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喜欢老奶奶
三人在天快黑的时候终于赶到了跨海桥，老苗果然等在路边。
不同于早上熙熙攘攘找活干的人群，傍晚的跨海桥尽显人去楼空的凄凉景象。
满地的碎砖瓦砾，老苗就坐在桥下面的马路边上。
微风吹过，老苗花白的头发凌乱的飘来荡去，脸上的神情呆滞落寞。
眼睛怔怔的盯着不知名的某处，不眨眼珠的看着。
吴三妹三人轻手轻脚的跑到老苗身后，老赵跳起来大喊了一声。
老苗才忽然从梦中惊醒般的回过神来。
“你今天一天都没找到活计？”明翠问。
“……唉，人老了……”老苗的话语里尽显无奈和心酸。
“回家吧。”
五三妹转头去看明翠，明翠坦然自若的半搀半拉的拽起老苗。
“等等我去把车推过来。”老赵蹒跚着往旁边走过去。
吴三妹注意到老苗的腿好像是一瘸一拐似的。
等到老苗推车过来，三人看见车厢里半车厢的纸板和塑料瓶。
“哟，也不是没收入吗？这还挺不错的。”老赵宽慰老苗。
明翠和老赵都上车，吴三妹推推老苗：“我来骑车，你也上去吧。”
老苗感激的看一眼吴三妹，没反驳，爬上了车厢里面。
路上四个人都沉默不语。
天空已经黑了下来。
开阳市是个大都市，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四个人眯着眼，看着黑色丝绒般的天空下，明亮的灯光。这时候，大家竟然生出一种“相依为命”的奇幻感觉。
“你家的丫头不能一直就这样……”明翠turn开口，没头没脑的一句。
“……”没人讲话。
“我家的丫头……”
“没讲你家的！”老苗的话还没说完，明翠硬邦邦的一句就将她后面全部的话堵死在嘴巴里。
“我没有丫头，只有两个讨债一般的儿子。”老赵苦笑着说。
正在骑车的吴三妹突然反应过来，她讲的该不是自己的孩子吧？
“你得让她读书。”
明翠说：“读书可以识字，可以不用过我们这样的生活。她可以有白鞋穿，天天穿，吃饭也可以坐在餐厅里，不用蹲在门口。”
她并不去看吴三妹，只是自己喃喃自语。
路边的高大建筑在她们眼前慢慢闪过去。穿着靓丽干净的男男女女欢声笑语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们，无论穿着还是神情，都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就像是从很久以前穿越过来的一般。
“读书……，要怎么才能读得上书呢？”
吴三妹也很发愁。
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
四个人又沉默下来。
贫穷，使得她们所有的计划和想法都只能是一句空话。
等到四人回到至家旅馆，分了工钱，老赵就告辞走了。
她并不住在这里。
老苗和明翠先进去房间里面洗漱睡觉。
吴三妹去找她的两个孩子。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是留在房东老奶奶那里，也不知道老人家烦不烦。
吴三妹先在门口前台找，只有老爷爷一个人在。
他示意吴三妹去后面的房间找找看。
等到吴三妹推开房间的门，昏黄的灯光下，老奶奶正在教杨草唱儿歌。
杨草拍着巴掌唱的欢快，杨花站在旁边跟着摇头晃脑。
老奶奶满眼笑意。
这样的场景啊，这是吴三妹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幸福场景。
“妈妈。”杨草欢乐的叫一声，飞快的跑过来，一下子撞进吴三妹的怀里。
杨花跟在后面叫着“妈妈”也跑了过来。
两个孩子都是仰着脸，带着笑，看着吴三妹。
后面的老奶奶也是笑容满面。
“这两个孩子实在是乖的很啊。”老奶奶夸奖到：“我说要煮饭，她们两个会给我淘米洗菜。我说地上脏了，她们两个跟着我把全部的客房都打扫一遍。我说去看看爷爷吃饭没有，她们一人端着菜一人端着饭的给爷爷送过去。”
“给您添麻烦了。”
吴三妹满心歉意。
“不麻烦，不麻烦，有这两个孩子在，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你不知道，我一个人闷的很，有人说说笑笑的好。”
吴三妹说了很多感谢话，交了房费，带着孩子回房间睡觉了。
“妈妈，我喜欢这个奶奶，她就像是我的亲奶奶。”杨草躺在吴三妹的怀里轻轻的和妈妈讲睡前悄悄话。
“你的亲奶奶？”吴三妹故意逗她。
“也不像。我的亲奶奶会骂人，很凶狠的骂我们。她只喜欢爸爸和伯伯家的哥哥。她不喜欢我们。每次有很难的活要干，就让我们去。有好吃的，就撵我们出去。”杨草委屈巴巴的讲。
“好了，我们不见你奶奶了，我们也不在那里，不要提她了，好不好？”吴三妹看见杨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知道孩子在家里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本来因为白天的劳累，吴三妹还想着，外面的钱真难挣，现在看来，外面再难，至少比家里还是好的。
但是杨草说她很喜欢这个奶奶。
吴三妹也很感激这个老奶奶。
“还没睡觉啊？”明翠头发湿漉漉的从外面过来，一只手擦着头发，一边和吴三妹讲话。
经过一天的相互合作，明翠明显看吴三妹的眼神要柔和许多。
“明翠，你知道咱们房东老奶奶的一些事情吗？”吴三妹有个想法，但是不敢讲，害怕太冒失。
“知道的不多。听老苗讲过一点儿。好像说是几十年前，老奶奶和老爷爷是因为点什么事情从家里出来，然后用所有财产买下了这块地皮。那时候，这里还没建火车站。”明翠把帕子包在头上，拿包瓜子，盘腿坐在老苗的床铺上，拉开架势，像是要侃大山的尽头。
“再后来，听说她们有个儿子，去当兵回来还是去干什么，反正这些年就一直在外面。老奶奶超级喜欢孩子，这里的房客，但凡是带着孩子的，老奶奶都会过来和她们聊天讲话，你倒是特殊的。”
老苗也从外面走回来了，眼圈儿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哎呀，你怎么了？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明翠从床上直接跳到了地上。
“没人欺负我，你一惊一乍的。你看，你还是光着脚，等会感冒了。”老苗尽管神情低落，但还是先安慰明翠。
吴三妹也很关心她：“你怎么了？”
“也对，你都这把年纪了，欺负你也没啥成就。谁会欺负你呢？”明翠扯扯嘴角：“该不会又是那个混蛋吧？”
看见老苗没有吭声，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明翠当场就炸了：“你就是犯贱，你活该。你在这里哭死，他会不会有一点的心疼？”
老苗眼泪掉下来的更多了。
吴三妹满心疑惑。
这个小旅馆啊，真是保罗着大人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