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中元节的街头
一上午过去，姑娘们已经在自己房中，各自打扮，准备妥当，就等着客人来抽签儿献技了。
我抬头看看马路上稀疏的人群，感觉有些奇怪。
“妹妹，今天可是有什么大事吗？为什么街上的人这么少？”
等了半晌也不见张妹妹回应我，于是我上楼敲了敲她的房间。果然没在，大概是一早出去置办生活物资了。
顺手推开旁边海儿的屋门，一张惨白的大脸，吓得我一个踉跄。
“你这是在干嘛？怎么打扮这副鬼样子？”
海儿冲过来，用手怼住我的嘴。
“坊主，你不要乱讲，今天可不能提什么鬼呀魂呀的，不吉利。”
“为什么？今天什么日子？为什么外面马路上的人这么少？”
她瞪着大眼，惊讶看我。
“今天是中元节呀，坊主，你是日子过糊涂了吗？”
中元节啊，怪不得。虽然我是从小没怎么在意过这个节日，但是听说南方还是有不少民族，从古至今保持着对鬼神的敬畏，流传下来不少中元节的风俗礼节，所以不能做什么，我还是多少听过一些。
“那今天可真是赶得不巧。”
我爬上歌舞坊的顶楼，扫视整片长安城。街头的摊贩显然少了大半，除了必须当天卖掉的新鲜瓜果以外，平日最热门的杂货商贩，现下都无影无踪。定在今日选头牌，甚是不明智。
可顺着主路向皇城望去，一个临时被人包围形成的“舞台”，吸引了我的注意。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刚才来我坊里，将我一通戏耍的道士二人组。
两人虽是与我相隔遥远，但张牙舞爪的样子，着实令我聚气。于是一撩长裙，奔下楼去。反正姑奶奶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倒要去瞧瞧，你们俩玩儿的什么鬼把戏。
越临近，人声便越如潮水般涌入耳中。
“中元节，又名七月半、七月十四、祭祖节、盂兰盆节、地官节，今日宜祭祖、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祭祀土地。各位若有身虚体乏，病忌讳医，诸事不顺，或是有难言之隐，想要得些援助，可上前让我师傅，相面告解。”
说话的正是那个青袍道士，他旁边站着高颧骨，闭目摇头，跟个高人似的，嘴角撇成八字，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道长看相，收不收银钱？”
“不收不收，分文不取。于道长只在中原下山，为天下苍生义诊相面，行善积德”
他这样一说，我倒是无法反驳。算不算行善积德不好说，但他们确实是没有从我身上取得一毛半分。
“来来来，我看你眼下乌青，定是长期少寝所致，今日鬼门大开，若是之前做过什么亏心之事，尤为需要小心。看，我手中经书，乃是于道长亲自誊抄于观内，开光加持。执此经者，可保中元之日万事顺遂，重病父母和冤亲债主各自相安，不扰不犯。”
我心里暗暗，你看看，还不是来兜售经书，发节日财的。
“这经书可是要钱？”
“分文不取。”
我一听惊了，不要钱？难道是我误会他们了？这两个道士，竟真是来替百姓消灾解难的？
人群随着道士的话，突然发动，像开了闸似的向前涌来。
“帮我看看，帮我看看，我这几天牙痛得吃不下饭，会不会是中了别人的诅咒。”
“道长救救我家孩子，我孩子五岁了还不会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作祟？”
一时间人声鼎沸。
青袍道士见状，跳下人群，开始发放包袱里的仙丹。
“别急别急，都有都有，这是仙云道观的凝香丸，驱邪止惊，百病不侵。”
突然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从人群传来。我转头看去，那边的人一下散开，青袍道士和一个女人被围了起来。我挤过去，靠近了些，看到那女子粗布麻衣，骨瘦嶙峋，掩面趴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青袍道士抻着脖子张望了两下，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
“师傅这人受了惊吓，怕是邪气入体。”
人群一听，立马散开来，几个胆小的直接掉头就跑。
“徒儿把她抱起来，给为师瞧瞧。”
青袍道士得令，弯腰准备将女子拖起，谁知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阻止道。
“小道士，一会儿不见，你跟师傅就又惹上事儿了。先把她放下吧，我懂些医术，女人的病，有时候还是得让女人来看。”
青袍道士狠狠拽着女子不撒手，甩开我搭在肩头的手。
还没明白他这是何缘由，我身后便被重重一击。
“鬼附身，鬼附身，大家可看到了。这青蜓原本趴在那女子身上，但她突然倒地不醒，而这位坊主一来，蜻蜓立马飞到她的背上，她便开始说些胡话，定是被鬼附了身！”
我被一通污蔑之声，怼了个措手不及，但回头看向高颧骨，他手里正握着一只拍瘪的蜻蜓。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如此，眼珠子都可以清晰辨认的巨型蜻蜓。
“这女人肯定被附身了，杀了她，快杀了她。”
“用火烧死她。”
“把她送进官府。”
一通莫须有的罪名，直接点燃了长安城圣元节的宁静。
“慢着，一只蜻蜓落在我的背上而已，凭什么就说我鬼附身？这中元节虽然是忌惮蜻蜓螽斯，但不是它们落脚的地方，都有问题吧？不然，你们先把道士的双手砍了，因为他也摸了。”
“荒唐，贫道乃是捉鬼之人，无所畏惧，坊主还是赶紧回去，闭门熬过今晚吧。”
“怎么，搬出自己的职业来pua我？你们大家听着，世上根本没有鬼，都是这些称自己会捉鬼的道士，装的神，弄的鬼。”
我憋了许久的气，一股脑释放出来。
“我平康里歌舞坊坊主谢阿蛮，本来已经信他们是普度众生，行善积德来的了。但他张嘴便说女子倒地不是生病，而是中邪，还因为一只蜻蜓，让我无辜蒙冤，被你们嫌弃忌惮。那我只能确定，他们就是骗子，他们只是想耍些把戏，让我和你们，一起破财消灾。”
百姓哗然，咒骂我的声音锐减。
“阿蛮，是不是之前破了安民夫人案的坊主？”
“好像是她。”
今非昔比，我在长安城里的名气已经有了些长进。见势头不对，高颧骨有些急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难不成忘了，早些时候在歌舞坊里，我替你算出过一劫。”
“你不提便罢了，既然提了，我可要好好跟你算算账了！”
我掏出那股子不信邪的劲头，要跟这鬼道好好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