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虹桥
原本安静仰望星空的鬼影们，突然低头跃起，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跳下了红木桥。
幸好谢长安一直留意着鬼影的动向，第一时间拉着于欣蹲下，才躲过了集体跳桥的鬼影们。
他们抓着望柱，蹲在桥的外边缘，头顶是不断跳桥的鬼影。
他们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无语。
还是于欣先开口打破沉默，但语气里还是有点害怕的颤抖：“他们在做什么？”
“跳桥。”
于欣：“……”
谢长安想了片刻后，望向头顶不断跳桥的鬼影：“或许，他们就是这么死的。”
“啊！”手上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于欣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松开一只手，掌心卡进了一根刺，有鲜血流了出来。
“怎么了？”谢长安问。
于欣：“被刺扎了。”
谢长安这才发现，于欣刚刚握住的地方，是被热心小哥刻字的地方，其中一个字还沾上了于欣的血，无端多了一点惊悚的气氛。
谢长安帮于欣把木刺取了出来，余光无意间再次扫过去的时候，那个沾了血迹的字上却干干净净，仿佛谢长安之前看到的血迹都是错觉。
谢长安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过去，却刚想起来自己手上刚刚给于欣取木刺的时候沾了血，这下摸过去，血沾到了桥上。
而下一秒，血迹就被木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吸收了。
随后于欣便惊恐地问谢长安：“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这里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的情况下，刚刚那一声吞咽声变得异常明显。
甚至在吞咽声后，跟着一声略带勉强满足后的喟叹。
“什……什么人？”于欣毫无气势地问。
显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谢长安看着紧张到微微发颤的于欣，沉默了片刻：“不好意思，太饿了。咽了下口水。”
于欣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一阵无语：“……”他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想着吃？
谢长安笑了下，抬了抬手臂：“你抓着我吧，免得再被扎到。”
想到白天被扎后谢长安的模样，于欣心有余悸地抓住了谢长安的手臂，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会产生幻觉吗？”
“别怕。”谢长安的声音很清澈，虽然安抚性不够，但因为很好听，反而拉低了恐怖的氛围，“我肯定用力扇醒你。”
于欣：“……”
头顶跳桥的鬼影慢慢变少了，谢长安侧头望向竹林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新的鬼影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竹林尽头的黑影。
于欣突然惊讶地说：“谢长安你很害怕吗？”
“嗯？”谢长安疑惑地回头。
于欣垂眸看了一眼她握住的那节形状姣好的手臂，虽然清瘦，但肌肉线条却很流畅，她示意他看，不明显，却能看见抖动的幅度：“你抖得好厉害。”
谢长安：“……”姐姐，确定不是你在抖吗？
但没一会儿，他们都发现了，真正抖的不是他们，是脚下的红木桥。
“它……它抖什么？”
谢长安沉默片刻：“大概是兴奋的。”
“兴奋？兴奋什么？”
谢长安看向竹林尽头：“有人给它送吃的。”
“吃的？”于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长安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桥会吃……”
吃什么？
在这样一个情境下，于欣只能想到吃人。
谢长安的沉默仿佛肯定了于欣没有说出来的猜测。
于欣觉得很荒唐，可这个世界本身就很荒唐，所以再难以理解的东西，好像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突然响起的鼓乐声，一下又一下，在寂静的夜里，透着不合时宜的诡异。
鼓乐声和竹林深处的黑影一起，由小变大，缓慢靠近，直到黑影走出了竹林，被月光照亮……
“是……是他们……”于欣惊讶地低声惊呼，又担心自己的说话声太大，立刻闭了嘴。
谢长安没有说话，眉心微蹙，心底的不安再度升起。
清冷月光下，一排排身穿红色斗篷的人从竹林里走了出来，他们眉目低垂，神情木讷，像是被抽去灵魂的木偶，缓步走向红木桥。
为首的那个依旧是胡杨，她手里拿着一面鼓，按着某种古怪的旋律击打。她身后是紧跟着八个人，一起抬着一个木质的担架，架子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因为角度的问题，看不清脸。
再后面是穿着红斗篷的其他人，他们双手在胸前扭曲成一个奇怪结印，冷漠木然的脸上，嘴巴小幅度地张合，似乎在无声地念着什么话语。
走到红木桥边后，只有胡杨和抬着担架的八个大汉走上了木桥，其余人停在了桥边。
他们仿佛看不见谢长安他们一样，将担架抬到桥中间放下后，八名大汉就下了桥。
因为担架就放在了面前，谢长安他们借着月光，能清楚的看到上面躺着一个青年。
青年身形清瘦，手脚很长，穿着白t和牛仔裤，皮肤在月光下白皙通透，他长相清俊，此时安静地闭着眼睛，像是个睡美人，神色安详。
看清青年长相的于欣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担架上沉睡的青年，又看向身边眉心紧蹙的男生。
他们，竟然一模一样！
仿佛复制粘贴的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差别。
于欣想问身边的男生，他到底是谁，可又怕自己开口会引起桥上的人注意，心里憋着害怕和猜疑，让她越来越焦躁。
就在此时，胡杨跪坐在担架旁，将青年搭在腹部的一双手牵起来，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绳子，温柔地一圈一圈绕在青年的手腕上系紧。
随后就发生了一幕诡异的事。
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一比一复制粘贴的谢长安，就凭空被吊了起来，很快就有鲜血从□□的脚尖一点一点，滴落在桥面上，再被桥面吸收。
那种吞咽进食的声音再次想起，持续不断，格外清晰。
谢长安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下场，显得十分淡定，只是浅棕色的眸子里神情复杂，不知在思考什么。
相对于欣就不那么淡定了，她不确定这两个谢长安哪一个才是真的，再看到另一个谢长安的下场居然和崖边的人一模一样后，心里的恐惧达到了巅峰。
只要再给她一点点刺激，她可能就会彻底崩溃。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怜悯，更没有绅士风度，恶意满满地在女生濒临崩溃的边缘，又补了一脚。
像是打开了久不使用的彩灯串，电源从中间开始向两边蔓延，将沉睡在望柱顶端活灵活现的木兽，一只一只唤醒。
它们慵懒地在望柱顶上的方寸之地舒展筋骨，一只只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烁，彻底掩盖了萤火虫营造出来的美感。
谢长安震惊之余，只听到一声尖叫，还未反应过来的他，感觉到右臂被猛地一个拉扯，原本握住的望柱瞬间脱手，整个人随着这股力量往桥下栽去。
幸好他反应快，另一只手牢牢抓着望柱，才没被这股力量带着掉下桥，等他稳住身形，才发现于欣抓着他的手臂，悬在半空中。
他下意识一扭手腕抓住了于欣的手臂，他看到于欣仰着脸，眼眶里含满泪水说：“救我……”
看着不高，也不胖的女生，没想到这么重。
谢长安咬紧牙关磨了磨，实在是没忍住，从齿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答应我，救你上来后，减减肥，好吗？”
实际不到一百斤的于欣：“……”
女生眼里的泪水彻底决了堤。
谢长安最怕看到女生哭，立马认错：“行！不减！你别哭了！”
于欣她其实是怕的，她也不想哭，但是哭出来后，再被谢长安这么转移注意力，情绪稳定了点：“你救人，能不哔哔吗？”
“不能。”谢长安理直气壮，但因为费力拖着于欣，显得很没气势，“它有自己的想法，不哔哔两句，它觉得亏了。”
于欣仰头，透过泪水看向因为拉着她，谢长安原本白皙干净的脖颈泛了红，线条流畅的突起，从锁骨一直延伸至下颚线，唇线因为用力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拼力救自己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踏实可靠。
他如果不说话，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谢长安。”
谢长安：“……”不想说话，太重了。
“如果能活着出去，我追你吧？”
谢长安一头黑线：“……”
他费了老劲，手都要断了地救人，结果对方竟然还有心思觊觎他的身子？
谢长安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姐姐，你先上来再抒发感情，行吗？”
于欣眨了眨眼睛，挤出眼眶里的泪水，应了一声后，开始伸手够红木桥的桥面。
她好不容易四根手指碰上桥面，喜悦还没从眼眸里散开，恐惧就一点点占据了整个眸子，甚至扩散到了整张脸，让她的脸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扭曲。
谢长安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
“你……你身后……”
于欣的话说了一半。
谢长安的头也回了一半。
就在这两个一半的时间里，谢长安感觉到后背突然一痛，像是被什么人踹了一脚。
剧烈的疼痛让他抓着望柱的手脱了力，带着刚刚费劲救半天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的于欣一起，从桥上掉了下去。
死亡濒临的感觉让谢长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像是不止一次经历过一样。
他甚至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里，回头看了一眼迅速远离的红木桥，上面似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他来不及思考是谁的时候，一阵白光包裹住了他。
随后便没了意识。
……
红木桥上，凭空出现了两个分别穿着黑白西装的高大男人。
他们身形健硕，西装穿得挺括好看，仿佛两个衣服架子，但让于欣吓到面部扭曲的是他们的头。
这两个人都长了两个脑袋，勉强连接在同一个脖颈上，一个脑袋上的脸阴沉怨毒，另一个脑袋上的脸却有点区别。
白的温和，黑的冷漠。
白的伸头看了一眼桥下，看见两个几乎变成小黑点的人影，好巧不巧的掉进水面上悬浮的门里。
他啧了一声，感慨道：“太狠了！他惹你了？你怎么老欺负他？”
黑的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身后血腥的放血场面化作点点沙砾，被风吹落在一旁的花丛里。
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桥上的木兽恢复了原状。
白的不依不饶：“真可怜，又要病一场了。”
黑的依旧冷着脸，瞥了眼刻了字的望柱后，转身离开。
看着瞬间消失的字迹，白的眨了眨眼睛，追上黑的：“你生气了？我下次不让他作弊传情书了！”
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