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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野火·發發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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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观尧虽然吊儿郎当、天天泡网吧也不好好上课,但人家确实是实打实考进市重点高中的。

    少年嘛,在特定的年龄段都有难以言喻的自负。

    “我都说我是天才了。”

    “天才。”崔恒抱着台球杆冷笑两声,继而将手里的卷子团成球扔到他身上,“天才政治考37分?钟观尧,你回太上老君的炉子里重造吧。”

    钟观尧把皱巴巴的试卷随手丢在一边:“我真记不住那么多字儿。”

    “我呸,就你这样还想入党。”崔恒一杆进一球,“这你要是能入了,明天□□就挂我照片。”

    “那我祭奠你还得跑北京,不合适,不合适。”

    “滚。”崔恒恨铁不成钢,“下学期开始,你跟着路北好好学习。”

    路北比钟观尧大一岁,是他们四个里最会学习的。

    “但是路北不学政治啊。”

    “我不管。”崔恒急了,很不耐烦,“明年会考你的政治要是上不了90分,你大学专业就给我老老实实选金融,要么就跟我出国。”

    “……”这两个选择都是钟观尧不想触及的,“我怎么复习政治啊?”

    “不管。找人辅导你也好,报补习班也好,随你怎么复习,我只看结果。”

    “啧啧,一点人情味儿没有。”

    崔恒白了他一眼:“咱俩半斤八两,别在我面前装圣父。”

    为此钟观尧苦恼了一整个暑假,想找这个借口让卷儿辅导他,但政治也是卷儿的弱项,这个计划只能落空。

    高二分文理科,所有班级打乱重新分配。

    钟观尧就是这样认识了肖禾。

    两个人的班级是上下楼,课间操时班级队伍也并排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

    肖禾挺漂亮,在艺术生、美女扎堆的文科班也熠熠生辉。

    只不过钟观尧是在对方上前主动跟他打招呼、要联系方式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她当面要,他就给。

    但从来没回过消息。

    路北谨遵崔恒使命,把他看得死死的。别说聊天,除了周末,他根本摸不着手机的边。

    “这人谁啊?”加上好友之后,钟观尧把手机还给路北,随口问道。

    “你们级部的人,你都不认识?”

    钟观尧摇摇头。

    “听说学习挺牛的,文科班前二十的水平。”

    “哦。”

    肖禾跟钟观尧搭话这事,在级部里引起很长一段时间的热议。

    大家私下也在豪赌——钟观尧和肖禾究竟会不会在一起。

    9月末秋凉,校园里的杨树开始落叶。

    肖禾气势汹汹地在食堂门口堵住钟观尧,二话不说地拽着男生校服领口往空旷的停车场去。

    “你什么想法啊?”她把人推到墙边,环手抱胸。

    “什么什么想法?”钟观尧很烦别人拽他的衣领走路,但碍于礼数,也不好发脾气。

    “你不知道大家都在讨论咱俩啊?他们都已经开始打赌了,你不打算参与一下?”

    男生倚靠着石墙,神色平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

    看得肖禾心里发毛。

    “你下注了?”半晌,他问道。

    “怎么可能。”肖禾扬起头,“我才不跟他们一样无聊。不过说实话,挺没面子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要是被你拒绝的话,他们指不定会怎么嘲笑我。”

    “哦。”钟观尧双手抄兜要走人。

    “……”肖禾急忙把人拉回来,“你别走啊。”

    钟观尧抽出自己的手臂:“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肖禾一时语塞。

    “有话直说,什么年代了还拐弯抹角。”

    肖禾本不想说得那么明白,钟观尧的直白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行,我就直说了。咱俩谈恋爱,不管谈多长时间,好歹谈一场,成不成?”

    “我有什么好处?”

    “……”肖禾想过他会说好,想过他会说不好,甚至想过他会说先暧昧着。

    就是没想到这个人上来就问有什么好处。

    “……教你……学英语?”

    “?”

    “我数学也挺好的。”

    钟观尧沉思片刻,脑中闪过路北的话:“政治怎么样?”

    文科班前二十,应该有两把刷子。

    “文科里学得最好的就是政治。”肖禾很骄傲,“单科成绩级部前三。”

    “行,就这么定了。”钟观尧相当干脆。

    干脆到肖禾双目发直,半张着樱桃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明天细谈。”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晚自习的预备铃响起,拉回肖禾的心神。女生高兴地在原地跺脚转圈,无声呐喊。

    倒不是她喜欢钟观尧,只是跟这种人气高的人谈恋爱,有面儿。

    钟观尧说了什么,她也压根没放心上。

    所以第二天在校外的酸辣粉店里,只能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沓白纸目瞪口呆。

    “这是……”她抱有怀疑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男生。

    他吃得津津有味:“合同啊。作为忠实的合作伙伴,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可以使用中介来搭信任的桥梁,就比如合同。”

    “……”肖禾当然认识封面上一号黑体“合同”二字,“我是问,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钟观尧没耐心了,皱起眉头,“你说话怎么总不明不白的啊,能不能直接点儿?”

    “你说话才不明不白的。”肖禾当即把合同扔给他,“你给我写合同是什么意思?”

    “做生意没有合同怎么权衡利益啊。”男生本就肤白显幼,日光将他的眼睛点得比平日还要亮,更显纯情。

    “什么生意,谁跟你做生意!”

    钟观尧认认真真同她解释:“我帮你充面子,你帮我补政治,这不是生意是什么?”

    “……”

    “这就是生意。”钟观尧摊开自己制定的合同书,逐行逐句地指给她看,“合约期限至会考结束。在此期间,乙方,也就是你,要保证甲方的政治成绩在会考中取得90分。甲方,也就是我,会保持与乙方的恋爱关系。”

    “但是,”他拔高声音,继续说,“在合约期内,甲方有权拒绝和乙方的亲密接触行为,乙方不得强行与甲方过度亲密。合同期内,乙方可以自行决定关系到期时间,如果结束恋爱关系时,合同期未满,则乙方仍然需要履行合约指责。”

    “……”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

    “没有的话,现在就签了吧,及时生效。”

    肖禾有一百句脏话卡在嘴边,在他热切的注视下被迫签下这份屈辱条约。她甚至都不知道里面具体写了什么,没有仔细看。

    反正,她只是想要一个众人仰望的快感。

    只有钟观尧能满足她。

    “那我用你胸牌发个说说总可以吧?”

    钟观尧将校牌摘下来丢给她:“随你。”

    肖禾高高兴兴地拍了一张校牌合照,再用p图软件把除两个人照片之外的部分遮住:“你为什么要学政治啊,你不是理科生吗?”

    “我要考公安大学。”

    “目标这么高?”肖禾嗤笑一声,“你政审能过吗?”

    钟观尧懒得理她。

    “喂,我对外能告诉别人你是我老公吧?”

    “随你。”

    一般男生听到这个称呼多少都会感到身心愉悦,但钟观尧就不喜欢听。他吃完了擦擦嘴,把碗筷摆好,礼貌地对她说:“我吃饱了,先走了?”

    “……”肖禾看了一眼自己碗里已经坨了的拉面,“你就不能等等我?”

    “别了吧,”钟观尧婉拒,“学校还抓早恋呢,不合适。”

    “……”

    肖禾有股不服输的劲儿。这劲儿推着她的虚荣心往上走,一眼望不到头。

    后来逢人问起他们两个谁追谁,肖禾都会自信满满地答:“他追我啰。”

    事实上,俩人几乎毫无交集,偶尔楼梯上遇见打个招呼就擦肩而过;偶尔他们男生中午翻墙去上网时,她也会跟着去……

    “上路哇,哎呀。”

    “喊啥,我跟观尧在打小龙。”

    肖禾在旁边百无聊赖地浏览网页,手里攥着张试卷,突然发泄似的摔了下鼠标。没惊动到身边的钟观尧,倒是吸引了其他人纷纷探头看过来。

    有男生好心提醒他:“观尧,对象生气了,还不哄哄?”

    “啊?”钟观尧忙里偷闲般瞄一眼肖禾,身子往她的方向靠近一点,“赶紧做题啊,愣什么神呢,今晚我就得给路北交差了。”

    “做做做,做你祖宗的坟头草!”肖禾用笔尖猛戳几下试卷:“大哥,我的任务是教你学,不是帮你完成课后作业。”

    “这属于学业之外的个人行程,合同上可写了,‘乙方要尽全力帮助甲方搞定政治系列学习任务’。”

    “我去你妈的!”肖禾腾地一下站起来,把卷子扔给他走人。

    闻声望过来的男生悄悄问道:“你怎么惹人家了?”

    钟观尧毫无自觉:“我也不知道啊,这人脾气也太差了。”

    “……”

    “肯定是你玩游戏不理人家。女孩子不都那样嘛,玩游戏不和她说话就生气。”

    钟观尧瘪瘪嘴,进入自己的空间,在一片私密日志里写道:【玩游戏不能不理她。】

    这篇日志有个奇奇怪怪的名字——

    与卷儿谈恋爱的1000招。

    肖禾与钟观尧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持续了三个月。

    三个月里,肖禾与同班男生越走越近,常常周末单独约出去看个小电影。

    然后,钟观尧不明不白地被“绿”了。

    与他交好的男生第一个看不过眼,拿着偷拍的照片来质问他:“你和肖禾分手了?”

    钟观尧正在抠政治分析题,静静思索了一番:“没有吧。”

    吧?

    “你看看,你被劈腿啦!”

    钟观尧仍然波澜不惊:“哦。”

    “……”兄弟怒火中烧,“这你能忍?”

    “我总不能阻止别人追逐爱情吧。”

    “我靠,你心可真大。”兄弟收起手机,“可惜你的政治以后没人教啰。”

    这话戳中了钟观尧的心窝子,他猛地抬头:“不对,我得找她理论理论。”

    他找到肖禾时,女生正准备和小伙伴一起上厕所去,看见他也当看不见,浑身想要避开。

    钟观尧不会看眼色,大步流星挡在她面前。

    她往左移,他也移;她往右,他也往右,架起手臂撑在白墙上,上下打量着她。

    良久,哼笑一声:“肖禾。

    “躲我呢?

    “你可别忘了,咱俩签过……”

    肖禾狠狠瞪他一眼,示意好朋友先走,确认附近没人能听到:“你要干嘛啊,不是说我想结束就结束吗?”

    “是啊。”他扬起手里的试卷,“可这个月的题你还没给我讲呢,现在还是合约期内,不给我补课算违约。做人得讲信用啊,肖禾同学。”

    “……”

    肖禾无奈再次回到贼船上,认认真真教导钟观尧,心里盼着快点会考。

    临结束时,钟观尧把写得满满的试卷装回书包里:“喂,你别忘了有时间给我传授你的恋爱经验啊。”

    “啊?”肖禾身心俱疲,无精打采地反问,“什么恋爱经验?”

    男生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合同上写了啊,乙方有义务将自己与他人恋爱时的所见所闻教授与甲方。”

    肖禾不可置信地拿过合同翻了翻,确实有这样一条内容。

    “钟观尧,你脑残啊!我凭什么教给你!”

    “啧,你小点声儿。”钟观尧蹙眉看向站起来的女生,“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温柔点儿,跟窜天猴似的。”

    肖禾压制住怒火,拎过书包低骂一句:“吃屎吧你。”

    “……”

    肖禾开启了无止境的躲避模式,远远看见钟观尧就跑。

    就那么一次,与男朋友在三楼水房里摸黑亲热的时候,钟观尧进来送拖把。

    特没眼力见,拄着拖把棍靠在两个人旁边观赏。

    指挥着:“不是,你俩舌头伸出来点,这样我看不清。”

    “……”

    见两个人不动了,钟观尧开始催促:“亲啊,愣着干嘛呢?”

    “……”肖禾炸了,“钟观尧,你有病啊!”

    这一声中气十足,渗透力极强,原本吵闹的走廊瞬间安静下来,无一不好奇地凑近,挤在墙边听墙根。

    “你别急啊,咱俩合同里……”钟观尧从口袋里拿出约定相关内容的那几页纸,“你拒绝就是违约。”

    肖禾一把夺过来还没完全展开的纸张,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尽数扬在男生身上:“你跟你的合同见鬼去吧,我就违约怎么了!我警告你,咱俩到此为止,以后别来烦我!”

    她在路人灼热的目光中离去,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兄弟走进来帮他一起收拾残局,听钟观尧嘴里嘟囔着:“与人合作,信用第一位。这么不讲信用,将来得出大事。”

    他谆谆教诲着,“以后上了社会上,离这种人远点儿。”

    好兄弟轻笑吐槽:“你就像个人一样。”

    从这天起,半个行政区都知道钟观尧爱肖禾爱得不可自拔、对其纠缠不休了。

    由于肖禾跑路,钟观尧的会考成绩最终只拿到82分。

    他自己很满意,考完第二天就去网吧厮杀,

    趁机和卷儿聊两句,差不多半年没联系。两个人聊得内容很分散,上到天文,下到流浪狗与流浪猫打架。

    卷儿:【好冷啊今天。】

    钟观尧:【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卷儿:【我手凉,抱你你也冷。】

    钟观尧:【为什么不戴手套?】

    卷儿:【我手就这样,我爸说我们这种人四肢纤长,血液供不上来,所以手凉。】

    钟观尧暗暗笑了两声,打开日志记录下:【常年性手凉。】

    电话铃突突响起:“快快快,十万火急,你qq我用一下。”

    “你上吧,要是卷儿发什么消息,你记得跟我说一声。”

    “……”崔恒咬牙切齿,“我的儿啊,这恋爱脑还有救吗?”

    “滚蛋。”

    崔恒对他的政治成绩没什么意见,反正钟观尧高考也不考政治,当初那些威胁性言论也只是信口开河。但是在用他账号浏览空间时,他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钟观尧,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与卷儿谈恋爱的一千招’是什么东西吗?”崔恒把日志名称喃喃念出来,“谈恋爱需要一千招?”

    “一千只是个概念数字,重点是‘与卷儿谈恋爱’。”钟观尧兴致勃勃地对他解释道。

    “我得让卷儿谈一场最完美的恋爱,所以需要考察市场,顺便做个调研。这些都是我的大数据,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你骚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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