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事
次日,林府大院———
林茹儿跑到白小落的房里,很是关心的样子,昨日她被吓坏了。
恰巧,丹溪和峦也来了这里。
“正巧,我们约好了要出去,你一起吗?”白小落问她。
“还要出去?”林茹儿有些犹豫,“昨日才碰上那样的事,我……”
“不必担心。”她安慰道,白小落如今明白,为何昨日自己尝试了各种办法都使不出灵术,是茗索,他与自己相生相克。
“没事的,有他们两个在,不会有问题的。”白小落抬起下巴指指他们二人,两个现成的护卫。
青林镇水很深,向一般人家,怕是打听不到什么,若是其他的,又不免与林府勾结。想来想去,白小落觉得,应当从林茹儿下手。
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是一浊浑水中难得的清澈。不入流,独净心。
林茹儿拗不过他们。
父亲和母亲这些日子,忙着料理婚宴惨案后事。那日坐在台下的,自然也包括县衙老爷——张泰。
林正恩事后派人寻遍了整个青林镇,都没寻到那“女子”踪迹。至于林翊,大部分时间还在卧榻之上,这些日子,手脚不便的他,不得不安分了许多。
平日里,林茹儿是林家主子里最不起眼的存在。这些日子,倒全靠她和母亲打理着府上内外事务。
对于她哥,林翊的事,她是知道几分的,只是林茹儿平日也无意多加过问。
直到那日,她瞧见林翊带回家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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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索之前虽没见过林茹儿,但是在文若英的魂灵那里,得知过这个人的存在。
茗索在被文若英鲜血渗透的土壤中,吸取到了这份执念和不甘,借由浮生石的力量化成人形。
自然,文若英的念想,也转入了他的脑海。
文家世代经商,经验老道。来到了青林镇,不过几年,便壮大起来。
林府家境虽更雄厚几分,可林茹儿是个不被重视的幼女,于是与文家大小姐文若英,成为了知交好友。
文小姐年长于她,便常唤她妹妹。那时她们都还年少,两家生意上常有往来,林茹儿甚至想过,或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嫂嫂。
直至有一日,父亲重罚了哥哥,哥哥的小书童也不见了。
自那以后,林翊在家中恭敬了许多,也冷漠了许多。于外经商时,倒是本事见长。没有他抢不到,做不成的生意。
林茹儿从不知道,他在外,用的都是怎样的手段。她的父亲或许知道,甚至,还暗下十分赞许自己儿子的雷厉手段。
后来,又过了几年,天不随人愿,文家和林家,在生意场上成了对头。
文府曾在青林镇后山,包下一块山地。可后来,恰巧林府也看上了这块地。
文府的老爷和夫人,一日外出谈生意的路上,再也没回来。此后,文若英身为家中独女,便一手撑起了这份家业。
一个女子在这样一个,暗地里豺狼虎豹横行的地方,掌管这么大一份家业,手中又拿着寸土寸金的后山地契,可想而知她的坚信。
林正恩曾想,若是将林翊与文若英说和亲事,那文家那块地,和整份家业,便都可收入囊中。
文若英自是不愿。文府这份家业,她要为父母,为自己,为整个文家守住。若是招亲,自是要男子入赘。
林正恩没想到的是,林翊也不愿,从不谈论嫁娶之事。他这才意识到,多年前自己所为,怕是埋下了祸根。他决不允许,林府家业断在自己儿子手中!
林正恩便设计,若是将生米做成熟饭,那便可,一石二鸟。
林翊将计就计,要把文若英献给贪恋美色的,林家暗中的靠山——张泰。一来更加拉拢张泰。二来借张泰之手,收拢一部分文家产业。
就这样,文若英被他设计绑进了温香楼。也是在温香楼,隐堂之中,文若英看见了一个小书童打扮的少年画像。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文若英用银簪划伤了张泰,废了他。
张泰恼羞成怒,要置她于死地。
可文家久负盛名,不过数月,若是都蹊跷丧命,怕是要有好一阵子不得安宁。
文若英绝望至此。她实在无能为力了,凭她一个,如何斗得过这禽兽成群。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悄悄找到了林茹儿。她本不想牵扯到她,可如今她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文若英本就怀疑自己父母死的蹊跷,但从未怀疑过林家。可林翊的嘴脸,她如今是见识到了。
这才套林茹儿的话。得知了小书童的事,还有,林翊对于林府,只是明面上和睦,私下,与儿时的性格大相径庭,偏执,狠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惜两人的会面被林翊撞见。林茹儿从未见过他那么可怕的眼神。不是淡漠,是让人惊惧。
而后,林茹儿再也没见过文若英了。
事情的由头已猜测得八九不离十,文若英也恨透了林家。
可惜最后的结果………
林翊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想起文若英掌管文家之后,处处形事与自己相对。
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不如最后再来一次,杀鸡儆猴,让这青林镇的所有人都看看,和他斗,是什么下场!
借着传说中的神明的名号,大行私刑。
那日,祭台之上,鲜血如溪。
祭台之下,愚民……伪善……真恶……
他们有的,是无知,笃信编造出的神明;有的则是贪妒文家所霸那处山矿,恨她夺了自己的财富;有的,是畏惧,不愿落得一样的下场………
终究,那所谓的真相……正义……不过一场虚妄。
神明最初也非神明……
并不是被奉为神明,才有神明之力。
而是凡凡众生一粟,做出了不凡之事,所以,诞生了神明。
如图最初的那个……螭画。
于是,多重灵念加持之下,短暂地,昙花一现地,茗索出现了。
茗索愤这不平,如今,转入了白小落的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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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落知道了许多,可她所看到的也有限。
无声的记忆片段有些混沌,白小落有些累了。
林茹儿自也不傻,她看得出来,白小落有心事。
林茹儿也在犹豫,她不知道,这些秘密自己该不该说。她也想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泛起。
“你先送她回去吧。”白小落看着峦说。
几人坐在那处流金池旁。说是要出来散心,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里。
林茹儿看着她,神思忧虑。
“没关系,你若是没准备好,可以先不说。”白小落告诉她。
其实,她不需要再听她说什么了。白小落想知道地是,林府所犯下的种种恶行,林茹儿她,到底知道吗?
这么多年,她当真没有一丝察觉吗?
若是她也参与其中,自己是否也不能放过她?若是她未参与……日后家破人亡的她,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文若英?!
白小落眉间愁绪不展。短短几日,她好像又变得忧愁了许多。
“果然吗?”林茹儿看着她,恍然想起了文小姐,她最知心的人,也这么温柔,这么聪明,没有什么瞒得过她的眼睛。
良久,她才开口。
“我没有。”不是辩解,她是真心。
林茹儿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她恍惚了,改了口。她不知自己有没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害过文小姐。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我太傻了。”林茹儿无声之下泪眼婆娑。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何,在家中不受喜爱,最好的朋友也这样失去了。
温室娇艳的花朵,却一辈子被人归置,生长在角落,无论是在内或是外,她都好似格格不入。
“我信你。”白小落因着她,是有些不忍,可,也不会犹豫。
峦送她回去了。
留下丹溪,陪着自己。
白小落坐在大大的石块上,将头埋进臂弯。
丹溪抬起手,不再伴有什么顾忌犹豫,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如亲密地伴侣一般,抚了抚她的后背。
“为什么?”声音隔着布料,从缝隙中艰难挤出,白小落不明白,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经历,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
一旦参与进来,所有的痛苦她都感同身受一般,无法抽身。
为什么她的成长,和别人都不太一样,会麻烦忧心许多?
丹溪却好似一切看淡的样子 只安静伴着她。
“世间真的有神明吗?”她顿顿地抬起了头。种种奇异的现象,让白小落这样一个不相信神明存在的人也相信了起来,可是,却从没见过。
丹溪走到她身前,半跪在地,在和她一样的高度,看着她的眼睛。
“有。”他的声音不大,却那样笃信。
“你见过吗?”
“见过。”
白小落被他的神情逗笑了,“那我们去找神明帮忙吧,把这世界上的坏人都通通铲除掉。”
丹溪也笑了,只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
丹溪从身后拿出一只蓝色的花楹花,不过不是真的花,是用草编的,用蓝色花粉染了这色。
他只是听白芍提过,她以前很爱那树蓝花楹。
丹溪初次看见那树鲜亮,也很喜欢。那颜色,让他想起了海下,和螭画在一起的时候。原来即便过去了千年,记忆忘却,她是还是她。
“等这件事处理完了,我给你过生辰。”丹溪不想看她再愁眉不展,转开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快到了?!”白小落很惊喜。接过那朵花,“你还会编这个?”
再过半个月,就是她十七岁生辰了。
丹溪笑着,眼底暗含愁绪。他在任无量那里听到过,她十八岁之前,必须要集齐所有浮生石碎块。
成功,螭画会回来,不成功,白小落就会消失。
“就算螭画回来,白小落,也还是白小落。”他想,随后又在心里笑自己,“这是在想了些什么,她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丹溪怕路途危险,他曾经问过任无量,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将那些东西都寻回来。
任无量却说,只有白小落自己才找得到。
他还说,浮生石,并不是只附有神力的石头那么简单。它们有灵息,有螭画的灵息。
无论别人是偷是抢,都没有用。最终,只有白小落自己才拿的到。
她自然也不能坐等其成。白小落与灵石之间,是互相选择对方的。在一次次的艰险和经历中,白小落就会强大一分。
不止是因为多汲取一份浮生石的灵力,还有她自己不断成长的心。
丹溪想着,发了呆。
白小落也精神了许多。她好像总是这样,失去的活力,很快就能补充回来。
白小落长吸了一口气,站了起身,“那好,我要好好处理好这件事,然后等着你给我庆祝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