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要吃掉这面墙
被老头听见，姜钰也毫不在乎，甚至有恃无恐。
听见又怎样？依老头想引他们去那处来看，老头并不会吃了他们。
姜钰饿起来脾气很大，一点就炸，让他说他便说，刚得很：“我说什么？我说你贼……”
姜钰张嘴就来，正准备怼天怼地怼空气，可还未怼出一句完整的话，便平地哑了火。
楚曜收指，漠然道：“他饿得昏聩胡言乱语，不大懂事，前辈莫同他计较。”
“哼，不必你说本尊亦知，本尊向来大度，会与这小犊子计较吗！”
老头冷哼道。
语毕，姜钰足下兀地现出一块石头。
姜钰光顾着骂人没注意脚下，一时不察，被石块绊得一个趔趄。
楚曜伸手欲拉他，却被风卷去了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姜钰摔了个狗吃屎。
“……”对于老头之言，楚曜无话可说。
事实证明，知道与能做到是两码事，强求显然有违天性。
姜钰趴于地上，并未起身，薄唇翕张个不停，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仍在无声地骂骂咧咧。
楚曜欲走近一步，却发觉身前隔了一道无形屏障。
扶额叹了口气，自己此时不过一介凡人，凡胎□□并不能冲破这层禁锢，因而在幻境内对上那人，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一老一少一样要强。
望着姜钰朝他抬起的手，楚曜一阵头疼，扶额的手转而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姜钰，起身，莫再妄语。”
姜钰闻言停住嘴，面如土色，双目圆睁，怒视着楚曜。
见楚曜视而不见，居然真不打算过来拉自己起身，姜钰收回了手，撑着地面气愤地爬起来。
拍了拍身子，一脚将那块绊脚石踢飞老远，姜钰甩袖扫飞一地碎石，愤愤然地走了。
“……”
道的尽头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庙宇，连个大门也没有，似老头的客栈一般寒酸。
不顾老头居心何在了，姜钰负气地踏了进去。
相比始作俑者臭老头，楚曜更令他置气！
踏入庙，内里空空如也，何物均未供，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可出乎姜钰意料的是，庙内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竟赫然嵌着两扇大门。
屋外不安门屋内嵌，屋主的脑子勾了芡。
某人的嘴上不能道，不碍在心下吐槽道。
楚曜跟了上来，两指于姜钰身上轻点，解了他的哑穴。
四下一片清幽，小破窗透着微光，月光由二人身后照进来，将影子拉得老长，显得庙内冷清又亮堂。
姜钰朝那两扇门迈去。
分叩一下闻声，再试着一推，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
原是暗室。
姜钰斜了身后的楚曜一眼，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左我右，别跟着我！”
说罢推开右边的门，一步跨进去，“啪”地将门关紧。
“……”
楚曜吃了个闭门羹，默立半晌，终是未解释什么，转往左门步去。
姜钰的脾气来得快去亦快，无须在意，过阵子便会自行好了，除非许久未好方需费心思。
姜钰抵门片刻，闻门外无了动静，才在昏暗的室内走动起来。
他一动，周遭愈发诡谧。
“呲啦。”
忽地，瓷器破碎的声音自姜钰足底传来。
可姜钰却格外确定，他并未踩到什么。
抬足四探，足旁无物。
姜钰又往前迈了一步。
“呲啦。”
碎瓷声再响。
依旧是足底。
姜钰不由低头一看。
未料赤色獠牙之兽猛扑而上，将他吞噬。
火，滔天大火。
烈焰灼灼，遮天蔽日，将万物烧作灰烬。
大火在不断地烧，却始终烧不到姜钰身上，他感觉不到热，只能感到无尽的痛楚与绝望。
沉闷，压抑，透不过气。
姜钰难受得要疯掉，却又无处可泄。
头痛欲裂！
姜钰蹲下身紧捂住头，万分排斥。
隐约间，他听见有人在唤他。
那声音简直是万恶之源，姜钰胸闷得欲将心脏剜走弃掉，咆哮道：“滚！”
“嘭”的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是门轰然倒地的声音，姜钰肩上转瞬多了只冰凉的手。
源源不断的凉意自那掌上渗进他的身体，火顷刻被浇灭。
须臾，姜钰恢复了些理智，抬起一手。
楚曜搭手助他起身，道：“何事发生？”
姜钰立起身，眸中还留有那片烈火残影，见到楚曜，一时辨不清虚实，猛然甩手后退。
“离我远点！”
姜钰又捂住了脑袋，神经像要被人撕裂。
那个瞬间，他居然觉得楚曜面目可憎。
这着实太过惊悚可怖！
楚曜眉宇微蹙，上前抚了抚姜钰的背。
凉意汇聚，顺着几个穴道缓缓灌入，姜钰的烦躁感散去不少。
少焉，楚曜道：“好些无？”
“嗯。”姜钰放开头，道，“左扇门什么情况？”
“并无异常。”
姜钰踹了门一脚，恼道：“那老头果然是在耍我们！”
这时，楚曜似有所觉。
望向庙宇门前的那棵槐树，楚曜收手道：“出门。”
二人一出庙宇，直感清风迎面拂来。
“天机不可泄露，冥冥中自有安排，诸君适可而止，停手罢。”
只见槐树下走来一位灰衣老者，蒲扇慢摇，面上岁月的沟壑纵横，满目慈祥。
虚空中传来一道老头的哼声。
老者一挥手，庙宇灰飞烟灭，对二人道：“二位随我来。”
“有劳。”楚曜微颔了下首，举步欲走。
老者负手而行，先行领路。
“别跟他走。”姜钰拽住楚曜道。
尽管这老者与方才那群鬼怪不同，却令姜钰感到一股说不上的厌恶。
“莫忧，此行无弊。”楚曜淡声道。
“你为何如此肯定？”姜钰手稍松，眸中一片清明。
“天机。”
楚曜朝老者背影行去。
姜钰跟着道：“什么天机？”
“稍后告与你。”
老者的身形越走越淡，行至一处山洞前，已彻底消失不见，仅留余声：“机缘在此，能否把握住，便看二位的了。”
前方是一座在打坐的大佛，依山而建，慈眉善目，挂着悯怀天下的笑容。
二人一入洞穴，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石壁上的壁画。
其上画着一个奇怪的“人”。
肢体纤细，四肢着地，周身紧裹黑衣，手足弓起，未着靴子，只露出惨白的手脚，面上戴着张白色面具，勾画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却小了脸一圈，与它成人的身躯很是不搭。
说是人，又像是一只四条腿的动物。
大概是有色彩的缘故，使壁画上的那“人”看上去更显诡异。
在二人要越过壁画往前时，它忽然动了。
面具上的眼睛骤然睁开，却没有瞳孔，仅是白色的眼球，嘴角向下一咧，弓着手足跃出壁画，阴恻恻地盯着他们，口中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叫声颇似襁褓之言。
“这是什么鬼东西？”姜钰恶寒地道。
“守灵。”
楚曜于二人指头轻划，分挤出一滴血抹于石壁上，朝那似人非人的怪物道：“无意冒犯，我等并无恶意。”
血珠瞬时被吸附，那怪物的白色眼球倏地闪出一抹血色，又咿咿呀呀地叫了几声，便闭上了眼睛，恢复面无表情状，跃回壁画里。
壁面如初，守灵复若死物。
二人往壁画旁的洞口继续前进。
行了许久，七拐八拐，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般。
“这是什么，我能吃么？”
姜钰指着一坨黑不溜秋之物问楚曜。
“可。”楚曜神色自若地道。
“真的吗，我吃了会怎样？”姜钰有些不信地道。
虽洞内有夜明珠悬挂照明，但那坨东西瘫在角落，仍看不大清。
不过不用看姜钰也知道，那肯定不是能吃的。
“不如何，仅会入土为安罢了。”楚曜面不改色地道。
“哦。”姜钰一脸平淡，情绪消沉。
楚曜见怪不怪，未再理他，步伐稳健，阔步前行。
姜钰安静了一会儿，张望一番，蓦地停步道：“慢着，你是不是嫌我烦？”
楚曜顿身，无甚情绪地道：“无。”
“哦。”
姜钰未找到，无精打采，不说话了。
楚曜未语，默立静待。
四，三，二，一。
姜钰骤然眼前一亮，指着面前那道土墙，问楚曜道：“这面墙我能吃么？”
“可，你能即刻食下最好，如此便不必多行几步拐道了。”楚曜分外冷静地道。
在此之前，姜钰一路走走停停，已指了全数可视之物问楚曜能不能食了。
楚曜先前还会同姜钰试着沟通讲道理，但直至姜钰开始问能否将自己给他食了充饥，楚曜便放弃了。
姜钰已不清醒了，无法与他正常交流。
“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
“哦，那我去吃了。”
姜钰说罢，这次真便一把扑到了墙上，像只大张着手脚的青蛙，道：“我不走了，我要吃掉这面墙！”
楚曜：“……”
不知姜钰触碰到何处机关，蓦地一阵天旋地转，二人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彼此。
而通过气息与肢体接触可以判定，楚曜此刻正压于姜钰身上。
楚曜摸了下四周，发现是一块长方体的小空间，壁面异常牢固，触感似润玉，狭窄逼仄，动动身皆十分艰难。
身下的姜钰在哼哼唧唧，扭来扭去。
楚曜并未多虑，最轻易快捷的破解之法，便是强行破开。
掌间聚力，楚曜强劲一掌击往壁面，壁面立即发出一道沉闷厚重的响声。
……而后再无其他。
静待几息，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