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丹霞圣手
“鼠辈尔敢!”
敌众听到怒吼,下意识回身观望,一道身形瞬间自眼前划过,出现在云竹身边将其抱起,众人见状亡魂大冒,眼见二人是一伙的,当即四散而逃,哪里还顾得上追杀残余。
来人正是云竹的师兄周辰,看着怀中魂魄即将体离体的师妹,若是再晚片刻,恐怕无力回天,没时间再管逃窜而去敌人,果断将手中漂浮着的一滴白色液体送入云竹口中。
此物极为神异,入口后瞬间消散,眨眼间伤口便不再流血,片刻过后,云竹突然睁开双眼,猛然坐起大口吸气,木然的盯着周辰。
周辰见其虽是死而复生,但目光呆滞,以为是神府受创,变成了傻子,顿时悲愤交加。
“师兄?”
云竹突然开口说话,周辰顿时松了口气,轻声回道:“是我,取回来的丹霞玉露喂你了,你在这等上片刻,我去杀了他们。”说完气贯全身,纵身飞去。
卯时一刻,天色渐明,周辰再次归来,身上多有血迹,云竹此时正站在一个土坑前,坑里正是犹如冰雕般的李霄,李大海躺在旁边却已身首异处,当时是见逃跑无望,挖坑将李霄埋于其中,企图留下一线生机,自己虽死,但也确实是成功了。
周辰转身环视四周,劫后余生的村民已经自树林中相继走出,有伏在至亲身边痛哭,有站在原地眼神空洞,粗略计算,之前的三百余众仅剩剩眼前的八九十人,转而又看向云竹。
“太过分散了,逃了一个。”
云竹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将此前经过说与周辰,周辰听完叹了口气,提气高声对众人说道:“西南二十里外,当有数百武人正赶往此处,众位且尽快去往城里报官吧。”
村民闻言并未立刻逃走,而是看向二人,眼神中多有求助,周晨见状皱眉高冷声说道,“各位好自为之,师妹,走!”
并非是周辰不想帮助这些人,距此处最近的少郎镇也就四十多里,最多半日的行程,一天过去了,镇外早已设好用来安置流民的粥棚。
况且设立粥棚也定会随行大量士卒,卒和兵虽然有区别,但也是有正式编制,制隶属朝廷官方,匪人定然不敢在城门前行凶,挑衅朝廷,眼前这些人完全可以在那数百武人追上之前赶到那里,有吃的还能保命。
武朝建立不过数十载,期间南征北战,此时正趋于安稳,文臣逐渐势大,武将则日趋势微,越是趋于安稳,武将再想立下军功便难上一分,若是敢在城门前行凶,让人认出你所属的势力,到那时出现在你面前的可就不单单是衙役士卒了,也可能是朝廷的数十万大军。
行军打仗可就不同于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任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万军丛中肆意横行,何况军中也不乏有高手存在,等待你的只有巢倾卵覆,家破人亡。
话说回来,令周辰气恼的是,眼前这些村民明知道再走上两三个时辰赶到少郎镇便可脱险,不赶紧自保远离此地,反而是想让二人继续冒险帮助他们。
周辰愤然回身见云竹站在李霄面前犹豫不决,无奈说道:“师妹可还记得掌教师叔祖的教诲?”
“自是熟记于心。”
授箓之日,掌教师叔祖曾言:动则三思,虑而后行。一思是非明辨,二思利弊得失,三思忠义仁孝。
第一是非明辨,在没有查清真相,便施以惩戒或是善举,就是在作恶。云竹自认是做到了,此前这一众匪人自小青山杀人劫财,虽然猜测此举并非其真正目的,但这一项就是恶行,当诛之。
第二利弊得失,云竹则是逆向而行,不仅未受其利,反而险些因此神形俱灭,算是将损失最大化了。
第三,至于忠义仁孝,云竹则是自认做到了仁义二字,无愧于心。
云竹知道自己的行为令师兄极为不满,但还是顶嘴道:“至少我问心无愧”
“呵,问心无愧?”,周辰闻言气急发笑。
见师兄面有愠色,云竹当即小心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身为道士,即已授箓,名登天曹,本应顺应天道,我若未曾及时回返,这些人你不但未能救下,反而自己神形俱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逆天而行,是为不忠,此其一。”
“师父师母虽然消失多年,但未曾仙逝,你父母尚在,未曾行反哺之举,便身死道消,致使师父师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此其二。”
“你我二人一同下山,而今你若殒命于此,回返之时独我一人,门派众人如何想我?师父师母若是回返我该如何解释?我自己又该如何自处?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是为不义,此其三!”
“师兄,我”,见周辰怒气冲冲,云竹想开口解释。
“住口!在大黑山上你恃宠而骄,不问缘由,拔剑便刺,致使这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为不仁!而今你忠孝仁义,四不存一,居然还大言不惭自称问心无愧,你有何颜面说出这四个字!”
云竹自知理亏,不敢再说话触师兄眉头,噘着嘴看身前李霄,死而复生本就有些惊惧,又遭到周辰一通训斥,几欲哭泣,只是强忍才未曾流泪。
周辰见师妹可怜,心中一软,“你要明白,你并非孑然一身,师父师娘、你、我,包括师门,互为牵绊,今后做事前定要要三思而行,权衡利弊。”
周辰其实也并非真的生气,师父师母将云竹托孤给自己后,便消失不见,多数是凶多吉少,自己必须坚信他们还活着,为师妹留下些许期盼。
也正因如此,多年来自己对师妹宠溺有加,疏于管教,导致其心思聪颖却少谋多动,持勇而骄,自己在身边则稍有收敛,同时还可以照顾其一二,自己若不在身边弊端立显,若是再碰见今日这般情况,自己难逃其咎。
周辰走上前拍了拍云竹肩膀,再次柔声说道:“你今日之举,看似舍身成仁,实则是在枉送性命,若是及时退去,暂避锋芒,回身再设法为民众报仇便是,以你的功法修为,这一众匪众追你又追不上,拦你又拦不住,迟早会被你蚕食殆尽,何必白白搭上性命。”
“师兄,我错了”,云竹闻言,再也忍不住,转身抱住周辰,嚎啕大哭。
片刻,见云竹抬袖擦泪,止住哭声,周辰说道:“走吧。”
云竹看了看李霄,又抬头看了看周辰,迟疑不定,但其心里也清楚,在大黑山上若是未曾将眼前少年刺伤,此时师兄妹二人早已离去,这两村所有人也定会被那群匪人尽数屠戮,这少年自然也在其中。
但眼前少年毕竟被自己刺伤,想求助于师兄,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周辰太了解自己师妹了,见云竹迟疑不定,猜出其仍是想救这少年,此事若是无法了结,师妹定会因此心境受损,于修行有害而无益,无奈上前抱起少年,“走吧,再去趟丹霞山,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云竹见状面露喜色,“谢师兄!”
周辰转头再次对民众说道: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等师兄妹二人还有要事在身,就此离去,望诸位早做打算。”
说完不等众人回答,纵身飞跃,云竹紧随其后。
丹霞山在易州境内,距此地一千里,周辰日夜兼程才得以在日出前回返,本就多有困乏,此时又得抱着李霄再跑上一千里,期间还要时不时等等云竹,一路疾行,直至五更过半才将将赶到丹霞山下。
山脚下立有石牌坊,左右还刻了一副对联:无怨亦无德,不枉亦不受。横批:或是或非。师兄妹二人毕竟有求于人,过了牌坊便不再飞掠,只是贴地疾走,直奔山间。
周辰之前也来过此地,两刻钟不到便来到山腰的一处小院,院中只有五间屋舍,后方百米处有一个山洞,此时正有一人从山洞中走出,瞧见院门前的三人,立即迎了上来。
“福生无量天尊,多有叨扰。”周辰唱诵道号。
“几位可是要见郑先生?”来人回礼。
“正是,还望善人通禀则个。”周辰说道。
“几位稍等。”此人说完便转身回院,走向中间的正屋。
片刻,此人便跑了出来,“两位请随我来,先生有请。”
周辰闻言抱着李霄快步上前,跟着此人来到正屋门前。
二人夜能视物,站在门外就可以看到正屋情况,正屋左右两侧各有四把座椅,正北也放有两把椅子,此时左侧主位上坐着一位老者,身着麻衣,须发皆白,正面带疑惑的看着周辰。
“福生无量天尊,两次叨扰先生了,还望见谅。”周辰再次唱诵道号,云竹在身侧亦然。
“嗯,进来吧。”老者见周辰双手抱着一人不能稽首,并未在意,指着身侧的另一把座椅说道,“坐下说话。”
周辰闻言进门,但并未坐下,继续说道,“我这小友心口中剑危在旦夕,还请先生出手救治,自有重谢。”
周辰此前自老者手中取走神药,老者自然识得,瞟了一眼李霄,反问道:“取走的那滴丹霞玉露用过了?”
“并未用于这位小友,用在了我师妹身上。”周辰说完转头示意云竹。
云竹迈步上前行礼,“多谢先生灵药。”
“谈不上谢,偿还恩情罢了。”老者说完,歪头打量云竹,“那玉佩是你的?”
“正是。”云竹抬头回答。
“哦?云慕青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云竹抬头回答。
“那白婉竹想必就是你生母喽?”老者闻言惊诧道。
“正是。”这不废话吗,云竹有些气恼,但也不敢造次。
“哦?你上前来,我给你把把脉!”老者似乎有些亢奋,冲云竹招了招手。
云竹皱眉疑惑,转头见周辰面无表情,便站在原地未动。
老者见两人神情有异,当即摆手笑道:“莫要误会,我与你父母乃是旧识,那玉佩和这少年吃的定坤丹都是我送给他们的。”
“哦。”云竹无奈上前,伸出右手,没办法,毕竟有求于人。
不过老者并未号脉,而是送入少许灵气,按理说外来灵力入体,修行之人自身灵气不需刻意引导便会自发攻击,但此时云竹感觉自身体内灵气毫无反应,但也不曾刻意引导,任由老者灵气在自身游走。
十滴水过后,老者撤回灵气,收手后皱眉沉思。
见老者皱着眉一直不说话,云竹反倒是有些发慌,“先生?我身体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你父母,走了神。”老者回神答道。
云竹闻言,顿时面露喜色,回头看了眼周辰,转而又问老者,“先生知道我父母下落?”
“不知道。”老者见云竹神情失落,叹了口气,“十年前你母亲曾来此寻求帮忙,只是老夫技艺不精,帮不上忙,不过你俩大可放心,你父母二人在这世间少有敌手,即使打不过,逃跑也不在话下。”
云竹闻言面露苦笑,周辰同样如此,师父师母消失也是在十年前,能让二人行托孤之举,且十年间无一人曾回返师门求助,就连雌黄圣手都无能为力之事,可想而知事情得有多棘手。
周辰也知道凭师父师母二人修为都解决不掉的事,自己也帮不上忙,当务之急是先救怀中这个少年,只是不知眼前老者能不能救,又或是自己要付出何种代价才肯出手救治。
“先生,不知这位小友还能否”
周辰话音未落便被老者打断。
“能”
“酬劳”
老者知道周辰想说什么,再次打断道。
“无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