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小子有点东西呀
一出来，就看见一个留着长发、带着墨镜，嘴上叼着烟卷，脖子上拴根大金链子的家伙坐在卡座里，旁边还跟着两光头佬。
你这是演黑社会吗？姜山暗自猜测。
后面跟着的小伙伴一看这架势都有点腿软。
你别看潘飞嘴上吹的凶，他就一学生，不是真的小混混啊。
更别提吕锦段萍了，只有毛艾尼稍好点，毕竟是有过几次战斗经验的人，当然也可能是脑子缺根弦，所谓无知者无畏嘛。
姜山直接走过去招呼：
“你好，请问是你找我吗？”
对面男人把墨镜往脑门上一支，打量了姜山几眼后开口：
“你就是老文那个徒弟，看着倒是眉清目秀，就是不知道真有他吹的那么厉害？”
“你……是健哥？”姜山试探地问。
男人点点头，伸出手：
“对，我是陈健，认识一下。”
姜山伸手回握，对方突然使劲加力，想整姜山。
你都四十大几的人了，咋还这么幼稚捏。
姜山可不怕这招，原来在部队的时候，不知道和多少人较量过。
手掌一弓，象握了个鸡蛋一样，对方的力就聚不到一堆。
他再一紧，力就像射箭一样从弦上迸发出来，对面的手掌立即被捏成了反曲形，没人能用手背握住东西。
陈健有力使不上，而且感到一股大力袭来，自个的手又痛又麻，只想叫爸爸。
甩了两下都没甩开，赶紧认怂：
“快松开，我是你师叔，你就这么对我。”
“少来，我哪有什么师叔，你少占我便宜。”
说着话，姜山松开了陈健的手。
陈健伸爪一看，上面四道指痕，都红了。
“你小子，手太黑了，你看给我整的，”
他还埋怨。
“那不是你先试探我的吗？我只是习惯成自然而已。”
姜山是一点不虚他。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小子，行了吧。”
碰上这位，陈健也头大。
“说正经的，我和老文虽然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我俩在音乐方面确实有很多共同的看法，所以他一直叫我哥，我也认他这个弟，师叔就是从这论的。”
陈健在姜山面前吹水。
“这次，我提前过来，跟他聊过，他对你评价很高，我也是听得高兴，所以想提前过来看看你。”
“文老师确实是我老师，但你俩从穿着打扮上看，就不像一路人，谁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姜山一句话差点没把陈健送走。
他平时跟老文都这么说话，何况你个冒充黑社会的。
“而且你这一副社会人的装扮，知道的你是搞摇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哪里放出来的黑道大哥呢。”
“话说你一天天的这种做派，是嫌政府不收拾你吗？”
姜山接着怼，对陈健影响大伙心情这件事有点不爽，他可不怕什么便宜师叔。
陈健也傻了，这大侄子这么猛的吗？跟吃了枪药似的。
旁边那两光头佬也觉得造型摆不下去了。
老大都被拿捏了，你还在这摆个屁的造型啊。
两人在旁边的位子坐下，一脸憨憨的表情看着这所谓的两叔侄。
“好了好了，叔今天来的冒昧，我这给你道歉，你小子这嘴可是真损，一点不给人活路啊。”
“这还差不多，健哥，这二位哥怎么称呼？”
“这个瘦点的叫小奇，贝斯手，那个胖点的叫老伍，鼓手，这是我朋友的徒弟姜山。”
陈健终于想起给大伙介绍。
姜山也把小伙伴们叫过来见面，顺便介绍他们认识。
潘飞、毛艾尼一听这个像二流子的人居然是摇滚巨星陈健。
立马化身舔……，呸，不对，化身迷弟。
热情的不得了，这位虽然不受主流音乐圈待见。
但在民间，他可是传奇啊，多少人听着他嘶哑热血的声音度过青少年时期。
今天可算见着活的了。
这会放松下来，姜山让小伙伴们先回去了，明天还上课呢，学生就是这么苦逼，另外有些事，也不方便让小伙伴们知道。
接着聊演出的事，陈健说干脆把老文约出来，大伙聚一起吃个饭。
姜山无所谓，反正有大头买单。
老文来的很快，几人转移阵地，姜山还跟老妈说了一声，晚上跟几个朋友聚会，可能回家有点晚。
因为要聊事情，大伙干脆到陈健住的旅馆楼下，找了家饭馆，就近吃完好谈事。
吃饭的时候，陈健听着姜山喊自己哥的时候，不干了。
“你小子，我和你师父一辈的，按理你怎么也得喊我一声叔吧！”
“甭理他，你就叫他哥怎么了，还把你叫年轻了呢！”
老文则在旁边煽风点火。
“而且你还说你是我哥，咱俩谁大你心里没点数吗？”
老文也不是省油的灯。
“凭什么呀，你就这么教徒弟的吗？”
陈健不依不饶。
“两位老师，咱们各论各的可好，毕竟搞摇滚的都带点离经叛道，不守陈规，何必为个称呼在这争呢。”
姜山在那和稀泥。
“而且咱们现在华国乐坛，说实在的，摇滚有点名存实亡了，你说呢、健哥。”
姜山成功转移话题。
说到这，小奇老伍也加入讨论。
大伙当年都是凭一腔热血和热爱投入摇滚乐的怀抱，混到现在别说发扬光大了，连生存都成问题。
这次陈健为什么痛快接受晚会的邀请，除了不服气那帮所谓的主流音乐人外，也是实在有点混不下去了。
再找不到饭辙，真的会饿肚子。
像他这种四十大几的人，你让他不搞音乐，转行他都不知道做什么，乐队也只能解散。
看着跟着自己东奔西走这么多年的兄弟，陈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老文也在一旁长吁短叹，虽然他自己算是体制中人，勉强混个衣食无忧，但陈健他们这类人的处境，他也很清楚。
当初他就是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向现实低头，被李校长劝回疆省工作，为的就是肩上扛着家庭。
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但轻狂完了，你总要吃饭吧。
三个大老爷们被这话题搞得情绪低沉，就差抱头痛哭了。
姜山轻叹了一下，他倒没有这么深的感触，毕竟两辈子都没涉足过乐坛。
但他清楚世界的发展方向和规律，未来音乐其实还是有几年好时光的。
现在即将进入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国家经济必将腾飞，而伴随着经济发展，人们对精神层面的需求也会随之井喷。
由此而来的，影视、音乐、文学、绘画、动漫、文玩等各个方面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再到后面的资本入场，收入更是一日千里，并催生出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首要任务是让眼前的这帮人活下去，死在四九年那可就真的亏大了。
想到这，姜山觉得还是可以帮点小忙的。
发泄的差不多了，老文结账，几个人回到陈健住的房间。
关上门，还是没开口，大伙总觉得心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一样，憋闷的厉害。
姜山泡好茶，给每人倒上一杯，然后缓缓开口：
“文老师、健哥、小奇哥、老伍哥，其实你们想过没有，虽然现在好像是摇滚音乐最黑暗的时代，但也许他的生机就在眼前呢！”
几个人带着略有些惊异的目光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可谓是语出惊人。
“详细说说。”
老文最先开口，其他人也点头应和。
“其实国外的摇滚乐的表达方式在近些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在图书馆看到过一本《西方音乐简史》，他对近代以来西方主流音乐发展作了个简介。”
“摇滚乐兴起于战后五十年代，因为反战思潮的发展，凭借欢快的节奏，积极向上的歌词，释放人们内心的情感，迅速在广大青少年中流行起来。”
“早期融入了大量黑人爵士乐、蓝调、米式乡村音乐的风格，再加上自身鲜明的节奏，经过几十年的演变，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咱们华国摇滚乐起步很晚，应该是华米两国关系正常后，才慢慢地传入国内，到现在也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
“因为咱们国家前几年搞运动的原因，使摇滚乐的发展受到很大的限制，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类型补充。”
说到这，几位都跟着点点头，毕竟他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听就知道为啥摇滚乐在华国发展不太好。
国家管理体制不同，音乐土壤不好，国人性格相对内敛等等诸多因素，造成国人对摇滚乐，天生就有种不理解，不抵制就算不错了。
姜山接着往下说:
“但现在，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深入，国民经济水平的逐渐提高，人民对精神层面的需求提高，整个文艺市场只会发展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越来越好。”
“这是国家大势，无人能挡。”
“在这个过程中，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能做些什么呢？”
姜山发出灵魂拷问。
陈健苦笑着摇摇头，这些年他东奔西走，真的是靠一腔热血和信念在支撑。
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感觉离所爱的音乐越来越远，人也越来越颓废。
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创作出新的音乐了。
只是觉得力不从心，日薄西山。
这次被姜山激了来参加这个迎新晚会，其实在内心深处，也是有点恐慌情绪的，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末路？
但倔强的性格又不允许在人前表现出来，现在听着姜山聊出来的东西，心里更觉得一阵迷茫，完全看不清前路。
姜山这一问，让其他人也陷入了沉思，每个人都在思考这其中的关窍。
过了一会，还是姜山打破了沉寂：
“其实健哥你们大可不必过于悲观，首先要让自己从以前的条条框框里跳出来。”
“怎么说？”
陈健谦虚地问他。
“健哥你们的音乐我听文老师介绍过，品质不错但却小众，传唱度低，过于炫技，完全变成过于自我的东西。”
“健哥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啊！”
听着这话，陈健差点跳起来跟姜山动手，虽然不一定打得过。
合着这么些年自己完全白混了，而且自己的音乐也被贬得一文不值。
就像亲儿子被人打了一样，只想找回场子，什么清醒、理智，我去特瞄的。
“健哥你先别激动，咱们摊开来详细分析一下。”
对于这种执着单纯的音乐人，姜山还是心存敬意的。
“你搞摇滚乐，目的如何、目标如何、如何表达、如何创收、如何与时俱进这些问题你想过没？”
陈健两眼画起了圈圈，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大学课堂，面对着白胡子老教授的责问。
“想，想过，但没具体的想过，我自己时常也迷惘。”
“看来你原先读书时也是个学渣呀。”
姜山还不忘调侃他一下。
陈健只能又捏了捏拳头，没招啊，打不过这小子，谁能教教我？
缓和了一下心情，因为接下来说的，只会让陈健更难受。
“健哥你们搞这个摇滚音乐，完全是自嗨，都是属于家里有矿，不食人间烟火的主。”
这话就有点重了，但没办法，重病还需猛药医。
“你们几位想想，在你们创作出的音乐中，传唱度最高的是哪首，市场接受度最高的又是哪首，直白点说，哪首歌卖的钱最多？”
“你们分析过现阶段主流音乐的发展趋势吗？”
“就算你们在酒店、夜场表演的时候，你们了解过接受你们这种摇滚音乐的人都是哪些人吗？”
“那么，你们辛辛苦苦作音乐的目的是啥，上不能开创流派，下不能养家糊口，你觉得我说你们家里有矿错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像子弹一样穿过陈健等人的脑海，醍醐灌顶！
先把陈健他们的傲气打掉，他们才能认真地听进去，这叫调教！
恩，姜老师最喜欢调教了，呸。
“接下来，咱们说说初步解决的办法，算是先治标吧，要治本那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第一，也最简单，哥几个的形象就得重新设计、包装，别以为摇滚就是离经叛道，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你们哗众取宠，你想让更多的人接受你，你就要符合大众的审美。”
“健哥你那个发型其实很土，有人给你说过吗？他们更多的是看你笑话，穿衣打扮要像个正常人，细节可以夸张，但不能让人心理不适。”
陈健看着自己的长发和金链子，咬着牙点点头：
“行，我听你小子的，过两天就弄。”
“第二，找个靠谱点的经纪人或是经理人，专门打理你们的演出业务，给他提成，开始可能有点难，但只要去做，总会找到机会的，你看这次就是个机会嘛。”
“这个有困难，不过事在人为，我可以试着帮你们联系一下。”
老文表示愿意帮忙。
“第三、音乐表达方式，可以以摇滚为基础，加入流行因素，让更多的人喜欢你们的音乐，这在未来可就是钱啊。”
“音乐转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只能慢慢来。”
陈健总算回了句嘴。
“可以，这个过后再探讨。”
“最后，主动向政府靠拢，表达自己的爱国热情，多参与官方活动，尽力让广大群众慢慢地接纳你们。”
“这个简单，咱哥们再怎么说也是京州大院出来的，这方面还是有些关系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些年是怎么混过来的。”
陈健在这方面很有信心，以前是不屑为之，现在找关系也不难。
有了方向，就有了希望，大伙了却心事，又开始畅所欲言。
几位都对姜山有点小佩服，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肚子里真有货。
一直聊到十二点，老文、陈健、小奇、老伍都重新找回了热血沸腾的感觉，感觉自己得到了重生。
那是不可能的，哥才是重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