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月17日，阴雨
此刻，沈槐遇难的卫生间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沈镜视线中。
现场已经经历过刑侦，卫生间天花板的吊顶已经被完全拆掉，空调管道裸露在外。
沈镜信步走入，经年累月的习惯使然，他先初步观察了下周围环境。
平平无奇。
完完全全是个普通女厕所，由四个洗手池和两排隔间组成，并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心中有了个整体概念后，沈镜扭过头询问：“沈槐具体是在哪儿被找到的？”
沈霖是几人中唯一知道沈槐遇害场景具体细节的，在众人注视下，他沉吟片刻，用手遥遥一指，道：“槐儿被发现于靠窗那块的空调管道里。”
追随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这间女厕所正南面墙壁上开着的一扇小窗。
窗户距地面颇高且完全被封死，此前因为有过一次刑侦，侦查人员已经将窗周空调管道全部截断。
此刻，半截pvc管正垂在空中，散发着股腐烂气味。
沈镜未曾走到近处，便被那股熟悉的血腥气中掺杂着腐烂气息的味道熏得差点闭过气去。
“沈槐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吗？”
沈镜捂着口鼻，道。
“可能是。”沈霖言辞闪烁，不够肯定。
沈镜不太满意地追问：“到底是不是？”
“……”
沈霖沉吟。
沈槐遗体被发现时他并不在场，许多细节他同样是道听途说，给不出更确切的回复。
肖成清有所感，出来打圆场：“怎么了？这根pvc管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难道没有闻到吗？”沈镜难以置信地睁圆眼睛。
沈霖一头雾水：“闻到什么？”
“那股弥漫在这个房间里的腐烂气味啊！”沈镜理所当然，“那股气味就是从这根管道里散发出来的。”
沈霖诧异地将那半截pvc管道凑到鼻前嗅了又嗅，结果如出一辙，什么味道都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闻到！”他如实道。
沈镜费解地拧眉，随即他将目光转向他们这个荒唐的侦探小组里的其余三个人，然而即便是嗅觉最灵敏的林碧也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都没有闻到？”沈镜震惊。
“没有。”由林碧出面回复，“沈镜，我想或许你的心理压力过于大了。”
“啧！”沈镜咂舌，心道：“这是在拐弯抹角说我疯了吗？”
想归想，但话到嘴边，他识时务地咽了下去，选择了少数服从多数，不在多言。
虽然闭上了嘴巴，但该有的检查，沈镜一样没落，他捡起那半截pvc管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然而刚一经手，掌心便传来黏黏糊糊的触感，仿佛将一团鼻涕直接握在手中。
沈镜汗毛倒竖，以迅雷之势噌的一下松手。
沈霖不明所以：“又怎么了？”
“……”
沈镜一言不发，怔怔望着掌心。
原来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血红，一种殷红色的半透明凝胶正吸附在他手掌上。
这些半透明的胶状物似乎是活物，它们吸附在沈镜掌心上缓慢地蠕动，像极了鼻涕虫之类的软体虫子。
越看，沈镜眼睛睁得越大。
一侧，被蒙在鼓里的沈霖火急火燎：“到底怎么了？”
“呃……”沈镜手掌反转，将掌心面朝大家，“这次你们能看得见吗？似乎有虫子吸附在我手上？”
“什么看得见看不见的……”
沈霖抱怨，但话至半时，他瞳孔突然放大。
因为呈现在他视野中的胶状物出现了异变，从此前外形不规则的殷红色鼻涕变成了一团具有婴儿形状的血块。
血块婴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口鼻眼等五官清晰可见，只不过理应是嘴巴的地方却长着蚊子似的口器。
那口器尖锐，正尝试刺破沈镜皮肤。
沈镜全无感觉，沈霖惊呼：“小心！”
“啊！怎么了？”
沈镜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霖便已经眼疾手快，一把将血块拍落在地。
婴孩血块坠地后，立刻四分五裂，化成一缕一缕的红色细线，四散而去。
由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沈镜问：“这是自然界原本就有的物种吗？”
沈霖沉吟片刻，道：“自然界有种长相肖似人体器官的多形炭角菌。我猜测这两者情况类似，这个血块婴儿模样的生物很有可能也是某种真菌，但具体是那一种，我判断不了，需要采样拿去给老陈分析。”
沈镜听得云里雾里，正懵着，肖成清：“小沈，你的手？！”
“我的手？”
沈镜全不明白，但掌心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心生不妙。
直至手掌翻转，重回视线中，沈镜才陡然发现他的手掌整个褪掉了一层皮，已然鲜血淋漓。
“这就是使沈槐遇难罪魁祸首吧？”
王文突然出声。
“很有可能。”沈镜认同。
“唔……”肖成清沉吟片刻，突然出声：“如果真是这样，那小沈会不会也和沈槐一样，变成薄薄的一张人皮？”
“……”
随他话音落地，一片死寂席卷而来，所有人都不在说话。
一片沉默中，沈镜苦笑，道：“如果沈槐的死亡真是这些胶状物所为，那我和她结局一样的可能性极大。”
“别胡思乱想。”沈霖断然否认：“即便槐儿的死真是这些凝胶状物质所为，你的情况也和她不一样，你只是皮肤表皮细胞被腐蚀了，距离她遇害时的程度相差甚远。”
沈镜勉强笑了笑：“也许。”
“但是……”王文推了推眼镜，突然说：“老沈你想没想过，在小沈之前，我们四个也都摸过这根pvc管，但为什么我们四个一点事都没有，只有小沈碰到了这种异样？”
沈霖明知故问：“老王，你想表达什么？”
“八成是想说我已经被某种神秘力量选定了，快死到临头了。”
沈镜苦笑着思忖，但话到嘴边时，他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笑吟吟道：“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
“我觉着这不是运气好坏的问题。”王文戳穿：“小沈，你之前不是说过，那股腐烂的气息是从这根pvc管里散发出来的。”
“但是我们其他人都没有闻到！”沈霖继续自欺欺人：“可能真的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
“那股味道应该是那个‘他’专门为我准备的，八成是想在弄死我前，先让我恐惧崩溃。”
沈镜心知肚明，但话到嘴边，他还是为了照顾沈霖的情绪，附和他道：“说不定真是我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果真如此吗？”王文看透一切，狡黠地笑了笑。
沈镜视若无睹。
“我明白了！”肖成清罕见没眼力劲，一拍脑袋直接曝光：“我猜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闻到那股味道，所以才没碰上那团稀奇古怪的玩意，而小沈你闻到了，自然而然中招了。”
“……”
理是这个理，人人皆知，一时间沉默再度席卷狭窄的空间。
“等等，你们几个赶紧看墙壁。”
从始至终沉默寡言的林碧突然惊恐道。
沈镜循声望去前，下意识问：“墙上有什么？”
林碧夸张地吞咽道：“我说不好，你们自己看了就知道。”
沈镜不置可否地侧脸，正好目睹到了一大片殷红色的胶状物体从四堵墙壁里渗出来的画面。
宛如浓稠的血液覆盖在白色瓷砖上，蜿蜒流淌。
沈镜心里发毛：“它们似乎在像我们靠拢。”
沈霖声音一顿：“不是似乎，是就是。”
那些殷红色黏胶宛如一条条细细流淌的血河，从四面八方缓慢逼近。
林碧六神无主：“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跑。”沈镜建议。
肖成清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可能跑不了了，门被封住了。”
“啊！”
沈镜愕然回头，一眼便注意到那些殷红色的黏胶封住了门缝，并以此为基准迅速生长延伸，宛如一个罩子正在缓缓罩住整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