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轻举子
一年前，京城。
一辆青布马车停在巷子口，车夫去如厕了，车内坐着两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个子较矮的书生长着讨喜的圆脸，道：“行俭，我下去拿桃花酥，你在车上等我。”
同车的另一位书生姓裴名寂，字行俭，即便坐着，也能看出身形颀长，他眉眼清俊，气质卓然，“林安，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林安摆摆手就下去了。
裴寂拿着本书翻看，突然，车前传来声响，他以为是车夫回来了。
不想车帘被掀开，一道人影带着风就进来了。
他抬头，就迎上了一张绝美的面庞，愣道：“你……”
“嘘，”兰钰没想到马车里有人，吓了一跳，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不要出声，江湖救急。”
裴寂正疑惑呢，外面就传来了喧哗声。
“人呢？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没影儿了？”
“墨辰不是一向如此么，谈到婚姻大事就跑。”
“他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辈子？我妹妹那么好，他错过了以后定是要后悔的，我非要让他娶了我三妹不可！”
“好了好了，徽之，我们回去继续听曲儿，明日再找墨辰算账。”
“哼！”
裴寂看着眼前的人，只见他衣着华贵，气质淡雅，头戴白玉簪，发带顺着如瀑的乌发垂至腰间，俊美的容颜更是世间罕见。
他的鼻翼轻轻耸动，小小的马车内，随着此人的到来，隐隐充斥着一股兰花香。
墨辰……是他的名字吗？不知是哪两个字。
直到喧哗声远去，兰钰才松了口气，“多谢兄台相助。”
裴寂不是很擅长与人交际，只木讷地“嗯”了一声，又加了句，“这也不是我的马车。”
嗯？兰钰没想到他这么说，难道是偷车贼？
正巧这时候，林安和车夫都回来了。
“行俭，你都不知道那个杏芳斋的队伍排得有多长！全是去买桃花酥的！幸好我们上次帮掌柜的找回了他丢失的玉佛，他才答应今日预留一盒给我。”林安喋喋不休地进了马车，直到坐着感慨完，才发现车里多了个人。
“哇啊！你、你你是谁？”
兰钰看他一张圆脸还挺可爱的，性格瞧着也大条，道：“在下只是个路人，借马车躲一躲烦心事，这就告辞。”
不想他刚起身，外面又传来好友的叫嚣声。
“不行！今日必须逮着墨辰说清楚，走，我们去他府上堵他！”
兰钰：“……”
他在裴寂和林安的目光中又好整以暇地坐下，扬起温和的笑意，“看来这烦心事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了。”
林安平日里都大大咧咧的，但是此刻对着仙人模样的俊美公子，不觉有些气弱，“是、是你的仇人吗？”
兰钰摇头，“二位可是要参加今科春闱的举子？”
林安：“你怎么知道？”
“春闱在即，京城多了不少外地学子，且你去买了桃花酥，想必是要送给今科主考，礼部尚书纪大人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林安目露崇拜，“没错，我和行俭从外地来，家世普通，在京城也没什么门路，听人说纪尚书喜欢杏芳斋的桃花酥，幸好这糕点也不贵，我们就买了打算送去纪府，也是我们一片心意。”
他说着又有些丧气，“但是买的人这么多，都往尚书府送，纪大人恐怕也记不住我们俩。”
林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旁边的裴寂只点点头算作应和，一句话不说。
兰钰自认在看人方面还算准，这两位举子家境普通、心思却很单纯，尤其是这高个儿，看着竟是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
“看在你们帮了我这一次的份上，我告诉你们个秘密。”
他打算卖纪尚书一回，眸中闪着戏谑的光，竟潋滟非常，林安和裴寂一时有些怔忡。
“其实呢，纪尚书并不喜欢吃桃花酥，因为送礼的人太多，礼又过于贵重，身为今科主考，朝廷上下都盯着他呢，但凡他敢收一件，御史立刻便会参上一本，但是送礼之人屡禁不止，他只能放出风声，说喜欢杏芳斋的桃花酥，这样大家就都去买便宜的糕点去了。”
“那、那我这不是白买了吗？”林安懊恼。
裴寂安慰道：“没事，我们自己吃。”
兰钰轻笑，“呆子，把手伸出来。”
裴寂瞬间就知道他在叫自己，“我叫裴寂，不是呆子。”
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摊开了双手。
兰钰从随身的荷包中拿出一物，放在他手心。
他的手指白皙纤长，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如桃花瓣，轻扫过年轻举子的掌心。
裴寂只觉手心痒痒的，又似在发烫。
林安定睛一看，“栗子？”
兰钰道：“这个，才是纪尚书心爱之物。”
林安疑惑道：“栗子也很便宜啊，为何纪尚书不说自己喜欢栗子？”
“因为栗子吃多了容易积食，纪尚书一直被夫人看着不允许多吃，他自然不敢说真话，但想来也馋许久了，你们此时送去，正好。”
林安惊喜万分，“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名姓？”
裴寂也盯着他，虽不说话，但看眼神也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若有缘再见，必会相告，在下祝二位金榜题名，天街跨马，告辞。”宽袖轻摆，兰钰起身掀帘，下了马车。
没能知道名字，林安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太好了！行俭，我们这就去买栗子，纪尚书肯定会很高兴的。”
“嗯。”裴寂嗅着车中残留的兰花香，低头看着手中的栗子，悄然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