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死游乐园
“通知！平安夜烟火盛宴将在三十分钟后开始，请游客们尽快寻找最佳观赏点！”
清脆的女声在游乐园的各个角落响起，一共重复了三遍。
谢长安在广播声里将棉服的领口拉过鼻梁，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眸，快步向摩天轮的方向走去。
摩天轮前排了长长的队伍，把面前的街道都占了一半。年轻的男女站得直挺挺的，目不斜视，间距仿佛是被精心计算过一样，每一个都差不多。
咋一看，就像是一排被谁摆放整齐的多米诺骨牌，只要轻轻一推第一个，所有人都会挨个倒下。
谢长安抹去心里萦绕地一股怪异感，即便是这样的场景在游乐园很常见，但他还是觉得这样整齐和谐的画面不合理，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合理。
他没过多停留，拎着手里的纸袋子，绕过排队的人群，走到了员工入口。
今天的员工入口好像太安静了……
虽然游乐园一直都是这样，井然有序的安静。
但今天的员工入口处，也太安静了些。
他记得，平时员工入口会上锁，还会有一个人在这里轮班，可今天这里却空无一人。
谢长安推开门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一声咔从脚底发出，他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抬起脚，一颗被踩过一脚的大白兔奶糖与他隔空相望，白色的油纸上还有三行印记，与他鞋底的花纹不谋而合。
他弯腰捡起奶糖，四处张望了一圈后，并没有找到失主。
谢长安又查看了一番带着脚印的奶糖，他总觉得这颗糖，有点眼熟，好像不久前有人请他吃过一个。
所以，这是谁丢的？
把意外收获塞进了口袋，他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摩天轮的控制台，发现里面的人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就转而去了员工休息室。
谢长安通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穿着员工工作服的青年，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一个方向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长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在发呆。
当时正值清晨，游乐园没多少人，青年一身黑色风衣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多少透着点诡异。
如果不是青年脚下那明显的一团阴影，谢长安严重怀疑自己当时可能遇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似乎是被发现了，对方抬眸看向了谢长安一眼，猛地一怔后，便直直地盯着谢长安看，看得谢长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长安没敢上前打招呼，快步去上班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青年追了过来。
谢长安在甜品店做甜品师，那天一整天，他都能通过后厨的取餐口，看到青年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安静地看着甜品店的方向。
青年见到他的反应，让谢长安有点在意。
晚上下班后，谢长安跑到了青年站了一天的地方，却没有看到青年，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一回头被路灯下突然多出来的青年，吓得一个激灵。
回过神的谢长安问：“你认识我？”
昏黄的路灯从头顶落下，青年有一半的脸陷在阴影里，五官立体又精致，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谢长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觉到对方不准备回答自己的问题，谢长安有点尴尬，思考了片刻后又问：“介意认识一下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褚忆。”
“褚忆！”
谢长安敲了敲玻璃，看到褚忆看了过来，便笑弯了一双眉目，抬起空着的手，指了指门锁。
褚忆把门打开，谢长安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口问：“下班还不走？准备冲刺一下模范员工？”
他穿了一件白色厚棉服，领子拉得很高，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眼尾冻得泛红，还笑意盈盈地看着褚忆。
褚忆进屋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谢长安，看着他喝了一大口，才说道：“有点意外。”
喝完热水暖和不少的谢长安，终于舍得把拉链拉下来，露出完整的一张脸。
谢长安长得十分俊秀，笑起来，能看到左脸颊上有一个酒窝，不深，却恰到好处得很可爱。
谢长安笑意未减地催促道：“快开始了，你抓紧啊！”
他们之前就约定好，今天一起去看烟花的。
“嗯。”褚忆走到了自己的柜子前换衣服。
谢长安则靠在门框上，热情地分享计划：“我前几日在游乐园乱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我们就去那看烟花。我还准备了两份蛋糕，可以边吃边玩。”
褚忆没说话，将黑色风衣套上后，走向谢长安。
不得不说，黑色十分衬褚忆，冷白皮的肤色让那一双眸子显得黝黑又深邃，像两颗黑曜石一样。
两人并肩往外走，路过员工入口的时候，谢长安像是刚想起来什么，惊呼道：“对了！我今天路过，发现你们后门没锁，值班的工作人员也不在，只有一颗奶糖坚守岗位。”
谢长安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带着脚印的大白兔奶糖递了过去：“喏，被我绑架过来的奶糖先生。”
褚忆接过糖，沉默了好久，才语气淡淡地说：“他……”
等了好半天不见褚忆下文，谢长安自己理了下思路后，问：“你说的那个意外，是他吗？”
褚忆点了点头。
看褚忆的神色，应该还挺严重的，但摩天轮却还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所以这意外到底是什么呢？
从室内出来后，谢长安又把领子拉起来，严严实实盖住半张脸，他一直很怕冷，即便是夏天手脚都是凉的。
他搓了搓冻木的手，实在是觉得太冷，就把手里的纸袋子塞给褚忆拿着，自己把手插回口袋里，语气还很理直气壮：“你帮我拿一下。”
纸袋子上用一节胶布简单封了口，褚忆拎在手里，感觉不是很重。
“等会提醒我要许愿！”
褚忆疑惑地看了一眼谢长安：“许愿？”
谢长安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感觉应该这么做，好像每年的今天我都这么做的。”
谢长安不记得以前的事，他有印象起就在这座游乐园工作了，没有家人朋友，同事之间也极少交流，算不上朋友。
在褚忆出现前，谢长安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正常的说话聊天，像朋友一样约着去玩的人，虽然他和褚忆的玩也最多是在游乐园散步。
但至少，有那么一个人，让他觉得不是只有他才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平安夜的游乐园，人格外的多，但整个游乐园却很安静，除了游览车行使过的声音，以及其他设备运作的声音外，游客之间嬉闹的声音几乎没有。
整条街道上的人，或行走，或停下来买东西，或在路边等待路过的游览车，虽然做着不同的事，但表情都很木讷，一双眼睛没有神韵，仿佛只是用来看清前方的景象。
谢长安偷偷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褚忆，同样面无表情，褚忆的眼眸里却能多少捕捉到一丝丝情绪的光。
“你好像不太开心。”
褚忆顿了下，看了谢长安一眼，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想不通一些事情。”
“那就别想了。”谢长安停了下来，“到了。”
面前是两段台阶，两边种着植物，被三天前下得一场大雪覆盖，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两段加起来目测有三十多级，终点有一个亮着的路灯，路灯下是一个被刷成彩虹色的长椅，旁边还有一个两米高的机器——扭蛋机。
这个时候的谢长安不怕冷了，把捂得稍微暖和一些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找到扭蛋机的开关，啪嗒一声打开。
一段欢快的音乐从扭蛋机里传了出来。
“这个扭蛋机是我逛遍游乐园找到的唯一一个扭蛋机！还不需要投币，就能玩儿！”谢长安说着，就给褚忆示范起来。
在一段提示音后，一颗巴掌大的圆球撞在了出口的玻璃板上，谢长安把它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根拇指长的蜡烛。
谢长安尴尬地抿了下唇：“它是这样的，蛋里总是有奇怪的东西。我第一次找到它，扭出来五颗骨石。”
“骨石？”褚忆疑惑地问。
谢长安看褚忆好像是真的不明白，于是解释道：“就是一种游戏道具，用动物骨头做的小石头，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你不知道？”
褚忆摇了摇头。
谢长安想了想，又问：“你小时候没有玩过吗？”
褚忆沉默了。
谢长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褚忆在那一瞬间好像很落寞，如果不是他一直看着他，估计会错过这个细节。
嘭！
一朵烟花在远处的天空绽放，瞬间又化作无数光点消散，片刻后又一朵绽开……
烟火盛宴已经开始了。
谢长安看了一眼，立刻拉着褚忆在长椅坐下：“先看烟花，等我吃完蛋糕，教你玩！”
两个草莓千层，一个塞进了褚忆手里，一个谢长安自己打开。
等谢长安吃完自己的，回头发现褚忆的一口没动：“你怎么不吃？不喜欢吗？”
见褚忆点头，谢长安把蛋糕拿了过来。
嘭！
“……快乐。”
一朵烟花把褚忆的声音盖了下去，谢长安只听到了后半段，“嗯，如果可以放个长假就更快乐了。”
想回家看看。虽然不知道家在哪，也不记得自己还有没有亲人。
手臂上的疼痛，让谢长安不得不停下动作，他转头看到褚忆正用一种惊愕地眼神看着他，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事在他身上发生了。
谢长安被看得发毛，也可能是褚忆抓得他太疼了，他蹙了蹙眉：“怎么了？”
“别乱说话。”
二十几岁的青年端坐在长椅上，长相英俊，气质矜贵，如墨的眼眸里却沉淀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
对方严肃的语气让谢长安一头雾水，抽回手臂后，漫不经心地说道：“说都说了，还能怎么？”
褚忆静静地看着谢长安，仿佛在等着什么发生一样。
一朵一朵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二人脸上路灯投下的阴影，染上斑斓的颜色。
直到最后一个烟花在空中绽放完毕，谢长安任就好好地坐在长椅的一边，手里的蛋糕也快吃完了。
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声音从斜对面五彩斑斓的二层小楼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坠楼了，听声音像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