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陈年·贰
一道惊雷一下劈中两个人。
钱赛天碗里的菜汤瞬间不香了,她惊慌失措地看着钟观尧,把“焦急”两个字写在脸上。
钟观尧比她还慌,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保持镇静。
两个人围在餐桌前紧急召开会议:“快劝劝你爸妈啊。”
“我妈那个人说一不二,我怎么可能劝得动。我觉得他俩今晚就是带着目的来的,看来以后我得多带你回家吃饭。”
“那怎么办?”不会真要睡在一起吧,光是想想和男性独处同一张床,她就别扭得快要窒息。
“要不你跟我妈睡,我跟我爸睡?”
“行行行,快去说。”钱赛天催促他。
钟观尧站起来:“好啊,那今晚我要跟我爸睡,这都快二十年没跟我爸睡过了。”
“不跟你睡。”钟叔叔头也不抬地拒绝,手里忙活着刷碗。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你爸睡。别害羞,儿子,你爸妈都是过来人,什么都懂。”钟母捂嘴偷笑。
“……”
钱赛天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爸妈,我想起来今晚我还有……”
“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咱们这儿的灵异事件啊。”钟母打断她,“听说一个人,半夜疲劳驾驶,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他很害怕,肇事逃逸,在高速路上狂奔啊,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一转头,看到副驾驶车窗上趴着一个老太太,直勾勾地盯着他,哎哟。”
钱赛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这样的事儿您应该报警。”钟观尧大义凛然地说,“您作为国家公职人员的家属、科学院院士的妻子,请不信谣不传谣,谢谢。”
钟母俏皮地吐吐舌头:“你这孩子,小时候像我,长大以后越来越像你爸了。哎对了,多多啊,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说……”听完钟母的故事后,钱赛天连脖子都不敢动,身临其境,感觉自己右边就有一个人脸在盯着她,“我说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您二老收拾完赶紧睡吧,今天辛苦了。”
“你还有工作那你赶紧回屋去做吧。”钟母收拾好厨房,擦擦手,“这儿有尧尧帮忙就行了。”
“……哎,好……好嘞。”钱赛天余光瞄到钟母微笑注视着她,脚步顿了顿,沉重地走向钟观尧房间。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
钱赛天拘谨地坐在大床边,把写好的募捐倡议书发给万生新闻网站的管理员,请他明天帮她发布在网站上、已经得到领导的批示。
钟观尧进来后关上房门、打开灯,站在门口看着钱赛天。
钱赛天本来很紧张,但钟观尧嫌弃的眼神让她很不爽,她压低声音:“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起睡啊。”
“那你睡地上好了。”
“……”钱赛天抄起枕头扔他,“你小心我控告你虐妻。”
钟观尧稳稳接住,嗤笑一声。
钱赛天怕碰到他的胳膊,特地从床的右边换到左边。进被窝之前,她瞄一眼躺得笔直的男人,左手那块可爱又名贵的手表规规矩矩束缚着骨骼分明的手腕。
“你这样像一具尸体。”
“……”钟观尧眼皮轻抽,“你信不信我把你挂在窗外晾一晚上?”
“公职人员,不能有虐待倾向。”
月光皎洁如白鹤羽,悠悠扬扬飘落下来。
钱赛天背对着他,眼睛瞪得像铜铃。房间内外寂静一片,偶尔地板发胀,“咔哒”一声吓得她虎躯一震。
钟母讲的那个鬼故事后劲太大,她闭上眼就是老太太的脸。
身后的男人喘口粗气。
她知道他没睡,于是小声开口:“尧哥,你介意我靠你近点儿吗?”
“介意。”
钱赛天不听话,蠕动到他身边,后背传来男人炙热的体温才稍稍松了口气。
“……”
四分钟后。
“尧哥,你介意我抱着你的胳膊睡吗?”
“介意。”
钱赛天翻过身,抬起他的手臂,轻轻抱住,然后把脸埋在他的三角肌处。
“……”
钟观尧七岁之后就没有再跟任何一位女性同床共枕过,他妈妈为了防止他早恋,在与女性接触上管教较多,他自己也知道分寸。
这么多年唯一让他方寸大乱的,只有卷儿。
现在又多了一个,旁边这个征求别人意见又没有完全征求别人意见的人。
他下意识攥紧拳头,又松开,长舒一口气,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遮住所有光亮。
“尧哥,你……”
“你介意我把你绑起来、嘴里再塞块儿抹布吗?”他抢先一步说。
钱赛天仰头看着他,恐惧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你还有捆绑play的癖好,看不出来啊钟警官。”
“……”钟观尧觉得自己搭理她就是一个错误。
他双目紧闭,却没有丝毫睡意:“你再说话,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性虐待。”
“……”
钟观尧平时习惯裸睡,昨晚因为钱赛天在这,特地套了一件短袖,刺挠得他一晚上没睡好,再加上旁边的人一直抓着他的胳膊,有些发麻。
所以,最后,总之特别乱,他也不知道从几点开始的。
以从背后抱住她的姿势醒来。
钱赛天睡着时的呼吸声很弱,几乎分不清她是醒着还是熟睡。
他右胳膊还疼着,费了好大劲才抬起来,再小心翼翼地研究怎么把左手臂从钱赛天身下拿出来。钟母忽然敲了两声门,吓得他抖一个机灵、猛地抽出手臂。
也因此把钱赛天惊醒。
她皱紧眉头摸摸自己的耳朵,怎么火辣辣的?
他们两个的工作都属于说加班就加班,所以早上能多睡一会就多睡一会,基本顾不上吃早饭。
老年人起得早,炒了两道菜,熬了一大碗海参汤。
“你三叔三婶过段时间要去南京出差,到时候你帮忙带几天你侄女和小侄子。”钟母吩咐道。
钟观尧听到要带小孩就烦躁:“我忙。”
“你看你,你这样将来怎么生孩子。”
钱赛天呛一口豆浆,连忙解围:“没事,钟妈妈,我来带,我喜欢小孩子。”
钟观尧不屑地哼笑:“话别说得太满,小心打脸来得太快。”
钱赛天无视他,旁敲侧击:“爸妈,你们怎么回家,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
钟母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俩吃饱了赶紧去上班,我和你爸开车回去就行。”
“啊。”钱赛天听到两位老人家今天就走,暗自松一口气,“那你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就连送钟观尧去上班的路上,钱赛天都在哼小曲、唱山歌,车厢内洋溢着快乐的氛围。
钟观尧低头在看工作群里的通知,忍无可忍,伸手去捏她的脸。
钱赛天含糊不清地问:“干嘛?”
“开关在哪儿,麻烦把音乐声关一下。”
“……”
靠近海边的小路上有交警查酒驾,钱赛天:“这么早查车,是查宿醉吗?”
钟观尧仍然低着头,却在回答她:“前几天凌晨四点,有两个人喝多了飙车,把长安街的护栏撞了个粉碎。不是查酒驾,是查肇事逃逸的嫌疑人。”
“我看到警察就紧张,这是来自心底的敬畏。”她握紧了方向盘,排在车队后,“看来钟阿姨昨晚讲的故事是真的。”
“半真半假。”
身穿荧黄色反光服、皮肤黝黑、宽脸粗眉的交警同志示意她停车:“您好,出示一下行驶证和驾驶证。”
钱赛天从扶手箱中拿出行驶证,手臂搭在窗边:“小哥哥,你看我像逃犯吗?”
交警抬眼看看她,垂眸笑笑。
钟观尧闻言不爽地呼出一口气:“工作时间,你别调戏……”
他睁大眼睛,“哎?师哥!”
“哟,观尧,好久不见。”交警看见钟观尧的脸,也很惊喜,趴在车窗口与他握手,又打量了几眼钱赛天,“这位是……女朋友?”
“呃……”
钟观尧刚发出一个单音节的词,师哥就抢先开口,“行啊,这五六年了,第一次见你谈恋爱。挺好,挺般配的。”
钱赛天眼皮激跳,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
不是一百八十个前女友吗?
“有空找你聚聚,太久不见你了。”后面的车队着急上班,师哥也不好意思再留他们。
钟观尧看起来对这位师哥感情很深。
都已经走出十米开外,他还在回头看。
“你的师哥怎么是交警,你大学专业不是侦查学的吗?”
“嗯,我师哥也是。他之前在刑警队,一年前执行任务时腰部受伤,自己申请调去了交警队。”
“你应该有嫌疑人的照片吧?你给我看一眼。”
“你看这个干嘛?”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上却诚实地在微信群里找照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对人的长相特别敏感,基本上看一眼就能记住。你让我看一眼,说不定我见过这个嫌疑人呢。”
钟观尧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只有一张监控照片,不是特别清楚,飙车的车未挂牌,所以需要一一排查。欢迎钱姓热心市民积极向警方提供相关线索。”
钱赛天快速从照片中人物的头顶扫到握住方向盘的手上,然后点点头,示意钟观尧可以收回去了:“你五六年没谈恋爱?那你一百八十个前女友全是高中谈的?”
“……”钟观尧眨了眨眼,“我哪来的一百八十个前女友?”
钱赛天干咳一声:“我听别人说的,没有就没有,嘻嘻。”
钟观尧还想说些什么,钱赛天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到了,到了,我着急上班去,你赶紧下车。”
“……”男人无奈地解开安全带,“对了,今晚你跟我吃饭,请你吃火锅。”
“无事献殷勤?”
钟观尧“呵呵”两声:“狗咬吕洞宾。”
走到办公室之前,钟观尧拟了一份名单发给纪弈:【帮我查查这上面的人,挨个查。】
纪弈难得起了个大早,看着名单上清一色的富家子弟:【哇塞,你要进军底土层了吗?】
钟观尧疑惑:【什么底土层?】
纪弈:【赛天姐给那些不学无术、整天泡吧把妹的公子哥统一划分到底土层,认为他们没有营养价值、埋骨灰都不配。】
钟观尧眉峰微挑,哂笑道:【你应该也被划分进去了吧。】
纪弈:【……】
纪弈:【所以说你俩能成为夫妻,这思维都在同一高度。在赛天姐眼里,只有你们这种人民子弟兵、保家卫国,或者路北那种为国家科技事业奉献的专业人才,才配称之为氧气青年——叶绿体。像我们这种只知道赚钱、没有不良嗜好和经历的少爷,入不了围,没得名分。】
纪弈边回复他,边自己对照钟观尧所给出的姓名。他顶着鸡窝头从床上“腾”地坐起,手指点在屏幕上“gh传媒,高宾宸”几个字上:【不对,尧哥。】
——gh传媒的高宾宸三年前辞职了,就是你带方圆彻底杀回神坛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