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凌江
2016年5月1日,正值省委书记凌新月“五十一”生辰之际。
秦州省政坛迎来本年度第一场大地震。
中纪委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将涉嫌严重违法违纪的原省政法委书记蔡原给带走。
因此,受牵连的干部多如牛毛。
值得注意的是:蔡原并非在任上被抓,退休三年仍逃不过这一劫。
一旦大地震过后,铁定要召开警示教育,这是一概不变的常规程序。
省委常委会由省委副书记、省长赵凯主持。
攘外先安内,如今闹得人心惶惶。
赵凯头一沉随后“冷冰冰”的话语声宛若蜻蜓点水般说道:
“省委书记凌新月百忙之中委托我开这个会的主要目的是,有问题的交代,有检举的交来,别让纪委从天而降打得咱们一个猝不及防,就像这次事件一样!”
本次会议唯独凌新月和龙城市委书记凌江缺席。
上午十点
烈日当空照,气温升到35摄氏度。
青云顶着大太阳驾车从太皇市出发,走209国道上大京高速。
这是一条车上省城的必经之路。
泰州省龙城市既是省会也是为数不多的副省级市。
与此同时
省委常委,龙城市委书记凌江驱车来到凌新月所居住的小区,按照往年的惯例,买来她最爱吃的抹茶酥饼。
凌江是谁?
芸夏的亲表哥
时年五十五岁。
与小姨凌新月同一时间段晋升副部。
先后担任省政府副省长,省委秘书长,现任龙城市委书记。
他拎着大包小包赶到小姨的房门前,正准备摁响门铃,被匆匆赶到的芸夏一个惊呼:
“凌江表哥,你也来啦。”
表兄妹相差二十来岁。
1938年秋,抗日战争打响,凌家有大郎和二郎在,二子新婚的第二天,就参加南方的游击队开始他们的军旅生涯,并在我党和军委的坚强领导下,建有赫赫战功。
一将功成万骨枯,二郎牺牲在一次县城突围中。
噩耗传来,凌家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大郎身上!
二次内战爆发,大郎在一次突围中被炸伤落下病根。
天辉集团如日中天的发展离不开大郎,然而在1970年旧疾复发不幸罹难。失去了一次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龙头企业的机遇!
大郎一脉老来得女取名为凌新月。
二郎一脉香火旺盛,与凌新月同辈分的两位大哥分别生下江、叹、涛、天四位凌姓子孙。
特殊时期给予的压力过重,凌家万不得已将所有男丁都过继给了时任太皇市委第一书记、革委会主任也就是二郎的大儿子!
凌江作为革命先烈的后代得到中央委以重用,让他挤进第一梯队也好早日平步青云。
万万没想到,凌江被查出一系列严重违纪问题。
因此,他不再被重用,反而纪委三番两头找他到京北约谈。
回到现实中来。
凌江猛地一回头冷漠的目光在芸夏身上转了一圈。
而后,目光向左漂移,细细打量呆若木鸡的青云,心里犯起嘀咕来道:
“这小子八成是看上小姨手里的权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玩弄芸夏妹子的感情,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眸子折射出一抹寒芒,雷声大,雨点小全都砸在青云身上。
一米七的个子撑着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啤酒肚,粗壮的手臂隐约能看见一道深深的伤疤不知从何时起缠着他。
凌江是凌家产业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不假,但老爷子总在他耳边吹嘘着什么凌家好外婿,惹得凌江心里一咯噔,怒骂起:
“骗得了芸夏妹子,可骗不了我!想继承凌家的财产,想当凌家的好外婿可没那么简单!”
吴家不认芸夏这个孙女,凌家却稀罕得不行。
因此,她被凌家老爷子称之为“外曾孙女”,青云自然而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外曾孙女婿”。
只见凌江干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礼品盒,面瘫的脸颊上挂着一抹“零下三十度”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恶狠狠地注视着青云,眸子和眉宇相辅相成化作一把三尺长剑直逼青云而来。
四十五码大脚来势汹汹,张开双臂化作大鹏展翅这般逼近小两口。
全然不顾一旁的芸夏她是何感受。
然而,深受凌新月母女调教出来的翁青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信访接待员了。
早前,他从芸夏的口中听说了关于凌家的一切。
1899年时期的凌家砸锅卖铁奉献一切能奉献的力量,为日后新国家政权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建国后一直享受中央政府的特殊待遇。
1967年秋,全国陷入不消停的批斗声中,凌家在中央领导的庇护下暂且不受牵连。
大郎一死,凌老爷子被迫出山继承凌家大郎二郎应当享受的国家最高级别待遇。
好景不长,于七十年代初,也就是混乱十年白热化阶段被迫取消。
平乱之后,得以继续享受但被凌老爷子一口回绝。
自此,凌家自力更生、厚积薄发的政治觉悟让中央领导倍感欣慰。
凌老爷子当着大领导的面说道:
“国家需要钱去改革发展,没必要浪费在一个老头子的身上,耽误了改革开放,凌家就罪孽深重了。”
老爷子十分青睐凌新月,力荐她到京北大学保送学习,甚至和中组部的负责人信誓旦旦地表明她就是凌家未来的接班人!
凌新月。
一个倔脾气的黄毛小丫头被迫卷入到政治纷争,历经层层磨难并与同为副部级的凌江争取正部级的名额上大获全胜。
凌江作为凌家唯一从政的男丁,自然也少不了家族的投资与力荐,但这家伙好点子没一个,坏点子倒是一大堆。
青云深知这位别出心裁的坏表哥玩弄权术那一套十分麻溜,当即决定给凌江一个“啪啪啪”打脸:
“哟,这不是凌江大表哥嘛?素有所闻,古有朱重八宰牛位居九五,今有凌书记宰牛穷追村花。”
凌江闻言顿了顿,脚步也在这一刻僵住了。
心里嘀咕着:
“卧槽!你小子哪壶不提提哪壶!竟敢提往事打老子的脸!”
千算万算没料到青云会扯出他那不堪的往事,当场打他一个猝不及防。
那年,十二岁的凌江和同龄人小芳打小青梅竹马。
好在上天眷顾凌家,有一次,凌江欲对小芳行男女之事被路过的凌新月给撞见,幸得小姨的极力阻拦这才躲过一劫。
1977年间动乱才刚刚结束,凌家逐步被恢复名誉。凌江好在没闹出事来,否则凌家铁定没啥好果子吃。
没成想,凌江仍不死心。
一天夜里,他辗转难眠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小芳,要带她去大城市见见世面,请她吃水煮牛肉。
次日
凌江主动请缨代替弟弟去放牛,牵着一匹老牛来到半山腰间,突然亮出一把蹭亮蹭亮的大柴刀,只见锋利无比一抹寒光划开老牛的颈动脉。
事发昨夜,他独自一人来到柴房,磨了整整一宿的刀,只为一刀带走老牛。
那天,小芳吃着凌江烤的牛腿笑得花枝招展,一顿牛肉宴征得美人心。
八年后二人再见时,最终凌江如愿娶到小芳为妻。
当时,他宰牛求爱的故事传遍整个村落,被凌老爷子皮鞭打得皮开肉绽,镇领导闻讯匆匆赶到劝架。
此事虽然过去三十多年,但在凌江心里仍是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一想到长辈的杀威棒,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的愧疚感蓦然涌上心头。
知道这个惊天丑闻的只有在一旁笑得花枝招展的芸夏妹子。
凌江自知理亏,止步呼气,当即回过头来。眸子射出的目光冷冰冰地锁定在芸夏身上。
心想:
“好你个坑表哥的妹子,好事不见提,坏事传千里。”
“往事不堪回首,你小子不懂比喻就不要瞎当文化人,我一个小人物哪有资格和洪武大帝相提并论。”凌江转而对青云一顿训斥。
话不多说,偷袭!
嗖嗖嗖
沙包大的拳头五指拉开,迅速拍在青云的双肩,突如其来的压迫感相当沉重地加到青云的身上。
动弹不得的青云不假思索地在心里嘀咕起来:
“他这是什么骚操作?我该咋办?他不仅是副部级领导,还是芸夏的亲表哥。如果硬来,恐怕会惊动到屋子里的人。毕竟凌江姓凌,帮里不帮外,闹得太僵,就怕芸夏会两边为难。”
“臭小子,别紧张,做凌家的好外婿,就凭你这点胆识远不够,还得多多磨炼才是!”凌江尖酸刻薄的话语里带着杀气而来。
而后他又询问起青云:
“要不要到省城来,身边正好缺一个处级秘书。”
青云表面毫无波澜,内心愤愤不平地咒骂起:
“给你当秘书估摸着受气,谁愿意当这个受气包?”
其实,凌江有意把青云困在他的身边,给个毫无实权的主任科员、调研员待遇。
有事没事跑来折腾一下你,叫你天天去送这送那,当马夫使唤。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权越高,贪的几率就越大。
正当敌我双方谁也不说话,局面开始僵持在那之时。
吱……
“小夏,哟,我当是谁呢,凌家大少爷啊,你在为难我女婿吗?”
没成想,凌新月轻悄悄打开房门,探出半颗小脑袋露出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打量着屋外的景象。
只见凌江双手死死摁住青云的这一幕,从小看着凌江长大的她,又岂会不知大侄子早已无药可救的病入膏肓。
“小姨,您瞧这话说得,对了,这是您最爱吃的酥饼,祝您生日快乐。”
显然,凌新月一阵呛声,愣把凌江给吓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背后一凉,冷汗直接湿透衣袖,当即转身拎起买来的礼品,直接递到芸夏眼前:
“芸夏妹子,你检查一下,绝对没有票子,就单纯的酥饼而已。”
青云大惊,感叹这家伙也就只能靠着送票子一步登天。
兴许这个龙城市委书记,也是他花票子买来的。
“罢了,你的心意我领了,酥饼我也收下了,今天我只邀请女儿女婿,你是秦州省会的一把手,大把公务要处理,别浪费在我这!”
青云可不傻,他当即拉着芸夏往敞开的房门里钻。
凌江见小姨不待见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明年就要换届了,没了省委书记的支持,省长和专职副书记铁定提请中央另派他人替换自己。
正如青云所想,凌江送票子买官一事,上头早已知晓,念及他的祖辈们抛头热血为革命作出重大贡献的情分上,正打算明年给他寻一个副省级职务。
也许是人大,又或者是政协,绝不会容他留在党委政府继续祸害一方。
“哎呀,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青云这个憨憨,一见到岳母,顿时紧绷的神经开始作妖,整个人变得异常亢奋,浑身抽搐不止,一量血压和心率吓人一跳。
“高压144,低压88,心率140/分钟”
好在家里有酒石酸美托洛尔片,青云吃下之后,这才得以缓过一口气来。
“你让他休息一会,小夏,你跟我来忙家务,等他好些了再吃饭!”
青云躺在松软的大床上陷入深思:
“这对母女真是没一点架子,芸夏长得不像她妈妈,她爸爸从不跟我提起,她们一家究竟是怎么了?管他呢,现在这种生活,换作任何人,都会乐此不疲、无忧无虑!”
转念一想,他这是在瞎操心,随即闭上双眼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