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熙熙攘攘的火锅店内充斥着诱人味蕾的香味，林风眠不由咽了咽口水，碍于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耐着馋虫继续盯梢。
倘若顺着她如火如炬的目光看去，就能看到一楼尽头有一桌奇怪的客人，他们只有两个人却点了足有五六个人分量的菜，将桌子摆的满满当当，一寸空处不留。
二人举止生疏，神情僵硬，即便远远看上一眼也能猜到是在尬聊。
其中一个长得人模狗样身穿西服的男子正是她的手下，曹琛。
曹琛生硬的动作和尴尬的笑容让林风眠远在二楼的林风眠都尴尬了起来，她甚至替曹琛原地抠出了个海景别墅。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纤长的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跳跃着。
林风眠：你能不能自然一点，别一直给他灌酒了，他开始警惕你了！
曹琛感受到兜里手机的特殊振动后，连忙先将手里的茅台放下，打开手机，阅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侧闷头吃肉的大哥，颤巍巍的将茅台移到了一边去。
“大哥，您说我要是给您找到买主，就真给我十万？”曹琛拿起公筷给身边的大哥夹了一大筷子肉，那大哥忙笑着道谢。
大哥穿着打扮很是普通，黑色的短袖t恤配深灰牛仔裤，二者皆已洗的发白。
寸头显得他很是精神，但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总是用手摸着额头，就好像一个常年戴着镜框眼镜的人忽然换成了隐形眼镜。
他眉尾有段食指指节长的刀疤，且刚结痂，伤口细窄，必定是利器所伤。胡茬参差不齐，像是临时刮的胡子，面庞黝黑粗糙，双手皲裂不堪，通身显露出来的气息只有朴实。
如果仅看外表这应该是个常年做粗活的农民，可细细审视一遍，就能发觉其中不同。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曹琛对视，双手局促不安，不敢有片刻停歇，不是在夹肉，就是挠头整理衣服。
难道……
林风眠心头一紧，目光扫向了别处。
二人这边依旧在尬聊，曹琛言罢只见大哥重重地点了点头，扫了眼周围见无人看这边，才压低声音说：“是啊，俺家里等着用钱，急着出手。”
曹琛心中了然，眼睛滴溜一转，便想到了说辞：“我这倒还真有一人，特别有钱，还喜欢收集古董，但是她说得先看看您手里的物件是什么成色。不如您先给张照片看看，要是您这物件不错，兴许她就直接敲定了！”
大哥闻言夹肉的手微微一僵，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旋即偏过头有些迟疑地看着曹琛：“这买主靠谱不？”
曹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当然靠谱了，都是我老主顾了。”
大哥再次确认：“特别有钱？”
曹琛一脸装逼：“特别有钱，随随便便拿个几千万就跟玩似的。”
林风眠一巴掌拍脑门上，如果曹琛现在在她面前她一定把这巴掌狠狠地拍在他脑门上。
到现在为止对方关于价格半个字都没提，他直接先交一半底？
林风眠真没见过这种反向讲价的猪！
不过曹琛这话说了之后仿佛给大哥吃了颗定心丸，大哥放下筷子，粗糙皲裂的大手在背包里翻找起来，最后他在一堆杂物中掏出一张照片，他小心翼翼地瞟着周围，眼神中满是戒备与警惕，确认无人注意到这边，这才从桌布底下将照片塞给了曹琛。
但大哥不知道的是，桌子底下早就被林风眠安了监控，防的就是这一手。
林风眠轻轻怼了怼身侧死盯着电脑屏幕的温娇娇，温娇娇立即暂停监控，将监控画面捕捉到的照片锁定放大。
林风眠摩挲着下巴，眉头渐渐锁紧。
这照片搁门锁拍的吧？
拍摄这张照片的相机像素本身就是渣渣，还是在光线极暗的情况下拍摄，再加上监控二次拍摄，林风眠觉得她就是找悟空来也不一定能看得清。
“用ps调一下。”
林风眠说罢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却没有落回曹琛那里，而是看向了另一桌，那桌客人有四个，气氛沉寂，举止生硬，看似在闷头吃饭，实则目光却一直在往曹琛那边瞟。
林风眠一眼便看出来几个人是练家子，只不过，虽然他们皮肤有些粗糙，但仅仅是常年打斗所造成，而并非是常年在土沙里工作造成，这倒是让林风眠有了新的猜测。
林风眠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着下巴，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几秒后便在手机上飞速敲下几个字，旋即起身进入身后的房间，温娇娇则抱着电脑乖乖地跟在林风眠的后面。
曹琛收到消息后为了不被怀疑只能开始演戏，他咧嘴嘿嘿一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手指装模作样飞速敲打，他身边的大哥见他这般模样，也笑了起来：“媳妇？”
“啊，是啊！”曹琛一怔，只能憨笑着点点头，祈祷着林风眠不会听到这段，否则非得弄死他不可。
“跟俺媳妇一样，每次俺跟朋友吃饭吃的晚了就一直催，俺那些朋友都是体面人，家里都不催，弄得俺可没面子了。”大哥原本是笑着，可说到最后却有一丝不悦爬上脸庞。
曹琛闻言心下一紧，生怕再探讨下去被林风眠听到，赶紧想办法把话题岔开。
“这张照片我能拿走给买主看看吗？”曹琛将照片扣过去放在桌上，食指点了点照片的背面说道。
大哥面色纠结显然是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小兄弟，你还是拍张照片吧。”
“成。”
曹琛也爽快，拍了张照片后便还给他了。
“大哥说个心理价吧，我也好跟买主谈。”曹琛将手机揣起来，又拿起茅台给大哥满上了一杯。
大哥目光闪烁，垂着头思索了许久，动作僵硬地掀开桌布，将手伸了进去。
曹琛了然，也将手伸到了桌布下面，旋即他便感受到了对方粗糙手掌下的离谱数字，曹琛微微一惊，心中不由有了盘算。
大哥将手收回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许是酒精上头，大哥有了几分胆气，他坚定地说：“这个价不能退半步。”
曹琛点点头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爽朗大笑道：“如果买主觉得行，我再联系您。如果这个买主不成，我再帮您问问别人，您这十万啊，我可是胸有成竹！”
大哥闻言面露几分喜色：“那就麻烦小兄弟了！”
“哎！说什么麻烦，认识了就都是兄弟！来，喝！”曹琛说着再次举起酒杯，二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外头一片熙攘喧嚣，房间内却是一片静谧。
林风眠窝在沙发里，看着照片在温娇娇手里变得愈发清楚明晰，她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这物件是个青铜器，中间部位为六角，六角上的神兽竟然是穷奇。
此物件是长颈，有高圈足，颈部高耸，六边上装饰有蕉叶纹、三角夔纹和兽面纹，穷奇头与穷奇颈伸出于器外，穷奇身与穷奇腿附着于青铜器的腹部及圈足上。
这个物件，说它价值连城着实不是吹嘘。
“老板，穷奇为尊？好奇怪的习俗。”温娇娇托着下巴，百般无赖地划拉着笔记本触摸板，照片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所有细节都被放大。
林风眠没吱声，她打开微信，点开置顶，看着几乎快要背下来的聊天记录，再一次陷入沉思，姐姐已经两天没有回她消息了。
房间外传来指纹识别成功的声音，紧接着就看曹琛划拉着步子走进来，摇摇晃晃一头扎进林风眠对面的沙发上，抬眼见林风眠拿眼扫他，赶紧赔笑道：“喝得有点多了，老板您担待。”
她明明是让曹琛套对方话，又没让曹琛喝成这副德行，那大哥摆明了很是提防曹琛，就他自己傻不拉几贪那几杯酒一直喝个不停。
林风眠懒得跟他计较，继续盯着电脑上那张图，肃声道：“这物件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曹琛一惊，酒精使得他的脑子都不太好使了。
“而且来历未必干净。”林风眠的眼眸浮起一丝阴霾。
曹琛闻言酒登时醒了一半，猛地坐了起来，通红的脸颊配上瞪得滴溜圆的双眼，活脱脱一个西班牙斗牛。
“斗里的？不过他那照片实在是难认，我都看不出来是个啥他就敢要八千万！”
话音方落，温娇娇便将笔记本电脑转了过去，面朝曹琛。
曹琛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看，可他看了两眼后猛地扑到电脑屏幕前，死死盯着电脑屏幕，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这是穷奇六角尊！”
林风眠皱了皱眉，她没听过这物件，但看曹琛的反应，这物件一定不寻常。
曹琛面容凝肃：“老板，这物件碰不得！”
林风眠疑惑：“难道是某个皇室墓里的陪葬？”
曹琛摇摇头，神色复杂，“如果只是墓里陪葬也没什么碰不得，古董这行经手的东西有一半都是灰色来历，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从来不会太去追问来历。只是这物件是祭祀用的，您想想，穷奇为尊祭祀，那得是什么样的人？”
温娇娇思索许久后，轻声说：“穷奇是凶兽，用它祭祀镇压恶鬼未尝不可，只是一般人的确还是会选四大神兽。”
林风眠眉头微皱，神色复杂，沉吟了几秒后说：“有人在盯着他，而且他自己知道。”
曹琛和温娇娇皆是一惊，温娇娇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有人盯着他？这物件他是替别人出的！”
曹琛则是眼神一转，心头有了思量，神情严峻，“老板，此事不对劲，会不会对方知道您的身份。”
林风眠回忆起那几个人的外貌特征，旋即轻轻摇摇头：“未必，这物件既然大有来历，那会有人盯着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且那些盯着他的人，应该也不是把这个物件从墓里倒腾出来的人。”
这时林风眠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林风眠拿起一看，是本地一串陌生号码，她停顿了几秒后才接听。
“您好，请问是林有思女士吗？”对方是个声音温柔，语气礼貌的女子，像是某个高端场所的前台。
林有思？
林风眠微微一怔，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林有思是她的姐姐，可是找姐姐的电话怎么会打到自己这里来。
但林风眠还是语气淡淡，态度礼貌地回道：“你好，哪位？”
对方温和道：“我是卧龙茶楼预约负责人，您已成功预约明天下午1点卧龙茶楼萧先生说书会，请按时参加。”
卧龙茶楼？！
此地不同凡响，寻常人难以进入，林风眠是有所耳闻的。
“好的，谢谢。”林风眠简短道谢后便挂断了电话。
对方开口便称呼自己林有思，应该是姐姐当时预约所留下的手机号是自己的。可姐姐不是这么粗心的人，所以只能是姐姐需要自己去这个地方。
七天了，姐姐还是没有联系自己。
她们约定五天报一次平安，多年来从未忘记过，哪怕林有思深陷险境无法报平安也会寻别人替自己报个平安，可这次已经七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风眠不愿意往坏去想，可她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明天我去一趟卧龙茶楼。”林风眠将手机扣过去，明眸落在曹琛身上，“而你，去堃业公司，套出姐姐的下落。至于这个物件，你告诉他我要了，只不过我在要它之前，我需要你从那个人嘴里套出这个物件所有的信息。”
温娇娇闻言，杏眸一亮，兴冲冲地问道：“那我呢老板？”
林风眠横了她一眼，眼底有些许无奈，“你查林成堃的下落。”
“老板，如果这个卖物件的人真的是替别人出手，那么他一定会追问您的身份，毕竟，八千万。”曹琛神色复杂，也是难为他在酒精冲击神智下还能有这么清晰的头脑。
“你告诉他，我只见真正的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