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2）
晚饭很简单，杂面馒头，炒了点白菜，还有煮好的玉米糊糊。
“奶奶，这是这个月发的工资，我自己留了一点儿，剩下的这些你放起来吧。”吃饭的时候付冰洋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递给奶奶。
付冰洋每个月的工资发了以后都是交给奶奶保管。老人家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放在她那里能攒住钱，她还能随时拿着钱去看病。
“留了多少啊？够不够用啊？你再多拿几百吧？”奶奶接过付冰洋递过来的钱，从里面又抽出来两张一百的。
“不用啦，我留的有，这些你就放着吧。”付冰洋喝了一口玉米糊。
天气冷，玉米糊凉得很快，上面已经形成了一层膜，喝的时候有些粘嘴。
“哥，明天我生日，你给我买礼物了嘛？”小姑娘听到付冰洋说到发了这月工资，饭也不吃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付冰洋。
“放心，肯定买了。”付冰洋从兜里摸出那个包好了的小礼盒放到桌子上，“先吃饭，吃完饭再拆。”
“好！”一想到吃完饭就能拆礼物，小女孩儿激动得不得了，赶忙往嘴里塞馒头。
“你慢点吃，它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好好吃饭，别噎着！”
小孩子的激动心情是半点也按捺不住的，虽然她嘴上答应着付冰洋，可嘴里的动作却是一点儿没停，还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
“好好吃饭！像个什么样子！”奶奶生气地拿筷子敲了一下小姑娘的手。
“哦。”看到奶奶都生气了，小姑娘终于老实了下来，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也含糊不清的。
“买来就是给你的，慢点吃。”付冰洋咬了一口馒头，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奶奶，我今天去参加征兵了，不出意外的话就能通过了。”
“当兵训练很苦的啊，能行吗？”
“现在在这供水厂上班也不容易啊，每天的活又累，给的工资也不高，还得倒夜班。”付冰洋又夹了一筷子白菜。
“去了军区就不一样了，我在里面吃穿也用不到钱，还给工资。而且每个月还会给家里发补贴，这样咱们家就能攒下来钱了。而且我报的兵种是跟李叔一样的，给的工资高，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里面遇到李叔呢，有他在里面照顾我，不会太累的。”
付冰洋给奶奶讲着自己憧憬着的未来：“到时候咱家有了钱，先拿钱给你看病，把病给治好咯，再拿一部分给清清交每年的学费。剩下的咱们用剩下的钱就攒下来，到时候换个大点儿的房子，就像李大爷家那样式儿的小院子，前院儿里堆那些杂七杂八没用的东西，后院住人。再在院子里种点菜，以后就省得你跑腿再去买菜了。而且到时候军区里发的光荣牌往墙上一钉，保准没人再敢来咱家偷东西。”
由于治安管控不严，除了类似今天抢劫的事情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治安问题存在，各家各户丢东西都已经是大家司空见惯的了。
今天老周家堆在门口的煤丢了，明天老刘家攒的塞在床垫子下面的钱被偷了。这个时候即使找来治安厅的人来，人家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到最后只能是走一番过场，做做记录。丢了东西的人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大马路上撒泼打滚，冲着附近的住户骂街。
相反李大爷家倒是风平浪静，即使是在家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听说过他的小店里丢了什么东西，甚至连镇上的盲流子也不敢去他那里闹事，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这都是他那从军的儿子的功劳。
“老李的那儿子啊，可有几年没回来了，他那虽好，可顾不着家啊。”
“哥，那你是不是也跟李叔一样，就不回家了。”小姑娘生怕付冰洋进了军区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赶紧问他。
“不会的。”付冰洋耐着性子跟她们解释，“我听他们征兵的人说是有休假的，可能李叔比较忙吧，顾不着回来。”
“哥你不能跟李叔学，李爷爷经常说李叔不孝顺，你不能不孝顺！”
“人小鬼大的。”付冰洋笑呵呵地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你知道什么叫孝顺吗？”
“就是…就是…反正你不回来就是不孝顺！”小姑娘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了行了，赶紧把你碗里最后一点喝干净，拆礼物去吧。”付冰洋打发她去玩。
“你先答应我！不能不孝顺！”
“好好好，我答应你，去玩吧。”付冰洋把小盒子递给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哥保证，就算去了军区，也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们。”
接受了付冰洋的保证，小姑娘这才兴致冲冲地去里面房间拆礼物去了。
“冰洋啊，你大了，见的事儿多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懂，也不知道到底啥样是对啥样是错，有些话我要是说得多了，你也觉得啰嗦。”奶奶夹了一筷子白菜，却迟迟没放进嘴里。
“不管干啥事，你要是觉得行，就去做。不行，就不做。出门在外，干啥都别苦了自己。你奶奶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一身的毛病，治不治的都无所谓了。早晚都是死，与其花那冤枉钱，还不如给你们兄妹俩存起来，将来你也能给自己找个媳妇。”
“奶奶，别说这丧气话。”听着奶奶的话，付冰洋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谁用手突然攥紧了似的，“书上不是有个词叫‘长命百岁’嘛，奶奶你一定也能长命百岁的。”
“啥百岁不百岁的，这年头谁活过这么久？说不定是古时候的人造出来拿来骗人的也说不准。”奶奶对这个词并不以为然。
“话别这么说嘛奶奶，既然有这个词就说明肯定有他的道理。您不也常说吗，‘古人诚，不欺我’。既然古人有‘长命百岁’这个说法，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活久了也是累，到时候我能看到你结婚生子就够了。”
“别这么说嘛奶奶，您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奶奶用筷子搅着碗里已经凉了的玉米糊，“奶奶的心早都死了…”
“奶奶，别这么说，都会好起来的。”付冰洋故意把碗端得很高，挡住自己的脸。他大口大口地喝着已经放凉了的玉米糊，发出很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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