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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落雁·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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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层层田梯整齐从山脚铺陈到山中,四方绿荫,笼罩在烈日灼灼的山头。

    钱赛天和韩志远翻过千山万岭来到犁地旁:“阿姨,您好。我们是来这边旅游的,方便对您问您几个问题吗?”

    戴着太阳帽的黝黑妇人拄着锄头站直,擦擦汗水,露出质朴的笑容:“好啊,好啊。”

    “您这种的是什么呀?”

    “姜,哎哟,除了这片还有三亩呢。”

    “这片山都是咱们村子的吗?”

    “是啊,基本上都是村里人的地。以前这片都是村东家的王婆子看的,最近好像她家儿子丢了,也没空过来。”

    钱赛天睁大眼睛:“儿子丢了?阿姨,王婆子家的儿子多大啊?报警了吗?”

    “报啦,哎哟,”老妇人一拍腿,“王婆子的儿子今年30啦,但是啊,这儿不太好。”老妇人指指自己的脑袋。

    钱赛天了然。

    是智障人。

    “除了这起,咱们村附近,最近还有失踪的人家吗?”

    老妇人想了想:“隔壁小庄村也丢了个孩子。那个孩子小啊,才14岁。不过他家孩子不爱说话,估计是出去玩的时候走丢了。唉。”

    老妇人叹口气,抡起锄头继续耕地。

    “哎!干什么的,走走走。”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大爷横眉怒目走过来赶人,“别打扰我们干活,快走!”

    老妇人好声劝他:“你干嘛啊,人家是来旅游的客人,聊聊天。”

    “聊什么天。”男人冲妇人吼道,“饭都吃不上了,还聊天。”

    “阿姨,谢谢您,我们先走了。”钱赛天越过大爷对老妇人笑笑。

    老妇人愧疚地点头,“哎,好。”

    韩志远不由感叹:“应该给智障人身上放点定位啊,这么容易走丢,很难找到。”

    “是啊。”她喃喃回答。

    根据主编提供的消息,黑工厂坐落于荒郊野岭。除了这一点消息,其他的都不得而知。因为没人能轻易接近到工厂内部。

    钱赛天和韩志远顺着崎岖的黄土路一直走,沿途光秃秃的,万物荒芜。

    她还有心情举起相机,对准天边的景色横拍一张、竖拍一张。

    直到胯骨被硬物狠狠撞到,钱赛天吃痛,下意识伸手扶住突兀闯进视野的什么玩意。

    她垂下头,看到的是一张蜡黄又脏兮兮的稚嫩面孔。

    瞳仁黢黑,头发一绺一绺地黏着在一起,汗水流淌过鬓角、留下灰色的痕渍。

    那双灵动的眼眸中,却充满了绝望。

    “对不起,没撞到你吧?”

    小女孩在脑后绑着一根麻花辫,头顶的发髻散乱,一看就是从未经过打理。她怀抱四五块青灰色的石砖,哀怨地瞥她一眼,呆滞地从他们身边掠过。

    韩志远嘟囔着:“这小孩儿怎么不理人啊?”

    钱赛天看着她蹒跚而瘦弱的背影。

    聋哑人。

    她掏出手机,把媒体音量调到最大,随便找了一首声音特别燥的歌曲,靠近小姑娘耳边。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没有任何反应。

    许是余光感觉到身后有东西,小姑娘回过身,怪异地看着面前高出她一个头的大姐姐。

    钱赛天和韩志远这才注意到小姑娘十指指尖伤痕累累、指甲外翻,手掌肚也有一条深色的结痂。

    看着不像是新伤口。

    她笑着摇摇头。

    小姑娘转身抱着砖块继续走。

    他们两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看见她拐进一处空旷破旧的别院。大院门口有一个人守着,小姑娘和他都没有看对方。

    钱赛天急忙冲出去,韩志远拉不住,只好一个人躲在墙后观察、伺机而动。

    “哎!”她出声叫喊小姑娘,可是小姑娘听不见。

    门卫把她拦下来:“干什么的,这是私人的地方,赶紧走。”

    “我找她有事儿。”钱赛天绕开他往里进。

    大哥又一把擒住她的手腕把她甩出去:“说了不准进你听不懂吗?”

    “你这是什么私人的地方进都不能进,门上写你名儿了?”钱赛天白他一眼,手叉腰和他叫板。

    小姑娘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

    没有任何表情,却如一肉刺长进手心里,难受又无助。

    看门的大哥冲院子里大吼一声:“有人来闹事!”

    霎时间,四五六七八个彪形大汉,半裸上身,手拿利斧、砍刀、电锯等五花八门的特色工具,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这人呐,该怂还是得怂。

    钱赛天抱拳大喊一声“告辞”,转身溜得比谁都快。

    她在回程的路上把地图简单绘制在纸上,把那间废弃的院子打上星号:“向哥,上网买个定位器,还有小型记录仪。”

    “这么偏僻,买不到啊。”

    “那就让主编邮寄一个过来。”

    “哦。”

    或许是钱赛天的气场太过强大,韩志远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按照吩咐做事。消息还没发出去,他心觉不对:“等等,你要这些干什么?”

    “假扮聋哑人啊。”

    “……”

    韩志远脑瓜子嗡嗡,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你要干什么?”

    “假扮,聋哑人!”钱赛天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

    “你是不是疯了。主编可说了啊,出门在外,你得听我指挥。不行!”他干脆利落地否决。

    钱赛天不急不躁,跟他讲道理:“主编还说了,挖不到黑工厂,咱俩就别想回去。你不要老婆孩子了?你儿子才4岁你就想他一年都见不着爹了?刚刚你也看到了,他们把手森严,要不是内部人员,连边都碰不着。我敢肯定,那个大院子只是他们用来掩盖身份的地方。”

    “可是……”

    “那你想一个。你想一个办法,不用假扮聋哑人,还能打入敌军内部的万全之策。你想,来,你想。”钱赛天抬手示意他。

    韩志远一时哑口无言。

    钱赛天接着说下去:“所以,我的办法就是最明智的办法。这样,咱们计划一下。首先,在我身上装个定位仪,买个质量好的,别进去没信号了或者被人检查出来。其次,得买个记录仪,我们得把他们工厂内部的环境全部曝光。”

    “这事儿不能你去,得我去。你一个小姑娘,没成家没立业,不行,太危险。我一个男人什么都不怕。”

    “……”钱赛天没好意思说自己不仅已婚,而且家财万贯。

    “韩哥,你听我说。刚刚那个小女孩儿你也看见了,我估计她就十一、二岁,绝对不超过14。她都能干的活,我一定能干。你身材这么健硕,谁会相信你是个聋哑人或者智障?”

    钱赛天三两句把韩志远哄晕乎,“你就负责跟我里应外合。你做事比我仔细,交给你我最放心了。一定要负责接应我啊,万一我有幸逃出来,你可得第一时间来救我。”

    见韩志远犹豫不决,钱赛天擅自拍板,“就这么定了啊,事不宜迟,赶紧准备东西。算了,这事儿别告诉主编了,我怕她不同意。”

    “……”

    “想不想早点回家见老婆儿子!”

    “想。”韩志远未经思索地回答。

    “那就赶紧准备东西。”

    -

    内陆和沿海真的不同,或许别人觉得这里四季如春,钟观尧只觉得又闷又热、干燥到脸腮冒痘。

    他蹲在地上烦躁地啃一口白馍馍,入口又硬又干又涩。

    嚼了几口实在嚼不动,把白馍馍塞回油纸袋,随手揣在口袋里。

    南城位于西南边境,自北向南地势缓降,进出口货物来往频繁,安全问题频发。

    其中最为猖獗的便是走私问题。

    从一开始的小营小利,扩充至如今的白糖、食用盐、大米甚至羊毛等大量农作物的私自运营,逃避关税。

    而这些货物的运输,除了偷偷摸摸,还会借由许多物流公司来掩人耳目。

    如钟观尧所料,他们第二日开早会时得到通知,孙成又买了从杭州到南城的车票。

    钟观尧和莫西林甚至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就被拎上了动车。

    他与莫西林及当地同僚在古旧的巷子里换岗蹲守了近一个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天色将晚,眼见换班的同志马上就到,钟观尧站起来,手扶着双膝,静静等待蹲麻的双腿恢复血液流通。

    耳机里滋啦滋啦的,聒得他夹紧上下眼皮。

    “叫花鸡十一点方向,黄鼠狼跟上。”

    “黄鼠狼”钟观尧听到指令抬头看向十一点钟方向。

    果然,孙成漫步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河岸边,正东张西望。

    钟观尧若无其事地靠近,拿出执法记录仪在墙壁夹缝中录像。

    莫西林紧紧跟在他身后。

    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过10秒左右,远处传来渔民划船的歌唱。

    “月亮弯弯挂,弯过青山黄花田,弯过油麦塘里见。”

    “今日又打了几条鱼啊,师傅。”孙成迎上去。

    头戴斗笠的师傅只驾着一艘破旧的木船,看起来非常寒酸:“今天鱼都卖光了,只剩两条了,你看看还要吗?如果觉得不错,农家院里还有。”

    他伸出三根手指,“还有三条大刀鱼。”

    孙成背着手,探头往他船上的竹筐里看了看:“那行,师傅,带我去瞧瞧吧。”他踮着脚淌过水岸,要往木船上去。

    “黄鼠狼跟。”

    钟观尧三步并两步,在即将靠近时大声喊道:“师傅,卖鱼啊?”

    船上两个人一惊,师傅摆摆手,用眼神示意孙成赶快上船,自己则捞起木桨:“不卖了,不卖了,今天卖光了。”

    “别不卖啊,我们这头一次来,就想尝尝这地道的南城鱼。”

    莫西林眼疾手快地抓住孙成,孙成被拽得踉跄扑到在地。

    迎着河水刮来一阵西风,吹翻男人的敞口衬衫。

    他叉腰而立,被夕阳晃得眯起眼睛,凭增几分不羁:“我出双倍,买你这鱼,怎么样,老板?考虑考虑我呗,我一看就比这小子有钱啊。”

    “不卖,不卖。”师傅着急划船要走,钟观尧一把抓住他手里的木桨,抬脚踢翻船边的竹筐。

    滑出两条死鱼,鱼肚被剖开,两袋白花花的颗粒状粉末掉落出来。

    师傅急了,猛推一把钟观尧,翻身跳入微波荡漾的河水中。

    莫西林看愣了,急忙反扣住孙成的手腕把他压倒在地上,不忘向上级汇报:“这大哥跳河了!”

    钟观尧把手机扔到莫西林脚边,纵身一跃,溅起巨大的水花,白沫浮出,飘荡在船边。

    如果她此时在场,一定会说一句:一看你就是菲x宾国家跳水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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