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伊甸园
疼。
全身上下都在疼。
尤其是肺部,火烧一样地疼。
像是被人从身后插进来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直穿肺部,烧得谢长安脑袋昏沉,呼吸困难。
“医生,我刚刚看到他手指动了一下!”
“他真的在动!你们再检查一下!他肯定是要醒了!”
“他真的……真的动了一下……你们相信我……”
谁!
谁在说话?
怎么哭了?别哭了……他最怕别人哭了……
在机器运作的背景声中,哭诉的女声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点四川口音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在说:“你管那么宽干什么?你先治好他!”
他是谁?
混沌的脑袋根本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就感觉到手臂像是被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一股清凉的液体从手臂处被推进身体里,随后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谢长安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谢长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一张床上……
等等,为什么要用又?
短暂的停滞并没有让谢长安有什么发现,他回了神,感觉自己躺着的这张床十分柔软,让他不禁想起家里他房间那张两米宽的大床。
身上的被子不算太厚,严严实实地揶在下巴下,谢长安只能靠一张俊脸去感受一下四周的温度,不冷不热,很适宜。
四周漆黑一片,无法判断自己到底在哪,但谢长安知道的是,他肯定不在自己家里,他的房间没有这种香味。
空气里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香味,不算多好闻,但也不刺鼻。
谢长安嗅了嗅,分辨了半天,也没法形容这种香味是什么。
他全身没什么力气,并不想起身下床查看,他发了会儿呆后,便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还没睁眼就听见有人在他的床边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因为靠得近,所以他也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带着四川口音的男声说:“他怎么还没醒?难不成那药过期了?他不会死吧?”
另一个男声更沉稳一些:“温度已经下来了。当时不给他用药,那么高的温度,他本身就活不了。”
谢长安大概能猜到,他们口中的那个他,应该就是自己。
犹豫了片刻后,谢长安还是睁开了眼睛。
房间十分明亮,能看到雕刻了古怪花纹的房顶,沙土墙和略显陈旧的木质家具,床边站着两个人,一个瘦小些的男生,穿着样式老旧的花格子衬衫和喇叭裤,一旁戴着眼镜的男人就沉稳了很多,白色短袖衬衫和西装裤。
男生看到谢长安醒了,十分激动地走到床边:“你总算是醒了!还以为你就这么烧死过去呢!”
男生虽然品味土,但长得很可爱,说话时一对小虎牙时不时露出来,配上俏皮的□□,瞬间把谢长安的好感度拉满。
谢长安被男生扶着坐起来,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脑袋,张口声音哑涩:“有水吗?”
“有有!你等下。”男生去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谢长安。
温热的水下肚,谢长安感觉嗓子好多了,才开口道:“你们……”
不等谢长安说完,男生就热情地介绍了起来:“小爷叫唐折,那个冰块脸叫沈风彦,你叫什么?”
“谢长安。”
唐折念了一遍,露着小虎牙道:“挺好听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谢长安环顾了四周,空气干燥又闷热,连黄土墙似乎都在冒着热气,房间里除了硬土床外,还放置了几个箱子,箱侧面画了画,但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掉得看不出来画了什么。
唐折摇了下头:“不晓得。”
一直没开口的沈风彦突然道:“你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谢长安回忆了一番,他记得自己出国旅游,回到家推开门……之后的事便想不起来了。
谢长安摇了摇头,大概是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沈风彦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唐折依旧很热情,往床边一坐,就和谢长安唠了起来:“他们说我们是穿越了,穿越你知道吧?”见谢长安点头,于是继续,“背得很,我们穿越到了没得人的沙漠。”
透过敞开的窗户,谢长安能看到远处起伏的黄沙丘,以及一栋栋黄土房子。
谢长安又和唐折打听了一些信息,原来跟他们一同穿越的有七个人,巧的是唐折一穿越,就遇到了因为高烧倒在路边的谢长安,他救了他,路上还遇到了懂医理的沈风彦。
另外四个人是他们进了这座空城后才遇到的,唐折只简单地形容了下,三个女的一个男的。
午饭时,谢长安跟着唐折来到了位于中心位置的一个黄土房里,他以为自己能看到另外四个队友,但整个厅里除了队友还多出来一个人。
身上绕着块白布的老者正低垂着几层褶皱的眼皮,面无表情地推着一个餐车,礼貌地将装着面包和白水的餐具放在对应的七个位置上,随后推着餐车离开。
破旧的长木桌上对应每一个椅子的地方都放置了一套餐具,但只有其中七个是有面包的。
谢长安没见过的四个队友坐在一侧,能明显看出两个女孩是一组,另外一男一女是一组,而他们对面是独自一人吃饭的沈风彦,他的身边空着两个位置。
谢长安和唐折走过去坐下,和沈风彦打招呼,只得到了一个点头。看来沈风彦并不承认他们是一组的,不过其他人应该不这么认为。
对面四个看到谢长安都不约而同地惊讶了一下,但没有问,似乎也没打算自我介绍什么。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队友间细小的说话声。
谢长安凑近唐折,小声问:“你不是说没人,那个老头是谁?”
唐折边吃边随口一答:“他不是人。”
“什么?”谢长安不自觉地一声惊呼,引得对面四个人都看了过来,他只得先行吃饭,直到吃完离开,谢长安才抓住机会问唐折。
唐折对于老头不是人这件事,似乎见怪不怪:“我们进了城,沈风彦就把整个城搜了一遍,一个人都没有,但只要到了饭点,这个老头就会自己出现,也不做别的,安排好我们几个人的伙食后就离开,我们有次跟过去看了,还把整个城又翻了一遍,也没找到那个老头。综上所述,那个老头应该不是人。”
“不是人的话,那是什么?”谢长安的声音有点涩,还有点紧。
唐折想了想,放弃似地一摊手:“管他是什么呢,不让我饿肚子就行。”
说着唐折给谢长安扔了个东西,谢长安接住后,打开手心,一颗大白兔奶糖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听见唐折带着玩世不恭地笑意说:“饭后甜点。”
他是真不怕。
谢长安笑了下,把糖拆开塞进嘴里,许多年没吃过这种糖了,上次吃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哪来的?”
“口袋里长出来的。”
“……”谢长安看了一眼唐折,男生吊儿郎当的神情,像是在开玩笑,谢长安有点无奈,这人比他还不着四六,“你那是哆啦a梦的口袋?”
“嗯?”唐折愣了下,刚准备问谢长安什么,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人的惊叫从太阳落山的方向传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二人互看一眼后,立刻赶了过去。
声源地距离他们并不远,绕过几座黄土屋就看到了跌坐在地的女生,她正扶着墙,把中午吃的一股脑吐了出来。
谢长安认出来,她是两个女生组里的一个。
在距离女生不远处的墙边倒着一个人,应该是死了挺久的了,裸露出来的肌肤都已经腐烂,身上裹着的白布染上斑驳的血色,走近了还能闻到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又多一个人。”看穿着就知道和厅里老头是一类人,然而唐折告诉谢长安的是这里除了他们七个,一个人也没有。
发现谢长安怀疑地看向自己,唐折不满地瞪了回去:“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参与搜城,他们眼瞎,关我屁事?”
唐折嚷到后面,声音逐渐扭曲,最后实在没忍住,也躲得远远的吐去了。
谢长安本想走近检查一下,但走了两步也没经得住考验,跑到唐折身边一起开吐。
唐折吐得间隙还要嘲谢长安两句,报刚刚被怀疑的仇:“我以为,你那鼻子被烧坏了呢!”
“你家发烧,烧鼻子?”
没吐一会儿呢,两人就听见脚步声,都没来得及看谁来了,他们身边立刻多了一个人。
唐折见到来人笑出了声:“冰块脸还有嗅觉呢?”
吐完一波的沈风彦抽空冷冷淡淡地看了唐折一眼,又吐了一口才说:“这味道……”
“太反人类!”谢长安接过话茬,拍了拍沈风彦的肩,“我们理解你。”
十多分钟后,这面墙根下就聚齐了所有人的午饭,呕吐物的味道混合着腐臭味,仿佛生化武器一样,受不了的都放弃检查,决定先让它散散味再来。
最终留下来的只有沈风彦和谢长安两个人。
男生捏着鼻子,眉心拧在一起,嫌弃之色毫不掩饰,但即便这么嫌弃,他也没有离开。
沈风彦收回目光:“你不离开?”
谢长安看向他,男人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却比他沉稳太多,吐完之后竟然连鼻子都不捏了:“你不也没走?”
谢长安想了下,又道:“你好像很急着离开。”
沈风彦沉默了片刻,语气竟软了下来:“有人在等我回去。”
谢长安惊讶,第一次看到沈风彦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他忍不住猜测道:“女朋友啊?”
沈风彦蹲在尸体旁,好一会儿才说:“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