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刑法开始
白酥迷醉地抬起头,头昏昏沉沉的,白酥以为是正常的反应,她甩了甩头,感觉到头部的沉重,但那抹昏沉依旧固执地残留着。
她撑着头起来,嗅到袖口清甜的酒味。
不仅她的袖□□浸着酒味,空气中飘摇着美酒的香味,复杂而有条理的味道,像春天的细雨般,浸透着蜜和花的香,密不透风,无声而醉人。
白酥有一丝惊恐,这个是刑法,她害怕一进场就是个酒肉池林的场景,出现什么“以酒为池,县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的奢侈画面,当晚就有天命之子领着王军浩浩荡荡,把宴饮欢笑的贵族们拖出去在菜市场或者午门来个相聚欢。
白酥的忧虑完全是多余,宴会上的确有酒池,确切地该称之为酒溪,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流淌,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处,曲曲折折,参差错列。
溪上有莲叶为酒托,酒樽里面盛着乳白色的液体,确实更为浓烈醇厚的酒香。
溪边奇葩争艳,瑞兽仙鹤不惊,宛如仙境。
“哈,是云中君,那罚酒有什么意思。”一个清朗的男音说道。
不,这里就是仙境,白酥在心中修正,云中君。
她大概知道了这个背景,古人类的神话之一。
她遁声转头看去,彩衣斑斓的男生跪坐于酒溪边,一手持着酒樽,另一只手半掩面,看的出他吃了酒,凤眼中都带着熏然,玉山将崩之姿,不知今日因做不出诗词来被罚了多少酒。
云中君跪坐在溪边,他单单坐在那里,举杯侧眸,鬓发轻抚,霞姿月韵,光风霁月。
他倒是好脾气,笑道:“别人都罚酒,偏我不罚,那你要如何?”
声音清朗的黑衣男人(或者男神)当然道:“自然是罚云中君箜篌一首。”
云中君看向不远处,酒宴自然有歌舞助兴,酒溪曲折,不便歌舞,在欢宴空出凝结着云雾,有神女在其中曼妙折腰,反弹琵琶。
其中演奏箜篌的神女似乎注意到此处的谈话,凝眸看来,脓丽的眼尾凝着情,宛如蝴蝶羽翼,她不怒反笑,荒漠清泉般的眼睛竟然还暗含着几分期待。
白酥本能地认为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比如那位神女已婚,云中君也已婚,但他们同居多年构成了事实婚姻,触犯了重婚罪。
她在民诉中吃了知识不够的苦,下了考场后疯狂复习,现在满脑子都是罪名。
在白酥的神游中,神女冰削般的纤指停了拨弦,轻推琴身。
箜篌在云雾中如小舟般飘摇,一荡一荡地来到云中君身前。
在箜篌移动时充分展示着琴身漂亮的雕工,琴身到琴首由深红转为墨绿,不知是木材还是上了色,琴首菩提叶簇簇,脉络清晰,栩栩如生。
云中君捏着红绳调音,抱琴于肋下。
柔润的琴音响起,不是靡靡的宫廷乐,更像是某首思乡或者思人的小调,哀哀戚戚,如泣如诉,凝云不流。
眼前白茫茫的雾气恍然间让白酥想到许多年前还是孩子的自己,也是个雾气浓重的天气,一个人拉着她的手,慢慢带她走向那副盖着国旗的棺柩,旁边的人扯下旗帜让她直面棺中光景。
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其中永眠,军装扣得整整齐齐,入殓师将他破碎的头颅缝合上妆,看上去和平时无异。
但对小白酥来说,距离太近了,她低头就能和逝者对面,那些细微的容易让人忽视的地方都在她眼中显现。
周边奏起了军乐,恢弘雄壮,她在乐曲中看着男人面容缝补地血水渗出,留下一条条细微的深色印子。像不甘的眼泪。
军乐进入第三小节,庄严肃穆,棺柩再次被旗帜覆盖,八人抬棺到即将下葬的墓园,那个男人拉着踉踉跄跄的她跟着棺柩后面,她几乎要摔倒了,被男人强硬地拉着蹒跚而行。
白酥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
“菩提……”她听到有人惊呼。
琴首的菩提露出一个新芽,那制琴的木料居然还隐藏着鲜活的生命。
箜篌的原主人脸上也是一片泪痕,睫羽湿润,她开口道:“天神在菩提树之西北设“宝之家”,佛往此结踟趺坐,第二日,魔王波旬派了三名魔女特利悉那、罗蒂、罗伽引诱悉达多太子,悉达多太子不为所动。三魔女恼羞成怒砍下菩提枝制成武器刺向悉达多太子,被悉达多用法音呵退。”
“地藏王肃清地狱时带回来菩提枝时,菩提枝宛如枯木,但叶尤在,余下一丝生机。地藏王知其机缘不在自己,便将它流于人间,后被织羽寻到制成了箜篌,成为织羽的爱物,陪伴她百年岁月,她这次下凡,将之托付给我。”
神女望着云中君怀中的箜篌,神色怅然,“这次菩提重现生机,织羽竟不能亲眼见证,定是她一生遗憾。”
提到织羽,她的神色一变。
“织羽她本该早就回来了,不知为何迟迟未归。”神女面色显露出恳求,“我已经请了几位好友下凡寻找她的下落,能否邀云中君一道。”
白酥想,这个考场中的npc就是神女了,现在开始颁布任务。
这个她还是熟悉的。
那云中君也不知是考生还是凑数的路人npc,迟疑了会儿,又凝眉望向琴首嫩绿的芽孢,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莲叶打着转漂游而下,停到了白酥的身边。
有些许玩味的目光凝在她的身上,那种学霸看着学渣拿到世纪数学难题的当然兼怜悯。
白酥非常诧异,她就算是不能在这杯酒边即系作诗,好歹也能喝酒呀。
她在一秒中迅速做出了决定,以她的诗才这辈子都做不出诗的,肚子里存货在这个连网的时代也不知道在座的npc有没有听过,也不知道可能混在其间的其他考生们有没有背诵过,被当众揭穿就很尴尬了。
于是,白酥端起酒杯扬头一饮而尽,下一刻,黑暗和眩晕再次笼罩了她。
我……
那句脏话还未离开舌尖,她再次醉了。
这见鬼的体质,一杯倒,怎么也不是事先做个提示。
神女看着晕厥在地的白酥,如云鬓发散落,花钿委地,玉簪搔头错落。
神女不禁破涕为笑,“白酥还是这样,易醉又耽酒。”
云中君支颔看来,笑得温柔,真如云霞彩云。
白酥再次清醒时被人好好地放在床上,被褥盖得很高,掩到她的下巴,轻薄而温暖。
白酥知道许久之前,人类还生活在地球,甚至工业还未发展,电力没有被利用时很长一段时间,被褥应该是由棉花或者绸缎制成,模样和她身上的差不多,但她身上的这床远比棉花或者绸缎来的轻,仿佛云朵凝成,没有重量。
白酥撑身而起,她的衣服还是醉前的那套,沾染着酒液的味道,只是被卸去了发饰和手钏手镯,方便入眠。
她下床推门而出,外面是曲折游廊,游廊直通后院,石桌古朴,奇草仙藤各异,异香扑鼻。
那位神女和云中君相对而坐,神女托腮凝神,静默看着对面的云中君。
云中君依旧抱着菩提箜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琴弦。
听到脚步声,云中君停下抚弦侧头看来。
白酥:“!!!”
尖叫压在她的喉咙间,随着唾沫一起被她拼命吞咽。
那张漂亮的脸如果如果再锐化深刻一些,头□□染成银白色,再戴上植入式的暗红美瞳,俨然是上一场考试中的npc唐·布扎法尔。
白酥觉得自己简直见鬼,考场的npc建模重复使用不会觉得出戏吗?
但这位云中君为人处世倒是和唐·布扎法尔截然相反,笑起来春风化雨,还带着几分担忧:“白酥仙子可好些了?”
白酥毛骨悚然,愣愣点头,她真正想做的是狠狠打自己几巴掌,看自己是不是酒还没醒,她情愿还没醒。
神女不禁笑道:“看来还是酒醉,也不知人间的醒酒汤对你有没有效果,等会差人给你熬一盏。”
云中君不执著于这个问题,反而问神女:“文殊,你不变个样子,我们可在东方。”
神女浓眉深目,头发卷曲,和云中君、白酥区别明显。
神女道:“出门我装成从西域来的商人就好,我这个朝代的官话本也就不好。”
神女想到什么似的,“唉,这个朝代太无聊些,人也无聊,事也无聊,远没有上一个朝代有趣,如果不是前朝失了气运……”
“文殊。”云中君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上个朝代的开国皇帝与你交好,可他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衰败也是必然。”
神女文殊摆摆手,跳过了这个话题,说道:“罢了,如果不是织羽失踪了,我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来的。”
脚步声乱进,几个人从回廊小跑进来,看见他们,拽着他们就走。
白酥打量着拽着自己衣袖的女子,有点眼熟,在酒宴应该见过,于是她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女子兴奋说道:“今天明玉公主出嫁呀!”
姐妹,公主出嫁你这么高兴干什么,又不是你出嫁。
女子似乎看出了白酥的想法,解释道:“出嫁看过很多遍,但我第一次看见公主呢。”
懂了,又一个考生。法斯联盟本来就是在帝制的废墟上建立的,虽然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激昂先辈的后人又逐渐形成了宛如帝国贵族贵胄般的阶级,但目前为止,还没有那个疯子或傻子跳出来说要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
“你还记得我们在考刑法吗?”白酥善意提醒道。
这可是刑法唉,你能不能态度正式点。
女子不以为然地笑:“既然随时可能死亡,才要即使享乐呀。”
白酥:“……”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