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旧事重提
“李叔!”
付冰洋吃惊于听到李淼名字的同时,还震惊于眼前的大叔的名字。那个军官证上的字,就叫丁言!那个小本本是他的军官证!
“是的。昨天我路过那里,是要去……拜访李淼的父亲。”
“那李叔呢?这么久了……他怎么……不回家看看。”付冰洋心中已经开始隐隐不安,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淼他……牺牲了……”
“牺牲了……”这个词在犹如炸雷一般,不停地在付冰洋的脑子里重复、盘旋。
“牺牲。”这个词付冰洋听起来是这么地陌生,他嘴里麻木地重复着,“牺牲……这么大个人,好端端的……怎么说牺牲……就……牺牲了呢……”
打付冰洋记事起,他就没见过爸妈。
还记得他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李淼还没去当兵。
那个时候大家家里都穷,有的孩子家里就祖孙、母子两个人。打零工赚来的钱只够日常的生活,假如哪天身体不舒服,家里的顶梁柱突然有个三长两短的病了两三天,这时候可能家里连饭都吃不饱。
如果这个时候孩子们找到李淼,他一定会想着办法地带孩子们去弄吃的。下河里摸鱼,瓜田里摘瓜,地里扒野菜,上树摘榆钱。
即使偶尔偷瓜被人抓到了,他也会大叫着带着孩子们跑,躲避守瓜人的追捕。
但付冰洋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李淼在带着孩子们偷瓜之前,就找到了守瓜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跟守瓜人聊完以后,他才带着孩子们装模似样地去“偷瓜”。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守瓜人,其实是李淼的朋友。这片瓜地,就是他种的。不知道李淼到底许诺了他什么,他每次都十分乐意地让李淼带着孩子们去上演一出“偷瓜”的戏码。
在曾经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李淼给孩子们带来的,不单单只是物质上的满足。
记得有一次,那天是付冰洋生日。李淼神神秘秘地把付冰洋叫来,配合着他的那群小伙伴们给了他一个惊喜——那是一个李淼自己做的一个很精美的小板凳,板凳上面还刷了一层油漆。在这样的一个年代,油漆这种东西卖得很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那天的对话如今还历历在目:
“这个是我们冰洋的专属小板凳。以后有了这个小板凳,冰洋就能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天天开心啦。”
“我才不要!”少年的尊严,曾经看的比天都高。
“为什么啊?”这次轮到李淼发懵了。
“我要快点长大,这样我就能有赚不完的钱,来养活奶奶!”
“对!我也要快点长大!”
“我也要,我也要!”
“……”
小伙伴们争先恐后地喊,就好像谁喊得晚了,谁就长不大了一样。
原本还在发愣的李淼听到孩子们的发言,用手抚摸着付冰洋的头,笑眯眯地说:“你们都是乖孩子,你们以后肯定都能赚很多很多的钱。”
“哦,能赚大钱咯!”少年们的欢呼声贯穿了云层。
他们哪知道什么叫赚大钱?只知道眼前这个温暖的男人给他们许诺了一个温暖的未来。
付冰洋记得,那天抚摸在自己头上的手格外的温暖,那双温暖的手就好像温暖了自己十几年那么久。
自己真的好想对那双手的主人说:“李叔,原来生活不是这样的,它好苦啊。我好累,我不想长大了,我想回到小时候……”
现在,却有一个人告诉自己,那双手的主人不在了,他永远地离开了自己。
如今,他留给自己的,就只剩下了那个已经褪色了的,只剩下了童年的记忆的小板凳。
“怎么会呢?大叔,你一定弄错了对不对!你说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认识地李叔对不对?”付冰洋强颜欢笑。
如果此时有镜子的话,付冰洋一定会发现,自己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就像……一个被狗熊拿去擦了屁屁的小白兔,又脏又臭又惹人嫌。
“对不起,孩子……都是我的错……”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牺牲的,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的,你们在骗我!”付冰洋还是不敢相信。
“李淼他……五年前走的……”
“那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付冰洋愤怒地站起来质问他。
他这边闹出来的声音吸引到了帐篷里的其他人的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冲着这么一个有着高军衔的疤脸男大吼的,但是他就是很愤怒,恨不得一拳抡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
“对不起,孩子。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们,这五年也也发生了一些其他事……”
“李大爷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嗯……”
“他怎么说?”
“他说你李叔,逞了一辈子的能,这回……终于当了回真英雄。”
“大叔,你也觉得李叔他,是真英雄……对不对?”付冰洋跌坐回小马扎上,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是的,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我能相信你吗,大叔?”
丁言听到付冰洋的话后明显地愣了一下:“那是自然,我从不骗人。”
付冰洋抬起他那一直低着的头,他的脸上眼泪鼻涕都糊在了一起,脸上的笑容难看极了:“李叔一直都是英雄,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永远都是我们的英雄!”
“是的,他永远是我们的英雄!”
“擦擦吧。”一直站在一边的周一航从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截卫生纸。
“谢谢。”接过卫生纸,付冰洋擤了擤鼻涕,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
“下一个!”
这个时候原本登记的那个人已经登记完了,叫了下一个人进来。
这家伙贼眉鼠眼的,一进帐篷那双眼睛就东瞅西瞟的。
“卧槽!着丁阎王这么狠,自己带人进来的,还给人整哭了!”
“瞅啥呢?赶紧登记!”
付冰洋扭头瞅了一眼,原来是刚才插队的那个“串儿”。
“姓名、性别、年龄、学历。”
“赵子昂、男、18、高等学历。”
“…”
“不用管他,我们继续说。”
“大叔,你能给我详细讲讲李叔是怎么牺牲的吗?”
丁言看了一眼刚进来的这家伙,没有直接给付冰洋讲述事情的经过:“一航看过卷宗,待会儿让他给你讲吧。”
“嗯……”
“现在你知道了,尖刀队是很危险的兵种,可能一次巡逻任务就没命了,你还报名吗?”
“当然!”付冰洋的眼神从未像今天这样坚定过,“不管李叔到底是因为什么牺牲的,我一定会把罪魁祸首抓出来,然后亲手宰了他!”
“好!我们一定会宰了他!”
丁言大叔的话吓得正在登记的赵子昂猛地一激灵。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帐篷一角的丁言。
他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吓人了。
“那你方便给我们说说你妹妹是怎么回事吗?”
“我可以信任你们的,对吧大叔?”
“你放心,你的事情今天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一点。”大叔拍着胸脯保证。
付冰洋回头看了一眼还赖在板凳上没走的赵子昂。
“登记完没有,登记完了就赶紧离开,别赖着不走!”大叔催促道。
“这就走,这就走。”赵子昂嘴上应付着,心里却在嘀咕:切,谁稀罕跟你这阎王呆在一块儿。小爷我巴不得赶紧走。
赵子昂刚走出去,帐篷里的电话铃就响了。
“长官,找你的。”接线员对丁言说。
“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大叔起身去接电话,并叮嘱付冰洋说,“你先等一下。”
“嗯。”
“我是丁言,请讲。”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都说了些什么,大叔明显地迟疑了一会儿,“那小子……有这种事?好,我知道了。”
挂断了电话,大叔走到付冰洋面前:“不好意思冰洋,我临时有点事儿得处理,待会儿就让一航带你去转转,一航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问你的事情的答案,你告诉一航就行,可以吗?”
付冰洋沉吟了许久,才缓缓点头。
“一航,你去换上便装,带着冰洋去转转吧。”
“好。”
“……”
“嘿,哥们儿。多亏你跟那丁阎王唠了这么久,我才能顺利躲过他,这回小爷我肯定稳了,说吧哥们儿,你喜欢吃啥,今儿小爷我做东,请你吃饭……”
付冰洋刚走出帐篷,一张大脸就凑了上来,吓了他一跳。
“咳咳。”
付冰洋捏着嗓子给那人使眼色。
“你嗓子不舒服啊哥们。话说回来着丁阎王也真是的,他带着你进去的,咋还能熊你一顿呢?哎,他都拉着你唠了啥啊,给你整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哎!周哥……”
“你话挺多啊?”
赵子昂正碎嘴叨叨着呢,周一航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吓得他赶紧嘬住了嘴。
“周哥你这是哪儿的话,我这不是看这哥们刚才哭的挺伤心的,我寻思安慰安慰他嘛……呵呵,安慰安慰……”
“行了,别叨叨了,赶紧滚蛋吧。”
“好嘞哥,我这就滚。我先去鸿宾楼定桌子了啊,今儿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不去!”周一航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好嘞,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哈,我搁鸿宾楼等着你们!”赵子昂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溜烟地跑了,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一定要来啊!我在那等着你们!”
“这人……挺自来熟哈……”
“甭管他,这货就一傻犇。”
“你认识他?”
“嗯,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
“怪不得说话这么好使……”
“一航,你过来一下。”付冰洋他们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大叔站在帐篷外喊周一航。
“你在这等我一下。”
“嗯。”
周一航跑过去之后,不知道大叔跟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直往这边瞟。
没一会儿他俩就说完了,周一航又跑了回来。
“走吧。”
“嗯。”
“…”
相顾无言,俩人就这么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们为什么要调查我妹妹。”(“你妹妹她是怎么来的。”)
“呵,咱俩还挺有默契的哈。”周一航笑着开口,“你放心,调查你妹妹没有恶意。之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变异人事件】你应该也知道吧。”
说到这里,周一航突然顿了一下。
“嗯……”
“那件事之后,军方就下达了新的政策,在军区旁边新盖了许多的家属院,安排军属们入住。因为她是你们捡来的嘛,跟你和你奶奶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需要调查一下她的来历背景,对她进行一次体检。如果检测结果一切正常的话,那她自然也就可以跟你们一起入住家属院了。”
“怎么检查?”
“就跟你这次参军一样,常规体检。抽血检查,拿去化验。”
“什么时候……”
“现在就可以,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你家?”
“好……好啊……”付冰洋说话的时候声音结结巴巴的。
听到付冰洋答应,周一航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付冰洋。”
“嗯……”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变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