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陪伴
终于，小沈煜开始了校园生活。
午后细碎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槐树枝叶，被划分成千千万万的利剑，在沈煜身上落下跳跃的身影，并短暂的停留片刻。
他身上穿着破旧的衣服，裤子明显因为不合身短了一小截，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外貌的出众，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整个五官是那种雕刻般的漂亮，妥妥的一个小玉人。
出色的样貌，被他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一大半，眼神阴鸷。
苏落看着沈煜在学校形单影只。
一些小刺头经常说“他kesi他妈妈。”
“爸爸是个废人，是个只知道喝酒的臭罐子。”
“他肯定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千万不要和他玩儿。”
……
他们会做自以为是的恶作剧。
苏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沈煜课桌本子上写“滚出教室”“你个za种”等，恨不得去狠揍那群小屁孩儿，教教他们正确的为人处理方式。
除此以外，他们还会在凳子涂胶水，在卫生间门上放水，把沈煜淋得浑身湿透。
会往课桌里放一些“可爱无比”的小动物。
对于孩子们的“小打小闹”，不会有人刻意理会，放在心上。
沈煜的世界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周围的人从来没有给过他善意，他所接受的只有谩骂看不起和被欺负。
沈煜每天独来独往，清瘦的背影挺拔笔直，纤瘦的肩膀下，骨骼凸显，明显营养不良。
下课，学校里的孩子们都像脱缰的野马，喧闹声嬉笑声，连成一片。
女孩子们会手挽手去小卖部，或者结伴去厕所。
男孩子们会互相打闹，只有沈煜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像一汪深潭，黑漆漆的，冒着一丝寒气。
好像和别人分成了两个独立的小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引起他的在意。
苏落的心好像被硬生生地插进去了一把大刀，狠狠地搅了一下，揪着疼。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苏落抱着沈煜，把下巴放在沈煜的头上，手环抱住他，放在后背轻轻地拍打着。
“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苏落自己知道沈煜哥哥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自从把她送回家后，有时间的时候苏落就会去让爸爸妈妈带她去找他，默默地跟着他。
最开始沈煜其实对苏落比较冷淡，后来接触多了，苏落走进他心里后，考虑到苏落身体不太好，只有有空的时候沈煜都会主动去找苏落，陪他一起在家里学习，堆积木，教她写作业……
两个人可以一起在房间里待上一整天，也不会无聊，只要苏落想干的事情沈煜都会陪着她。
在无数个陪伴的日子里，苏落变得非常依赖沈煜，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心事都和沈煜倾诉和分享。
她由衷地觉得有一个哥哥真好。
在这片时间流失和正常世界不一样的空间。
苏落看到了和沈煜初次相遇的那天。
那天晚上，沈煜回去后就小心翼翼地把苏落送给他的礼物藏起来了。
在苏落还来不及飘到沈煜身边时，整个白色的虚无缥缈的空间就破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碎片里把发生在沈煜身上事情就像电影一样快速地播放。
直到他看到十九岁的沈煜。
原来，在他去世的那天，沈煜哥哥在兼职努力干活。
这一世他其实就已经展现了惊人的才华，他在计算机方面天赋异禀，只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大部分收入都是通过接单赚到的。
因为沈丘任赌博欠了很多钱，沈煜为了安宁的日子，不得不承担一些还款的任务。
想着把账还完了，他是不是就有一点点资格可以站在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苏落身边了呢。
如今的他，根本不敢妄想。
多想一部分都觉得是对苏落的亵渎。
他想干干净净的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苏落。不想从苏落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那会让他彻底失去希望和温度。
所以每一步都必须要谨慎小心。
当日，沈煜带着苏落喜欢的奶味动物形饼干和其他爱吃的零食满心欢喜地去到她家里。
打开房门的时候，根本没有以前向他欢快跑过来的苏落了，只有两个憔悴不堪，似乎老了十岁的二老。
他似乎有预感一样，低着头哽咽地说“落落呢？阿姨落落呢……”
沈煜深邃的眼睛里期待的光正在濒临破碎，苍白的唇颤抖着。
苏妈的哭声传来，“落落…六天前，病情…加重，去世了，她临走前让我们不要告诉你，我们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她现在在哪里？”
“松山路的…墓园。”
得知的消息后，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和苏爸苏妈道别，打车去了墓园。
一路上沉默不语，仔细看他漆黑的眼神里黯淡无光。
到了目的地，出租车司机大哥看着离去的高大清瘦的背影，都忍不住提醒“小伙子，要好好的呀！”
他似乎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
苏落看着他用苍白的手颤抖着把给自己带的零食放到墓碑前。
照片上女孩儿笑容依旧，眉眼弯弯，漂亮又乖巧。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就那么跪在地上，修长白皙的双手死死地抱住墓碑，脸颊紧紧地贴着她的照片，嘴里不停地发出颤抖的呜咽声，这样似乎就能从新感受到她的温度一样。
沈煜就像一片离开大树的枯叶，在秋风中抖落，颤颤巍巍，迷茫不知归处。
往日那个鲜活温暖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盒子，静静地躺在冷冰冰的地下。
除了紧紧地抱住墓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无助的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看着沈煜蜷缩在墓碑前，绝望痛苦，苏落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楚，酸意直达喉咙。
原来自己在沈煜哥哥心里的位置这么重要，不管有没有隐瞒，对他的打击都是毁灭性的。
苏落心疼得不行，眼里有温热的东西簌簌落下，泪水沾湿了长长的睫毛，眼尾发红。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寂静无声的墓园里，将沈煜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抱着墓碑，从远处看，像一对紧紧相拥的恋人一样耳鬓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