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
就是这时，林淑慧忽然有感地看向这边，和莫振中目光对上，两人面面相觑，空气突然安静。
“莫同志，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淑慧恨不得自己晕过去，为什么莫振中会出现在这里？上一辈子明明没有这出的，他们的下一次遇见还是在公社里，她记得莫振中说过自己在供销社外头守了她几天。
林淑慧惨白着脸，目光不小心扫到他身边高大的男人，这下不仅是想晕过去了，而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那男人不是秦然吗？她想通过莫振中搭上的最终目标，他怎么也来了？
林淑慧不知道，因为她上次去公社做足了准备，笑容、打扮、神态、性情都特意呈现出莫振中最喜欢的样子，以致于莫振中比上辈子更深地着迷于她，更按捺不住相思之苦，不惜大费周折地早早下乡来找她。
“今天我和朋友都有空，突然起了兴致想过来看看乡下的雪景。”莫振中说了事先想好的说辞，他到底是垂涎林淑慧的美貌，风度地问了句：“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林淑慧这才想起自己还体面全无地坐在地上，急忙地手撑着地上爬起，胡乱地把鞋子穿上，想拍拍裤子上的脏污时，却发现她的手只比她的裤子更脏。她尴尬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几秒后，她流着泪可怜巴巴地看向莫振中，“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我这副丢脸的模样，我刚才受了刺激，一时憋不住情绪……”
她说着眼眶泛红，眼泪更加汹涌，抽噎声随着说话声不小心泄出来，看上去有了那么点我见犹怜的感觉。
莫振中怜惜她的心蹭蹭上涨，丢掉刚才那丝嫌弃，拿出手帕走过去递给她，温柔道：“没关系的，你先擦擦眼泪。”
林淑慧犹豫地伸出手，又猛地收回去，摇摇头：“我手很脏，会弄脏你的手帕的。”
莫振中幽默道：“手帕就是用来弄脏的，能被你弄脏，是它的荣幸。”
林淑慧噗呲一声破涕为笑，小心地接过手帕，往秦然那边偷偷看一眼，又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转开视线，羞涩道：“我们乡下的雪景是挺好看的，特别是山脚下那边，能看到壮丽的雾凇，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她停了停，抱歉地笑笑，“只是，我可能需要先返家收拾一下。”
莫振中绅士道：“林同志是该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天寒地冻的，冻感冒了可不好。”
秦然这趟只是作陪的，并不作决定，看林淑慧像是征求他意见一样看过来，无所谓地点点头。
三人原本是莫振中和林淑慧走在前面，秦然走在后面。可林淑慧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三人很快并排了，林淑慧走在中间，看着秦然红着脸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莫振中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有给他们介绍，笑道：“他是我同学，也是我好朋友，秦然。”
林淑慧掩面垂眸，“原来是秦同志，一见面就让你看了大笑话，真是抱歉。”
秦然始终记得她刚才发疯的样子，虽然她的长相挺合他的审美，但感冒不起来，微勾起嘴角：“没有的事。”
这边几人氛围还算融洽地往林家走，另一边，林宝芝解决完麻烦，也很快回了自己家。
一个下午，俞洲平没有来找她，她心情平和地做着裤子，到点就做饭，饭没做好，林老太来了，唯唯诺诺地说想买她两块腊肉。
林宝芝淡扫她一眼，说：“娘，我腊肉不多，你实在想吃，我作为你们的女儿，可以孝敬一块给你和爹，但是两块，我恐怕拿不出来。”
她腊肉收起来了，林老太也看不到她还剩几块，可是想到前两天她过来，屋檐下都还挂着几块，间隔时间这么短，笃定她不能那么快吃完，就道：“娘知道为难你了，但我不是伸手向你要，我是向你买，家里有点事，真的需要两块肉。”
这意思是想强买？林宝芝好笑，“娘，介意我问问是什么事吗？”
林老太不太想说，也有些羞于开口，可看林宝芝不问清楚就没有动手给她拿的意思，只得道：“家里来了两个客人，都是县里人，人家提了点东西上门，我想着给他们回个礼，家里正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林淑慧的客人？”林宝芝一针见血地道，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林老太尴尬地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猜出来的，也并不难猜。林家根本没有什么县里的亲戚，并且，整个林家也只有林淑慧矫情到硬充大方，回自己回不起的礼。
“娘，你别管我怎么猜出来的，我的腊肉不卖给林淑慧作人情。”林宝芝丝毫不跟她委婉，“你要不上别家问问？”
“你就这么恨淑慧吗？”林老太有点急了，她知道淑慧带回来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是上次去供销社认识的，一看就是家里条件很好的，长相也俊秀，貌似对淑慧有意。另一个长相硬朗些，出身应该也不差，暂时看不出对淑慧的态度。
两人相貌堂堂，年轻有为，又是未说亲，条件是林老太遇见那么多未婚中最好的，她由衷地希望其中一个能成为淑慧未来的男人，淑慧好似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于是，在林淑慧央求她找林宝芝要腊肉当回礼时，她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她不好意思向林宝芝白要，故提出花钱买。
“娘觉得我该毫无芥蒂地和她当一对好姑侄吗？”林宝芝反问。
“换女是黄翠花干的，淑慧是无辜的。逼婚之事，淑慧也是受害人，她推你出去挡婚是做得不对，可也已经悔改了。”林老自以为有理有据地陈述完，恳求道：“你不想原谅她，娘无法强求，但这次你就当看在娘的面子上，让两块腊肉出来，行吗？”
完了又补充一句：“淑慧以后过得好，一定会回报你的。”嫁到县里去，有面子不说，也能帮扶娘家人。
“抱歉，娘，我就是个小气又记仇的人，就是爹来求，我也不会让出我辛苦打回来的肉，我也不需要林淑慧回报我，远离我一点就好了。”林宝芝神色冷淡，直视林老太的眼睛，缓声道，“或者，娘你是打算向我强要？”
林老太有种自己赤身裸体站在她面前的感觉，羞愤极了，有些不管不顾道：“你的心这么冷这么硬，不念一点亲情，娘看错你了。”
她说完，沉着脸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大得吓到了黑猫，它应激地跳到林宝芝脚边，喵喵叫了两声。
林宝芝定神看它两眼，敷衍道：“乖，自己一边玩去，我要做饭，空不出手摸你。”这猫胆子不该这么小的，是向她撒娇呢，并且越来越驾轻就熟，和某男人似的。
另一边，林淑慧见林老太两手空空地回来，眼里闪过怨气，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因莫振中和秦然就在屋里，她也不好说什么，走过去大方道：“本想留你们在这里吃饭的，让你们尝尝我们乡下的土腊肉，可我转念一想，雪天路滑，天黑后上路不妥当，所以，就不留你们了。”
俏皮地皱皱鼻子，“你们不怪我待客不周吧？”
莫振中站起来，先谦逊地对林老太笑笑，又转向林淑慧：“怪什么？今天麻烦了林同志一个下午，已经不胜感激了，再蹭饭下去，大概割下我的脸皮当下酒菜都绰绰有余了。”
林淑慧被逗得咯咯娇笑了两声，目光偏向秦然：“不知道秦同志对我们乡下的雪景怎么看？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还好。”秦然吝啬地道，他和林淑慧接触半天，琢磨出了一点意思，他好朋友喜欢的女人似乎对他有点心思，他故意走一边给他们两人留出相处的机会，林淑慧却老是有意无意地靠近他，和他说话。
也说不上讨厌，毕竟这能证明自己魅力不小于好友，但是怪没意思的，他对这种同时吊着两个男人的女人压根提不起一点兴致。
而且，有父母在，却和爷爷奶奶住一起，言语间不经意又流露出一点对爷爷奶奶的不屑，人品啊，有待琢磨。
林淑慧暗自懊恼，秦然和她说话总是很吝啬，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他好似对她没有那点意思。
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毕竟我这么好看，莫振中不是都迷得眼神挪不开了吗？
林淑慧心下给自己打气，脸上的笑容更柔婉了几分：“不失望就好。我爷爷去帮你们找牛车了，一会就回来。”
“不着急。”秦然道。
莫振中没察觉到不对，抓紧时间和林淑慧约了下次见面，他话说得亮堂，说过几天还要往公社送点货，如果林淑慧方便的话，到时想请她去国营饭店吃顿饭，感谢她今天的招待。
林淑慧假意推脱了一下，羞涩地应下了，只是她还想拉上秦然，秦然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直接说自己那天没空。
莫振中还没到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地步，脑子还在，看看好友，看看林淑慧，感觉到了一点微妙，眼神的热烈冷了许多。
且不提林淑慧那边感觉自己心思过急把事情弄糟了，林宝芝吃过晚饭，做了些杂七杂八的事，一直快到睡觉时，她才见到了俞洲平。
青年衣服有些湿有些脏，脸色冻得发青，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问：“你干什么去了？”
俞洲平漫不经心道，“没干什么，就随便溜了溜，不小心踩滑摔了一下。”
“你知道我今天怎么揭穿郑富强的谎言的吗？”林宝芝抬眸淡淡道。
今天村里最火爆的新闻就是林宝芝上门和郑富强对质，然后把他逼到下跪的事，俞洲平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仅知道，他其实有在后头围观，只是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才没有早点来找她。
他嬉皮笑脸地凑近林宝芝想香一口，被她躲开了，啧了声，“我是对你撒谎了，但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
行吧，青年想保留一点神秘，林宝芝便随他，又道：“诱饵的事定了吗？”
俞洲平简单说起了计划：“明天上午我会进山，假装在山里发现了异常，随后匆匆从山里赶回来，径自往县里跑，中途我会不经意泄露出自己的目的地是县里驻军单位，那些人要是一直在监视我，一定会有所行动。”
“人手呢，怎么布置？”林宝芝点点头，继续问。
“我虽然假装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但裴真真出现在军区，我又跑了一趟军区，我觉得我应该是暴露了。这边的任务指挥人势必对我持着很大的警惕心，我当诱饵，他们不可能不起疑心。有怀疑就有试探，公社车站人多眼杂，做什么都方便，极大可能会成为他们试探的地点。而一旦察觉到有军人在附近出没，他们大概率会直接撤离，不便安排人。”
俞洲平从不认为天底下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特别是出了裴真真的事，他更是不敢小觑别人，补充道：“假设公社车站只是试探，试探我确实不是在引蛇出洞，那么公交车上必定安排着他们的人，他们可能选择在中途停靠站动手，也有可能是到县里车站时动手，所以，我让罗柏把人重点安排在了这些地方。”
俞洲平说完，静静地看着沉眸思考的林宝芝，等她发表意见，他觉得自己遗漏了点什么，但一时间有些没头绪。
片刻，林宝芝抬眉，“你刚刚说公社的车站不打算安排人手，那他们试探发现没有不对劲后，很大可能会见机行事把你带走，你要确保自己有安全上公交车的能力。”
整个计划对俞洲平的要求太高了，林宝芝不可能不担心，她很直白地和俞洲平对视，用眼神询问他能做到吗？
俞洲平知道，这就是他忽略的一点，敌人在暗，能进也能退，不一定会按照他预料中一样行动的。
他看着林宝芝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倏忽笑了，“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林宝芝，你会帮我的吧？”
林宝芝哼了声，没有直接回答，抿了抿唇，认真道：“俞洲平，如果你出事了，我会马上忘记你的，我是个习惯向前走的人，不会停留在原地，也不会让记忆绊住我。”
俞洲平眼里陡然间幽沉一片，又很快清冽，他说：“我知道，所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他绝对绝对不能出事，他要娶林宝芝，和她过一辈子。
翌日，林宝芝还没动身去公社，先听说了一个消息。郑富强昨夜出门，不慎滑倒，掉到了路旁的水沟里，那截原本没多什么水的水沟不知怎么地积了很多化了的雪水，他下半身被冻坏了，听说命根子完全没有了感觉，一大早就送去了县里医院，不知能否抢救得回来。
林宝芝乍然间想起了昨晚俞洲平那冻青的脸，可算是知道他给她一个什么惊喜了。不禁笑了起来，这确实是惊喜，郑家大房就这一个儿子，命根不中用了，就真的是断子绝孙了。当初那位郑地主的堂弟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郑富强他爹，小儿子也是只有一个儿子，还是身体很羸弱的儿子，听说常年离不开药，以后娶妻能不能人事还得另说。
这件事一出，那位身体尚健朗和大房住一起的地主堂弟，想必焦灼万分了吧？整个和谐的郑家以此为契机分崩离析了也说不定。
坏人不会被老天收拾，但做坏事不知收手，一定会被有心有余力的人收拾。
林宝芝挺想问问俞洲平是怎么操作的，可惜时机不对，她按捺下心思，做足准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迈开脚步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