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艮商
“嗯……”
周小篆思索再三，却不知该如何应她一个答复。
“这我倒是还没想好，”
他抿了口温茶，心下是有些空落落的。
一年前自己随师兄下山，走时正值师父闭关之时，也未曾见上一面。现如今独身行此异世，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回去。
想到这儿，少年不禁有些落寞。
现世像是他的一方宁静小潭，这里则成了是汪洋之海。周小篆宛同枯叶孤舟，漫天的无力，冲刷着他身下四处。
将其吞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椿眸子一闪，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小篆，你可当我是朋友？”
少年闻声抬头。
“当然！除了师兄，你可是唯一和我聊这么多的人了。”
谈及王道淳，少年眼中又徒添了几分落寞。
“既是友人，不知可否听我一言？”
“嗯？”他不解。
“你如今虽是流转异世，但也并非隔绝于此不是吗？”
椿玉手拈杯，眼波半垂面前望着茶水。
“这清水村虽小，但民风淳朴，村人多单纯良善，更何况你还救过陈三一命，想融入这里想来并不困难，可是？”
“不错，”
周小篆随口回答。
“落神山三步一有山水花木、五步皆是鸟兽奇珍，景色可谓十里俱佳，可是？”
“是，”
“这里既拥邻人新友、也具奇观绝景，与你那里又差着些什么呢？”
少年神色一愣。
此处自己虽是不熟，但世界运行大体都与现世无异，不过是换了名字罢了！
自己修行的参武道法不也说‘道非不同，以心为中’吗
想来如此，周小篆忽感豁然不少。
椿见他脸上了然表情，嘴角含笑，心中渐松了口气。
“现在最关键之处是在于你的妖身。”
“这妖身……”
周小篆口中喃喃，下意识瞥了眼那毛茸茸的手掌。
“眼下要紧的是先为你炼制一具新的躯体，以免往后再生出什么误会。”
“炼制肉身？”
那金光兽瞳突而圆睁。
“这……是真的吗？”
周小篆还模糊记得《神异玄闻录》里似乎有过此类的记载。但此事总觉得太过玄乎，他也只当作是轶闻趣本来看。
但当他真正听椿说及此事时，反而有股异样的兴奋之感从心底升起，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又多了几分好奇。
“清水村固然不行，但……有一个地方可以，”
“是哪？”
“艮商。”
“艮、商、”
听着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周小篆眉头一皱，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了解了解这个世界了。
“没错，”
“那是什么地方？”
“艮商，为仙府八国之一，古居于西北山脉腹地。艮人善长炼石煅岩之道术，炼造奇法更是以精巧诡谲著称。”椿手持烧火棍，以此为笔，在细沙上勾勒出一幅山峦宫阙图。
“这些人中不乏有专研淬炼肉体的能工巧匠，其中就有位大师曾与我交好，我们可以找他帮你炼制新躯体。”
“那太好了！”少年心中大喜，但又转念一想，“不过那地方离清水村远吗？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不单单是远，艮商方圆五十里，四处遍地都是峰峦叠嶂，陡壁林立，就凶险难越不说，只此山路，若是单靠你我两人步行…恐怕是走上数月也看不到它的影子，”
周小篆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失望，但此番艮商之行恐怕又是唯一能够摆脱这副妖身的机会。
难不成我得一直这么不人不妖的活下去吗？
想此，少年心中郁气横生，径自握紧了拳头。他闭目深吸口气，暗下决心，此番艮商之行，即便是千难万险，他都要试一试。
思索在即，周小篆抬头，见椿正静坐在一旁低头沉思，便欲开口。
“我们……”
“小篆你可害怕登高？”椿突然一声打断他道。
“啊？你是说恐高吗？嗯……不怕！”周小篆话中透着决意。
“好！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坐希羽鸟前去，那样会快上很多，到时也省去了登山的麻烦。”
“骑、骑鸟去？”
“对！”
————屋外
“这…会不会不太安全？”
周小篆望着面前黑羽橙喙的巨鸟，暗自吞了口口水。
那大鸟足足有一人多高，体型可谓庞大非常。全身黑羽居多，脖颈与背部参杂着橙黄的羽毛，汇成了数道川状纹路。
黑鸟的那双眸子颇为灵动，四下流转间带着一丝野兽固有的寒芒，任谁看了怕是都不敢轻易靠近。
只见椿上前伸出小手，希羽鸟似乎看懂了她的意思，脖子半低对着椿撒娇般蹭痒起来。柔软蓬松的羽毛挠得她咯咯直笑，椿拍拍那黑色羽翼，随声说了句‘你的伤都痊愈了吗’，希羽鸟仰天一啸算是回应。
“小篆，你快来摸摸它，它很乖的。”
“呃……这家伙黑得跟炭似的，还是你摸吧。”周小篆一步退后，连连摆手拒绝。
“啾！”
那希羽鸟眸子一转，直直对着便是周小篆便是阵哼嗤乱叫。同时扇动起两丈多长的黑羽大翼，携风一把将其吹翻了过去。
周小篆没想到这鸟极通人性，只是面门迎风，便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连带还滚出了半圈。
眼看男孩摔了个狗吃屎，希羽鸟挥舞着黑翼嗤嗤欢叫，一副贱极了的模样。
“噗-”
椿忍不得噗嗤一笑，对着还晕晕乎乎的少年轻声喊：
“它可是能听懂你说的，而且最讨厌别人说它黑了~”
“嘶哈——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周小篆撑着迷瞪的脑袋，残留的眩晕感让他脚步上一阵踉跄。
“也没想着你出口便是它的黑羽，而且啊，还需要它带我们去着艮商，你可得跟它搞好关系了，不然……”
那话儿还未说完，少年摇摇晃晃的身影便正抵了过来。
椿躲闪不及，被小篆撞了个正着。两人身后空无挡物，极为顺利地沿着草坡一路滚了下去。
————
“可恶啊…该死的黑毛儿公鸡，下次一定先给你炖了……”
周小篆一口骂着一面起身，却又不敢放开了音量去喊，只得小声嘀咕几句。
他本是正面趴在地上，若想起身需得两只手撑着。
刚才一心愤起，周小篆倒没注意着靠在胸前的那团温软。
“咦？”
还正犯疑惑，可待他睁开双眼，看到皆是满目素白，瞬间明白了大半。
“我去！”
他猛然一惊，慌忙间囫囵着爬了起来。
“对…对对、对不起啊啊椿姑娘，刚才我……”
周小篆舌头打转，一时不知该如何狡辩。
他自知刚才举动对椿来说过于失礼，才不敢正脸对着她去，只好背着身站得笔直。
不过身板虽是挺得硬直，可倒是心窝里却荡漾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