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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陈年·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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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就回吧,居然还艾特她。

    钱赛天忍着脾气私聊他:不好意思,发错了。

    钟观尧秒回:没关系,我截图了,证据已存好。

    钱赛天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你很闲吗?”

    男人伸了个拦腰,声线慵懒:“不算很闲,刚忙完工作。哎呀,这一忙完工作,就看到有人在群里大张旗鼓的表白,这心情,啧。”

    他将“表白”两个字咬得很重,摆明了是在故意调侃她。钱赛天耳根发烫,有种想抢占上风的好胜劲:“你再瞎说,我就亲自给你做口条切割手术。”

    钟观尧被气得跳脚的小辣椒单方面挂了电话,嘴角的微笑转成大笑。他们一直审讯、翻阅资料到下午两点,午饭没吃,但此时竟也不觉腹中饥饿。

    莫西林嘴里的炒面还没来得及咽下,急匆匆敲开侦查二处的门:“李萌萌要指认泰兴。”

    李萌萌在拘留所待了两个月,整日被“犯罪科普”,前几天听他们说,包庇是死刑,吓得她好几天没睡觉。

    终于熬不住了。

    “钟观尧胳膊好了没。”

    “差不多了。”伤口结痂,用力按压的时候还会有些疼痛。

    “好,你带莫西林去审。”

    逼仄的审讯室里透出丝丝凉风,没有暖气和空调,又闷又冷。

    李萌萌冻得指尖发红,莫西林倒来一杯热水给她暖手。

    “他们说让我帮忙运一批包进关,事成之后给我四成。以前也有过瞒报的情况,都没有被发现,所以这次也就这样做了。”

    “那你有证据证明,你们之间的交易吗?”

    “因为合作过很多次,所以没有签协议,这种事情也没人敢签协议。”

    李萌萌忽然想起什么,急得拍了拍桌子,铁链碰撞叮当响,“但是我有录音,他们找人跟我谈的时候我录了音。”

    钟观尧停顿,两指夹着笔杆前后晃了晃:“找人跟你谈。”

    他把这几个字重复一遍。

    李萌萌显然没有发现问题所在,真挚地点头。

    钟观尧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在本子上记录。

    以泰兴的尿性,怕是要装作毫不知情,然后把这个人推出去当替死鬼。

    他开始有些佩服这个集团。

    明明千疮百孔,却又滴水不漏。

    针对这件事,局里开会开到下午六点,得出的结论和钟观尧想的基本一致。就算逮捕归案,也不会对泰兴造成实质性伤害。

    能怎么办,只能拖着,等递交资料的时候再看法院那边如何判。

    钱赛天没有收到钟观尧的消息,猜到他可能在忙工作,便一直在车上等,等累了就下车在路上溜达一会。

    天色大降,晚霞不忍离去,与夜色混染。漆黑的电线杆上伫立零星几只麻雀,眺望半圆不圆的月亮。

    钟观尧一整天没吃一口东西,饿得四肢疲软,制服也没来得及换,拿着便服往外走。

    他到达海关大门外时,一个身影正蹲在地上。凑近一看,她在编写为小耳朵和陈星募捐的倡议书。

    钟观尧拉开车门:“需要相关资料的话,我可以帮忙找南城警方。”

    钱赛天见到他终于出来了,比拿年终奖还开心:“那太好了,果然人民公仆,敬业!伟大!”

    男人被她出其不意的马屁逗笑,笑容却染上几分疲惫。

    他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脑子里混沌不堪。

    钱赛天体谅他累,开车时安安静静,连车载音乐都没有放。天彻底进入黑夜后,竟下起秋末急雨来。

    正当钟观尧半梦半醒时,小宝来在绿灯亮起时平稳起步,行驶不过四米远突然一个急刹车。

    他睁不开眼,眉头紧皱,张口埋怨她:“你开车能不能别急刹……”

    “咔哒”一声,车门被打开。

    钟观尧歪头看向身边,司机早已跑下车,冒雨冲向十字路口中央。

    他搓搓眼睛,借着无数车灯、透过雨丝织成的网查看路况——一名正在指挥的交警轰然倒地。

    不少路人前来帮忙抬起交警同志,钱赛天也在其中。

    她没什么力气,挤在人堆里帮忙托住伤员的腰。

    钟观尧深吸一口气,清醒了不少。

    好像她一直是这样,很纯粹、热心、积极。就像在南城扮聋哑人混进黑工厂内部,就像得知小耳朵能恢复听觉后想尽各种办法帮她凑钱,就像在商场里听了歹徒的一番肺腑之言就要替人家伸张正义。

    这样的人心太软,在生意场上会很危险。

    夜视不太清楚,车外大雨瓢泼。

    他不经意间,瞄到雨水波纹下的那个烈焰大嘴唇。

    微弱的光从塑料壳上层层掠过。

    是先前他丢进扶手箱的玩具。

    钟观尧伸手摁一下,大嘴玩具立刻像磕了摇头丸一样上下颠簸。

    滑稽得可爱。

    冒着倾盆大雨助人为乐,钱赛天回来后湿成水娃娃,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这雨也太大了。我刚刚去救了你的同事,厉害吧?”

    钟观尧隐于夜色中,眼神迷离。

    她额角的碎发平时看起来顺直,经雨水打湿后勾成一个俏皮的镰刀状、紧紧贴在白皙的皮肤表层。

    “你为什么喜欢警察这份职业?”

    总结这几次钱赛天对各个警种同事的态度来看,她对警察这份工作的崇敬,不亚于做他们这行的任何一个人。

    “我从小就是个极其富有正义感的人。”

    听到她以自吹自擂开头,钟观尧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继续听她掰扯,“可能是小时候tvb的警匪片看多了,我就觉得警察超帅。还有重案六组,第一部里面有个小警官,长得又高又帅。警察这职业多好啊,浑身都是正能量,这身警服就刻着‘正义’两个字。其实我不仅喜欢警察,我还喜欢飞行员、军人、消防员。

    “哎,你有没有之类的同学或者朋友,我想给梅曦介绍个男朋友。”

    钟观尧听得认真,还在想重案六组的哪个小警员又高又帅。

    钱赛天忽然转移话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上次我坐飞机,看见一个空警也超帅啊。你认不认识,介绍一个呗。”

    “……”钟观尧头疼,“你打算把你身边的朋友全纳入警嫂行列?”

    “也不是不可以。还有骆姗姗,她比我和梅曦都大一岁,整天又待在娱乐圈那种乌贼都不好意思喷墨的环境里,更需要正道的光来滋养。”

    钟观尧没有说话。

    他对骆姗姗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如果她不是钱赛天的朋友、曾经也算帮过自己,他压根不会正眼瞧她。

    崔恒说他这是兽性,野兽的本能提防。

    “你这么喜欢警察,为什么不考?”

    “第一,公大分数线太高,我考不上;第二,我这人有自知之明,平时咋咋呼呼,关键时刻还是挺掉链子的,就不去给国家添麻烦了。”

    钟观尧轻哂:“我看你卧底的时候一点都不怂。”

    一直到钟观尧家楼下,钱赛天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如何如何热爱正义事业,钟观尧倒也听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有察觉家门外站着两个人影。

    钟父钟母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他家门口。

    “怎么回来这么晚呀,多多身上怎么都湿了?尧尧你再给爸妈一把钥匙,害我们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

    钟母进屋后把购物袋放在餐桌上,唠叨不停,“你看你这家里,怎么空荡荡的连个装饰都没有。”

    钟观尧极其注重个人隐私,当场回绝:“您来之前,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要搞突袭。”

    “我看看你是不是趁着多多不在家搞外遇。”钟母挨个屋子参观,“这柜子里怎么全是你的衣服,怎么没有多多的?”

    钟观尧欲盖弥彰:“那不是有睡衣吗。”

    “多多就穿一套,不用换衣服?”

    钟观尧哑口无言,钱赛天接过话茬:“阿……那个,钟妈妈,我昨天刚把旧衣服都捐了,还没来得及买新衣服,所以衣柜是空的。”

    男人挑挑眉。

    这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张口就来。

    “我们多多就是有爱心。”钟母小碎步移到餐桌旁,打开他们二老带来的购物袋,“快看,这是我和你爸今儿去逛商场给你们俩买的情侣装。很便宜,打折后99元两件。”

    钟母把越有钱越抠门体现得淋漓尽致。

    钟观尧附在钱赛天身边低声解释:“我妈认为衣服属于消耗品,不值得巨额投资,她会把余出来的钱全部用来购置珠宝、房屋等能增值的东西。”

    “挺好,不愧跟我妈是朋友,一个路子上的。”

    “多多啊,你快看看喜欢哪一件。”钟母招呼她过去。

    钱母对钟观尧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而钟母对钱赛天好,则是因为她刚过门时由于教育背景配不上钟叔叔,被钟观尧的奶奶百般刁难,钟叔叔年轻时又是个非典型的妈宝男,钟母没少在钟家受气。

    所以她生了钟观尧后就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帮着任何人欺负儿媳妇,自己儿子也不行。

    “等你俩休假,咱们一家自驾游去。”钟母把简单的印花t恤往钱赛天身上比量,赞叹不已,“多多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钟观尧当即驳回:“工作忙,没假。”

    “不是有年假嘛,你少推脱,当初我就是防止你忙得不着家才不让你报考刑侦警察。”

    钟观尧心想,他现在干的工作,也没比刑警轻松到哪去。

    “原来你当初想当刑警啊。”钱赛天转过头来,星星眼一如既往触动他的心,“不过缉私警也很酷啊,你与伟大的缉毒警只差一个字。”

    “酷什么呀,天天满世界乱跑,看不见人影。”钟母冷哼一声,“钟观尧我告诉你,你出差的时候心里有点数,时刻记着你现在家里还有老婆。如果你弄些不三不四的事回来,我要多多不要你。”

    钟观尧习惯了每次都被训斥,抿紧唇不敢还嘴,只敢在心里嘟囔:您和我爸也没着过家啊。

    钱赛天就坐在钟母旁边,这些话她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心生好感,垂头笑开花,两只脚在桌下有节奏地抖动着。

    钟叔叔在厨房里忙活给晚归的两个人做晚饭,钱赛天见状马上要去帮忙。

    钟母拉住她:“让尧尧去帮你爸。蓉妹子如果用你干活,我还得叱责她两声呢。在咱家你是小公主,只需负责吃喝玩乐。”

    钱赛天这人耳根子软。

    就这样在钟家过完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钟观尧换上爸妈新买的t恤,嘟囔着“真不知道谁是亲生的”往厨房里去。钟母在背后偷笑:“我刚给你买的衣服你就穿到厨房去霍霍,你这个败家子儿。”

    钱赛天笑起来,抬高音量:“你都快成我妈亲儿子了,还好意思吃醋。”

    他们吃过晚饭后已过九点,钟叔叔和钟母起身收拾碗筷。钟观尧按住她的手:“我们来收拾,这么晚了,老年人赶紧回去休息吧。”

    钟母甩开他的手:“我们来就行了,你爸晚上视力不好,哪能开车。”

    说完,她端着碗筷走向厨房。

    正在用吸管喝汤底的钱赛天闻言茫然地抬头,对上比她更茫然的目光。

    “不是……妈,什么……什么意思?”钟观尧小心翼翼地询问,领导下来视察时都没如此心慌。

    “我和你爸今晚就住在这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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