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沉溺
单云其实没有心情买什么衣服。她乖乖跟在简青后面，看她在手机上付款，叫车。
橘黄的灯光照着两个人，简青抬头，“去w广场吗？”
单云点点头，“可以。”
说来也奇怪，整个橡城在这么多年里竟然没有再建一个更高级的购物广场。小城市的发展与变化及其缓慢，她们每经过一条街道，都能见到过去的影子。
城市还是一样的脸，人却变了。
“为什么要回来工作？”
单云冷不丁开口。作为一直以来有更远大抱负的人为什么回到这个小城市工作。
简青侧头看她，车厢内单云的脸忽明忽暗。简青把头转向窗外，“大家不都这样。”
“可是你不是这样的人阿。”
听到这一句话，简青鼻头发酸，也许这么多年，只有单云还将她当做意气风发的少年。
简青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人都会变的嘛。”
单云不喜欢这句话，“会吗？我就不会。”单云侧身看她，“你记得你送过我一句话吗？我以为你鼓励我呢。”
简青看着远处的购物广场逐渐靠近，她记得那句话，“就像不同的植物为了适应同一种气候，强迫自己长成同一个样子那么荒谬；我们为了适应同一种时代氛围，强迫自己失去了自己。”
简青心中隐隐地生出一丝尴尬，就像藏在靴子里的破袜子被人瞧见了一眼。那时候她对单云说，“你可以做你自己呀，没关系。”
可是，简青却不行。她曾想做单云身后的海绵，不必担心没有保护。她有足够丰满的羽翼，来支撑她们。
可若羽翼没了呢？在她那些现实问题面前，她再如何高光的学生生涯都起不了作用。
她成为小城里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为应对不堪的现实问题，丢下了与单云一起奔赴未来的邀约。
在生活的间隙里苟延残喘之时，她偷偷地想念这个人。
真是糟糕的生活，她没有告诉单云，这段日子真的很糟糕，她不舍得单云陪她一起面对，更何况，她不能将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展示给单云。
她做惯了榜样，奖台已经站习惯，落入尘土之时，最不想让单云瞧见。
的士停下，她拉开车门，等单云下来。
“你要喝点什么吗？”简青替她关上车门问道。
“阿？好啊。”
“里面有小明，哦，有新开的，不知道你喝不喝？叫胡焦。”
单云知道这家店，她在上海有喝到，说起来就是从上海开起来的，最近营销很多。她摇摇头，“没喝过，有听说。”
“我也没喝过，听说很甜诶，你应该不喜欢。”
单云还挺想喝的，听她这样说急道：“可以调糖度阿。”
简青疑惑道：“是吗？我听同事说固定糖的。”
“应该有的固定有点可以选。”
“你怎么知道？”
单云摸摸鼻子，有点心虚，“现在的奶茶店不都这样吗？”
简青也不再问，领着她往里面走。
两人点完，单云提议先去买衣服，过会再来取，简青疑惑，“现在取了去买不是更好吗？”
单云看着她，这个人这两年是真的没接触这类奶茶店了，在这边等，是要等上半个小时的。
单云挠头：“应该要挺久吧。”
“只是奶茶，五分钟吧。”
“um…我看网上说要等半小时诶。”
简青看了眼工作人员，舔了一下下嘴唇，她好似有听同事说过。想了想，她跟在单云身后走出了门。
“快速买一下就好了，我只需要衣服能替换。”
“好。”
简青看着单云走在一排排衣服之间，偶尔伸出手勾起一件，瞧上几眼。单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她帮忙挑选衣服的小女孩了。
单云抽出一件长袖，抵在身上问道：“这个可以吗？”
简青点头，单云便将衣服带着，继续挑选。
走了几步路，她回身拿出一件丝绒套头衫，走近简青将衣服抵在简青身上，“这件适合你诶。”
这副样子，真的和那个跟在她后面说“我都可以，学姐选。”的姑娘不一样了。
简青感到一阵失落，她没有陪到单云，没有把她这两年多的变化成长都一同经历，只能在这里，对她进行重新认识。
单云见她发愣，用手指点了点她，“怎么了？”
“阿？”
单云把衣服展示给她，“可以吗？给你。”
简青愣着接过，“我不需要买衣服呀。”
“一起试试嘛。”
她的语调上扬，有点以前的感觉。
简青被单云推着进了试衣间，等简青转身看单云，单云对她一笑把试衣间的帘子关上。
明亮的试衣间里，简青把藏在衣服里的标签拿了出来，这家店她知道，不是什么快时尚店铺，她根本消费不起。
她看着标签上的四位数，没有换上，在里面站了一会，她打起精神，把帘子拉开。
对上门外期待的眼神，她咧嘴一笑，“不太好看感觉。”
单云微微张嘴，“那你怎么不给我看看呢？”
简青往外走，“因为太丑了，我不适合。”
单云拉上她，“那你也要让我看看嘛。”
单云不由分说又将她推了进去，“让我看看嘛。”
简青抿嘴，把帘子拉上，只好把衣服给换上。全黑的丝绒套头衫确实挺适合她的，大小也刚好。
她轻轻扯开帘子，心中已经酝酿着的“你看，我觉得不太好。”还没出口，便被单云的话给堵住。
“好看！明明好看，哪里不适合。”
单云哪懂，她的不适合是来自钱包的不适合。
简青扯了扯衣服，“可是…”
身边的售货员不适时地开了口，“这件太适合你了。真的，很好看。”
单云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件，还有刚刚那件白色一起算了。”
单云又示意简青把衣服换回来道：“谢谢你今天陪我。”
简青再出来的时候，单云提着的却不止那两件衣服，售货员不知又跟她说了什么，她又买了一条裤子和一件毛衣。
单云晃了晃袋子，“我感觉我衣服这样够了，过几天也得走了。”
简青也不再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之前以为单云与她母亲关系应该很好，如此一看，大抵还有些隔阂。
“去拿奶茶吧。”
简青点头，提上自己的包。
两人走在外面的道路上，冷风阵阵，单云缩了缩身子，她不想再住酒店了，思索片刻，她开口问：“自己住吗？”
“是。”
耳边只有冷风倒灌的声音，两人站在路边等车，单云又鼓起勇气问，“我可不可以去你那里借住？”
简青回头看单云，单云没有带眼镜，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她，点燃她的欲望，熄灭她的理智。
背后是难以抵挡的指责，简青看着眼前的单云，她的出现像一个梦，让她在这难熬的现实世界里能喘息片刻。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她却开口，“好。”
她想，一会会，只有这一会会。单云留下的短暂几天，让她再沉溺一下。
到时，她再回到现实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