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难民
朝歌。
天气渐渐微凉了起来，树叶的轮廓也开始泛黄。
站在院子中央，子受看着面前的小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已经准备妥当。”
公子‘府邸’的管家末走了过来，向着子受恭敬的行了一礼。
“嗯？好。”
从愣神中回过神来，子受转头对着管家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就出门吧。”
话音落下，子受抖了抖袖子，跨步走出‘府邸’。
“公子！”
门口候着的‘及’看着子受走了出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及，你在前面带路。”
“是，公子。”
随后，一行几十人慢慢的朝着朝歌城外走去。
走出城外，坐在马车上的子受拉开了门帘，看了一眼几个月前的祭祀台。
台上台下此时都没有了人，只剩孤零零的高台立在原地。
“末，让所有人等一等。”
看着高台，子受拉开门帘走了出来，对着走在马车上的老管家说了一声。
没一会，一行几十人都停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停下后，老管家搀扶着子受走下马车。
“为什么以前我的内心会毫无波动？”
缓步走向高台，子受的内心此时充满了疑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以前看着祭祀，会那么的无动于衷。
而此时，同样是祭祀后的场景，自己看着高台之上那两具小小的焦黑的像木炭一样的物体，内心却越来越悲伤。
走上高台上的梯子，子受慢慢的走到那两具小小的像木炭一样的物体边上。
“为什么？”
低头看着自己面前小小的焦黑物体，子受一直在脑海里询问着自己。
蹲下身体，右手轻手抚摸了上去。
可刚好抚摸到上面时，子受的右手像触碰到闪电一样，瞬间弹开。
“为什么我连触摸都不敢触摸了？”
茫然的抬起头，子受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很悲伤。
可，到底在悲伤什么？
为何以前没有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子受从沉默中回过神来，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两具焦黑的物品，似乎想把它们的样子刻进自己的脑海。
让自己深深的记住。
“走吧，末。”
走进马车，子受跪坐在软垫之上，面色恢复了平静。
一行几十人又重新行动了起来，朝着云梦山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末？”
感受着马车停了下来，子受拉开马车的门帘，看着前方，朝老管家询问。
“公子，前面有几百难民，他们好像在往朝歌走，需要把他们赶去一旁吗？”
末似乎很了解前方那几百人的情况。
在他几十年的生命里，已经见过了太多像那几百人打扮的难民。
“不用，等他们先通过吧。”
“这？！”
末本想提醒一下子受的身份，可是刚想开口，就看见子受有些冷咧的脸庞。
“是，公子。”
恭敬的行了一礼，末对着自己身旁的一位下人说了几句。
随后就见那名下人立马朝前方跑去。
坐在马上边上，子受面色平静的看着道路另一边经过的难民。
几百名难民大多都是由妇女老幼组成，只有十几名成年的男子走在队伍的前方以及后方。
队伍里的许多老人的面容大都形如枯骨，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而妇女们，怀里都抱着自己的孩子。
孩子很安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
在他们经过子受的马车时，似乎很是担心碰到子受的马车，都挤在道路的另一旁。
十几分钟后，几百名难民全部走过。
最后的几名男子经过子受时，跪了下来，感激的朝着子受磕了几个头，随后一句话也没说，直接站起身跟上队伍。
子受似乎知道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没有开口，站起身平静的看着他们，目送他们远去。
难民是很难走到另一地的，他们大都会在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
而其中一个很大的危险，就是碰着像子受这样的队伍。
因为担心难民发难，大都一杀了之。
稍微心好一点的，也会驱赶难民走远一些。
很少很少的人，会准许难民从自己的身旁经过。
而这也说明了一点，这几百名难民，还没有饿到极致。
不然的话，饿疯了的人，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的。
可子受为什么会准许难民经过自己的身旁？
因为在之前，他看见了那些妇女怀中抱着的幼儿。
真正饿到极致的难民，队伍里是不会有幼儿和老人的。
老人会在没有粮食时，直接就被丢下了。
而幼儿……
“走吧，末。”
转头深深的看了一下难民的队伍，子受拉开马车的门帘，重新跪坐了回去。
一行几十人的队伍重新动了起来。
似乎感觉自己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有些沉闷，子受拉开了门帘，把它绑在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随后子受见到了自己此前从没有见过的景象。
前面的侍卫开路时，时不时的抬起一具尸体丢在道路的两旁。
而尸体之上，还能清晰的看见野生动物的齿痕。
除了野生动物的齿痕之外，似乎还能看见一些人类的齿痕。
“大商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么？”
看着道路两旁，身上的血肉被啃食殆尽的尸体，子受的内心越来越沉重。
随意丢弃的尸体，随意摆放的骨骸。
看着许多尸体上缺胳膊少腿的样子，子受知道那些胳膊和腿到哪里去了。
好一点的，被野生动物叼走。
差一点的，是被缺少过冬粮食的难民们拿走。
可看着那些断肢上很明显的工具砸痕，子受清楚，被野生动物叼走的希望不是很大。
之前的夏天，在祭祀之后，到目前为止，终究还是没有下雨。
而没有下雨，也说明了，今年的冬天，对许许多多的底层民众来说，会很难熬过了。
看着道路两旁凄惨如战乱的景象，子受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内心却越来越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