔看着还揪着他衣角的苏意，看着她装作镇定的样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先跟你去二楼把伤口弄一下？”
“啊，不用，这点小伤也不是很痛。”苏意不甚在意，“先弄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吧。”
威尔手一挥，黑色匕首垂直落地，直插进木板里，看得苏意有点心疼，这可是新地板啊。
威尔见苏意脸上明显的表情，不由得在喉咙发出一声闷闷的笑意，却借由清嗓子掩饰掉了。
“原来你早养了个男人在身边，真是浪费我时间。”黛西凶狠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是处子的材料无论是药用价值和还是功效基本都废了，因为少了处子的血作为引子根本提炼不出香料的味道，“看你平日里装的冰清玉洁，却不曾想是如此贱货。”
白瞎了这一身的好味道。
威尔皱皱眉头，他动了动手指。
黛西突然觉得空中似乎有两面看不见的墙不断地向她这里压迫，越压越近风声鹤唳，将她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全部卷向了半空，强大的压力仿佛要将她的五脏六腑从口里挤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倒胃口的一幕，苏意拍了拍威尔，怕人被他玩死了。她并不是怕人死在这里，而是如果弄死了之后要怎么跟守卫队解释？
而且……还有其他的生还者在不知名的地方被困着，即使她刚刚说的只是谎话，受害者家里人也一定很想知道他们宝贝的骸骨的放置在哪里。
苏意跟威尔大致说了一下，并将自己的推测也说了，威尔想了想，撤了黛西口中的异能，问道：“是谁让你过来的？”
米哈那是一个边陲小镇，但是由于面积实在是过于的小，根本连在地图都不曾有标识，只有靠近这个地方或者像苏意一样有特殊标注的行踪地图才会显示出来，所以一个身在二级城镇的商人在普通的行踪地图上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了，更不用说找到具体的蔷薇庄园的位置。
面前被风异能捆绑住的老人披头散发，蓬乱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表情。苏意刚刚已经吸取了教训，将她的储物袋和外套让男人用异能控制了起来，她已经跟储物袋断开了联系。不过即使没有断开，她知道自己绝无可能从异能者手中逃脱，而且还是如此强大的异能者，他只要动一动手指，便能悄无声息的拿走了她的命。
“……并没有人指示我，只是有一次从皇都的酒吧里听说米哈那有绝世妖姬，并且有稀罕的香草，我只要来了这里就能找到自己要的东西。”黛西使劲的吞了吞口水，但是很显然刚刚的风已经将她身上的水分都抽掉了不是一点点。
“从拉西约塔就开始了？”威尔动了动手指，黛西的脖子都环绕着一圈细风，似乎随时准备切下她的头颅。
“不不不，不是…只是最近才开始的。”黛西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冷峻的男人，“在来米哈那之前，我一直都是用动物的油脂加上香精来制作肥皂，销路并不好。在一次去到皇都的酒吧里遇到了一个男人……我们一夜风流，事后他问我知不知道制作出世界上最诱惑的香熏肥皂的梦幻材料，这种材料做出来的肥皂不但有让人青春永驻的功效，而且还自带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苏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黛西，手却拽着威尔的角更加紧了，威尔看着苏意的小动作，并没有出声，而是让眼前披着人皮的魔鬼继续说下去。
“我说不信，他不多时便拿回来了一罐液体，那液体的颜色清透润泽，跟普通所用的材料有很大的区别，我将信将疑的用了，果然做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肥皂，不仅馨香而且还能让肌肤光润又湿滑，肉眼可见的年轻了十岁。这种肥皂果然在已经推出便被抢购一空甚至还拍出了天价……”黛西的眼中开始呈现出狂乱，“但是没有想到那种肥皂是有副作用的，使用得越多确实是越年轻，但是维持的效果也越短，特别是我，在制作的时候不断尝试配方，导致比平常人都更快的出现了反弹。”
黛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悲伤，在出现反弹之后，她重新找到了这个男人，向他高价购买原材料，不仅是为了恢复年轻的容貌，作为一个调香师，她深深的迷恋上了使用肥皂那种味道，不仅纯洁而且魅惑。
男人勾唇一笑，双手一伸说已经没有存货了，但是，他知道原材料在哪，让黛西自己去提炼就可以了。只是黛西还没有高兴两秒便从男人的口中得知，那罐液体正正是由夭亡的少女身上的油脂提炼而成。
“难道你能忘记那种触感？难道你能忘记那股香气？”男人附在她耳边的声音没日没夜的折磨着她。
最终她折服了，从一开始到墓地偷取尸体再到太平间……遭天谴的事情做得多了，似乎便也没有了当初的畏惧，只是……黛西对材料的要求也越发的严格的，她苦闷的坐在酒吧喝酒，正想着事情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客人间的对话：“听说在米哈那那个边陲小镇有一位绝世妖姬，她自从出生之后便自带异乡，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呢。”
只是，她来到这个朴实无华的小镇之后，却一直找不到目标，眼见皮肤的状况越来越差，甚至还出现了老人斑，她心急如焚，这时一位天真烂漫的富家千金施施然的从她面前经过，黛西的脑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试试别的办法……
一切都如此的顺其自然，或许之前人的躯体在黛西眼里只不过是一具材料……直到，她彻底舍弃了人的身份，掏出男人所赠送的匕首狠狠的向跪地求饶花容失色的温热躯体扎了下去……
苏意恍惚记得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为善或者为恶，从来都是人自己的选择。
而面前的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成魔。
庭院外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瞬间风沙走石，这么大的动静苏意以为是威尔造出来的， 她看向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威尔，威尔却摇了摇头。
只见一股水龙卷无端在庭院出现，直逼向风墙外的黛西，不多时水龙卷直接将黛西完全的吞没了下去，看着在里面咕噜咕噜挣扎的人氧气逐渐从她的口中完全挤压出来，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紫了。
水？
安诺？
苏意旁边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脸色沉如水的小孩小小的手心躺着一枚不断旋转的水球，在夜色的衬托下宛如一个夜叉修罗。
苏意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小孩如此狂乱的表情，不仅愣了一下，她看着院子里的人就快缺氧而死了，赶紧的放开了威尔的衣角，上前去让安诺停下。
“乖，安诺，停下。”她有点担心的提高了音量，但是面前的安诺却仿佛没有听进去，依然操纵着急速飞转的水球。
见人毫无反应，苏意正准备伸手去阻止安诺却被威尔从背后捞住了腰往后一带，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让我来。”
只见威尔打了一个响指，院里风声大起，一股携带着嫩芽和泥土的气流逐渐组合成了一只泥土色的矛，它顺着水龙卷转了一圈，然后击向其中一个地方，瞬间哗啦一声水龙卷解散了形态，浇了庭院满地的水，因为力道太大导致整个庭院都灌满了水，就像是刚刚经历了洪水一样，甚至还将全部的菜地、小花园给一口气推出了庄园外。
啊，我的菜地。苏意不合时宜的叹了一口气，甚至还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了威尔一眼。
后者却无辜的回望她。
力量完全被人压制之后，安诺似乎才回过神来，他扭头看着面前的苏意，眼眶居然红了，然后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小姐。”
苏意上前摸了摸那头金色的卷发，“乖，没事了。”她家小孩应该是听到了黛西说的经过，情绪失控暴走了，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跟面前低着头委委屈屈的人说道：“明天给我把庄园全部清理整理好。”
听到别扭的“嗯”之后，她转身看向浑身湿漉漉躺在泥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黛西，问道：“她死了么？”
“还有一息尚存。”威尔道。
“哦。”人没死就行。苏意想着，看着天空逐渐翻起来鱼白肚的颜色，朝阳从遥远的山峦缓缓升起。这一晚可真是漫长啊。
由于他们家还没有通电话线，所以客厅的柜式电话完全就是个摆设，她让安诺出城去通知守卫队，然后自己跟威尔留在原地做了一些掩饰，尽可能的抹去了异能的痕迹，顺便威胁一下黛西让她不准将异能的事情说出去。
黛西的颈无时无刻都缠绕着一股气流，她后悔极了，原本以为这个落魄的名门贵女动起手来应该相当的容易，正所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而且还住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她只要从进到防护罩里面便能轻而易举的取了这个落魄贵女的性命，怎么能先得到她身边居然跟着异能者，而且还不止一个，不是说异能者都只能在皇都落户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登记行踪的吗？
黛西大为不解却也不敢违逆，毕竟她的性命就掌握在眼前这个看似俊美无滔实际狠辣的男人手里。
等到安诺带着史丹尼从米哈那匆匆赶来的时候，苏意带着守卫队的人来到后院，整个庭院还是湿漉漉甚至还有点惨不忍睹，泥浆四溅得到处都是。
“这……怎么回事？”史丹尼让人把黛西押上车之后，看着一院子杂乱不堪问道。
“哦，昨天原本想翻新院子来着，结果半夜下了场很大的暴雨，早上出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苏意早就想好了对策。
“昨天下雨了吗？昨晚我还跟凯瑟琳去观星来着……”史丹尼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可能是局部暴雨吧，这里是山区气候不定很正常。”苏意继续忽悠道。
“哦，这样，对了，你是怎么捉到这个人的？又怎么知道她就是连环绑架案的犯人？”史丹尼问道。
“其实这个老人家已经在我庄园外徘徊了好几天了，但是我都有把你的那个防护罩给开了，所以也没有当一回事……”苏意继续说道，“却不曾想昨天半夜暴雨的时候，防护罩居然向我们发出了警报，提示有人闯了进来，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我家小朋友就用木棍把入侵者给砸了，你也知道她力气大，当场就把人给砸晕过去了。”
站在旁边的安诺：……
正被压上车的黛西：……
“我们也不敢让她进门，只能将她绑在栏杆上，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让她淋了一晚的雨。”
黛西脸色铁青的上车了，她不想再听到任何的鬼话从这个所谓的“名门贵女”的嘴里出来，会显得她宛如白痴一样。
“至于是不是绑架案的主犯，这个需要你们去核查了，但是通过她跟我们说的话推敲，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了…”苏意将黛西昨晚的话挑出了几句向史丹尼传达，史丹尼的脸色也越来越黑了。
“幸亏防护罩有效，不然我可没有办法向凯瑟琳交代，你知道的，她一直很喜欢你。”史丹尼强迫自己转化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对的，谢谢提醒。”苏意也牵出一个不怎么样的微笑，“……对了，我猜测或许还有幸存者，或许时间也比较紧张，一切拜托你们了。”苏意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感谢地动作。
“这是我们应该的，按照程序等你休息好之后还要麻烦你过去米哈那正式录一份口供，不过不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史丹尼说完后便向苏意行了一个小幅度的礼仪，然后驱车离开了。
苏意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情却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她踌躇的推开门，一股清新的薰衣草味道从厨房飘出，她看着阳光照射下男人银白色得头发点缀着点点的银光有点微微出神，男人见她走过来了，露出微笑邀请道：“试试，第一次泡，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苏意也笑了起来，也对，世间的一切都有对立面的，既有至黑的人心，也会存在至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