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拈花（3）
身体一轻，是微生淮拎住她后领在往上飞。太子的脸更臭了，闷声道：“净爱逞强。”
微生淮的另一手拎着宴无忧的后领，魔气将三人一起罩住，可谓是相当公平。宴无忧接过“口袋”，将十余只兔子丢入，护在赤月衣下，定定地看着身旁喘粗气的妖尊。
“现在狼狈的样子被你看见，小心被灭口啊，太子殿下。”楚纤凝喘匀了气，露出个真心实意的松快笑容，“难得你靠谱一次，多分你一只兔子。”
没多久，树林渐渐变矮消失，楚纤凝便看见了界碑。半人高的一块石头，漆黑如墨，上书朱砂填充的三个字：不动河。界碑周围铺满同样的漆黑石板，使朱红大字也暗了一些，与周遭蓬勃生机格格不入。
界碑一侧的幽深洞口显然就是歇脚的地方了。宴无忧挤开微生淮，不由分说地将她揽了进去：“尊上辛苦，先进去休息。”
洞口刻着一个法阵，踏过身上便干了。下去三尺远才有一颗夜明珠照亮，依稀能看清脚下石阶。石阶坑坑洼洼高矮不一，却是十分宽阔，能供三五人并排行走。绕过拐角，眼前渐渐明亮宽阔，可见一套石桌石凳，上有一瓶花束。
楚纤凝正要先坐下歇会儿，一块黑炭向她身后扑去，大哭道：“师弟！你没事真是万幸，不然我出去就向长老们谢罪呜嗷嗷嗷——”
宴无忧嫌弃地把人从身上撕下来。尚小虎打着赤膊，浑身黢黑炭灰，这一扑有一大半都糊在了宴无忧的白裳上。
“你知道我是归山弟子，为什么随口便称我为师弟？”宴无忧寻了块还算干净的暗纹，展平到他眼前，“认得了？”
“这是……原来你是师、不是，您是掌门辈的！”尚小虎狗腿地拍拍他身上的灰，“师叔，是小虎无礼了，海涵！海涵！”
宴无忧看着越拍越脏的白裳，心想果然是自己脾气太好了。
尚小虎警惕地盯住楚纤凝：“我师叔，怎么会和你有婚约的？”
“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是吗？”楚纤凝笑吟吟道，“我那日前来，掌门与长老们均未质问我。”
缺心眼的小老虎脑瓜子嗡嗡的，挠着后脑勺不做声了。
微生淮往里转悠了一圈，得出结论：“这孩子也不会做饭，给灶台炸了。”
原来尚小虎自知帮不上忙，便留在此地算日子。只是他在归山便是算学倒数，这时更看不明白，干脆去准备饭食，直接败在了生火那一步。
石桌上刻有雨季时刻，以不同花朵代替。与外界的光阴流转不同。桌上摆的那一束花正好是十二朵，代表拈花秘境中的十二月，此刻正开了三朵，正有一朵半开。
“一雨下半年，河流变大江。”楚纤凝看了一会儿石桌上的刻字，疑惑道，“都写明了雨季是四月开始，现在快到了，我们直接走不就好了？”
“每日不动河的潮起潮落也有些不同。在雨季初始，若能算出大退潮是哪一刻，说不定能走桥上过。”微生淮指着时刻表中被红圈划定的那朵花，“这是秘境主人留下的渡河捷径。所以……有人会吗？”
尚小虎心虚地挪开视线。宴无忧叹了口气，握过楚纤凝手中的笔：“我来。”
“没想到堂堂妖尊也不会算数啊。”微生淮咋舌道，“你也逃了算学课？”
楚纤凝自然不会供出逍遥山的账本全是春归在看，提了只兔子叫尚小虎：“走，咱试试。”
方才宴无忧同她说，梅花兔肉是不必细究做法的，只要熟了便起效，一只兔子能起一天的作用。灶台上那些个菜蔬佐料她一个也不熟，打算弄熟了先吃点，抵消了河水的作用再说。
生火她自然也不会，不过她有火系法术，能让火差不多大应该就没问题了。
尚小虎盯着被架在台子上的兔子：“尊上，是不是要先退毛？”
楚纤凝提起一把剁骨刀，在兔子皮上刮了两下：“这也不好使啊，用火好像能燎掉。”
尚小虎眼见一小簇灵火接近兔皮，烤出了一块黑色。他咽下口水，鼻尖耸动：“我好像、好像闻到一股焦味？”
庖厨外。
微生淮低声道：“你此番回来，当真是想好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太子殿下。”宴无忧面不改色笔走龙蛇，“殿下若不想灶台炸了第二次，最好还是进去看看吧。”
微生淮嗤笑一声：“我大哥本来就是司火的妖，怎么可能……”
轰——
两块黑炭从里面窜了出来。小些的那块黑炭喷出一口烟：“尊、尊上，我就说不能这么烧木头，刚刚我、咳，我就是这么搞砸的……”
大些的炭拽着宴无忧的袖子擦脸，假装没听见。
宴无忧从怀中抽出绢巾递给她：“不擅长做的事，尽可以推给我做。”
“不好吧。”楚纤凝刚说完，想起炉灶上的不明黑色物体，轻咳一声，“你……都可以吗？”
瞥了一眼微生淮，宴无忧放下笔，用手理顺炸得蜷曲的青丝：“你我道侣之间，本不必计较这些。”
一旁的尚小虎弱弱道：“所以……这里只有小师叔会做饭吗？”
微生淮摸了摸鼻子：“看我干什么？太子平时能是做饭的吗？”
“也罢，此处本就只有我没有辟谷。”宴无忧顿了顿，温声道，“尊上，我算好了，能否讨赏？”
楚纤凝扫了一眼他的算纸，脑壳一痛：“好说，我命都分给你了，还有什么不能赏？”
少年垂眸，深藏笑意：“妖尊说话，一言九鼎？”
“一言九鼎。”
宴无忧站起身来。他本是灵体，受灵气和天材地宝滋养后长得飞快，几乎要和楚纤凝一般高。
他丢出赤月衣，袍子兜头笼罩了尚小虎；手轻轻扣上妖尊的脑后。
“那么，恕我逾越了。”
微生淮正拿着算纸要找他解释，见状大惊失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本太子就在你眼前，你竟对未来的魔界太子妃做这种事情？！”
宴无忧恋恋不舍地松手，慵懒道：“太子殿下，你的反应也是我赏赐的一部分。”
“大哥！你看他！！”微生淮也顾不上算纸了，他已经做好实在不行一趟趟运人的准备，“这能是他这个身份应该说的话？这合适吗，这合适吗？”
楚纤凝好不容易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思绪尚在缱绻温情中。她沉默了一会儿，按住微生淮的肩：“如你所见，你大哥我也制不住他了。你说你要是不逃课，何至于此？”
尚小虎极是认真地端详了一番，道：“我觉得，论容貌，尊上也不吃亏。要是有个漂亮姑娘肯亲我……”
“不不不你还小，别看流氓行径。”微生淮后知后觉地捂上他的眼睛，念念有词，“忘了忘了忘了……”
尚小虎诚恳道：“殿下，我记得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