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乱
林茹儿遣散了众位宾客，适当因出现了意外而表示歉意，一套下来，行云流水温润有礼，不失大家风范。
林老爷也醒来了，和夫人一同候在门外。林茹儿担心二老撑不住，想劝说他们回去休息，可林老爷执拗不听。
他可担心死这个儿子了。
“娘，你劝劝爹。”
“罢了。”杨芫，也就是林家主母，拍拍女儿的手示意，这个倔人把儿子看得甚重，不看到他安然无恙是不会回去的。
杨芫明白女儿的心意，她也担心儿子。
只是这林正恩身子骨还没她硬朗，却怎样都劝说不动，于是便由着他去。
想必这次的问题真的很棘手。
众人在屋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白小落才走出来。
林府几人期盼地看着她，眼神追随。
丹溪见她额头微微渗出一层薄汗，脸色也有些虚白，上前搀扶住，“你还好吗？”
“没事。”她轻轻摇头，林翊五脏损耗不小，为他施针上药疗伤，耗费了白小落不少心力。“只是有些累罢了。”
“姑娘，我儿子到底伤得怎么样啊？”林老爷忍不住上前问话，语气急促。
峦面色不悦，右手挡住他，语气颇不和善，“她很累了。”
“无妨，”白小落按下峦的手，“各位放心，命已经钓回来了。”
闻言，林老爷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接着说，“一会儿我写个方子，按方抓药，三碗水煎出一碗的量。令他每日早晚各服一次。”
“多谢神医。”林老爷态度瞬间好了起来，感激涕零。
“还有。”白小落接着说，“切记这几日他的伤口不可碰水，这是我自己熬制的金疮药，每两日给他敷在重伤之处。”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
林茹儿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茹儿，快去给这几位贵客安排上好客房，莫要怠慢。”林老爷这才吩咐起来。
“是。”话毕，林茹儿便引着他们几人去了后院。
林翊还在昏迷中，林老爷踉跄着便进屋照看他那心头宝。
后院中—————————
林茹儿给他们安排了几间相邻的客房。
“还请几位神医在此安心住下，寒舍简陋，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告知于我，茹儿自当尽心。”
“这还不好啊？！”峦看着满屋的富丽堂皇，就连屋角的帷幔，也用的是上乘的轻云纱，屏风上的图案 一瞧就是名家画作。
白小落轻笑，“林小姐谦虚了。”放松了一会儿，她的精神好了许多。“不过。”她又补充一句，“我是神医，他们两个可不是。”
林茹儿被她逗笑，“各位安心休息，晚些时候，会在府中给各位设宴，接风洗尘，聊表感激之情。”
“啊？又吃席啊？”峦小声嘟囔，来了青林镇几天，餐餐大鱼大肉，都有些腻味了。
“诶。”丹溪止住了他的话，眼中一副“谁让你这些日子，自己要吃那么多的？”的意思。
峦想反驳，可一看白小落是和丹溪一样的表情，便乖乖噤了声。
“林小姐莫要在意。”白小落对着她笑，“我这位朋友就是性格直爽了些。”
林茹儿也笑了，“这样很好。”
他又转头看向峦，“那不知，这位公子今日口味上有何偏好？”
“我？”峦指着自己，“哦，我…想吃清淡一些的。”
看着林茹儿的笑容，峦倒是抱怨不起来了。
“好的，我记下了。”林茹儿起身向三人告辞。
“公子，”她走后，峦整理了下衣襟。随后一会儿站起身，一会儿又看着白小落，兴致盎然地说着，“峦公子，嘿嘿。”好像还没人这么称呼过他。
他一手握拳在腹前，一手在腰后，学着那些富家公子的模样。
“诶呀不行，太别扭了。”这么走路不是很自在。
丹溪不免摇着头笑。
“行了，峦公子。”白小落无奈看着他，“安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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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林翊也已苏醒，只是身体不便，没有出席宴会。
此宴只是家宴的规格，在大堂之中众人相聚。
林正恩举杯敬谢白小落一行人。随后拍拍手，命人呈上一个盖着素绢的托盘，果不其然，掀开之后，里面铺着满满的金锭。
林正恩放下酒盏，感激地说着，“几位少侠今日救了我儿，便是林家的恩人。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白小落看了一眼这满满的闪目金子，起身婉拒，“林老爷客气了，只是这……”她有些犹豫。
说真话，白小落跟着师父十几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救命的活计她们做过许多，或许救治的多是穷苦之人罢，如此庞大的金额还是头一次见到。
如今突然有人要给自己这么多钱，白小落倒是有些不敢拿了，仿佛这一堆是不义之财一般。
“这些日子，承蒙林府恩惠，已为我们省下许多盘缠。”看着这大方的一家人，白小落想起镇上之人对林府多有称赞。
如今像这样的富贵人家，还能如此得民心，实在不多。白小落只当自己也是做好事，救助有义的良善之人，她更加不好意思收下如此重礼。
丹溪见她不好言语，便客气地替白小落开口。一边说着，一边心下思量，他倒是对这林家的大方之举颇有些注意。
沿途所遇各路豪商小贩，很少有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虽说他们确有如此实力，可商人，不多是视财如命，计较颇多吗？
丹溪也怀疑是自己多想了，总直觉他们，那银钱好似大风刮来一般毫不心疼，又仿佛在散财赎罪一般。
几番推脱之下，林正恩只好收回作罢。杨芫便留几位恩人多住些时日，多加款待，以示谢意。
林茹儿冲着她们笑，席间她走过来找白小落，说这几天要带她们几人好好在这青林镇游玩一番。
白小落原想问些什么的，被丹溪眼神制下。确实，在这宴上，明着问起来多有不便。即便几人心中疑惑，也先按了下来。
次日，白小落和丹溪两人去给林翊检查伤势。他倒是一眼认出了丹溪。
“多谢这位兄台，昨日救我于危难之中。”他讲话不疾不徐，虽声音虚弱，却也坚定。
“客气了。”丹溪礼貌性地回应了一句。
重伤昏迷之前，林翊只感觉自己被控制的身心，突然解放开来。
随后，只看见一黑衣男子挡在自己身前。
他直直盯着丹溪的眼神意味不明，暗流涌动。
丹溪觉得有些别扭，先走了出去。
一大早上的，两人就没看见峦的身影。
“峦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白小落走了出来，念叨着。
“这样不好吗？”丹溪看着她圆润清澈的明眸，此刻近处，只有他们两人。
白小落没明白到他话里的意思。
丹溪私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态度，表现的很明显了。
他想要鼓起勇气，直白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每每话到嘴边，却总是畏缩起来。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小落对自己，究竟是如同好友一般，还是和他一样………
丹溪以前不敢妄想。
他只觉得，自己能够陪在她身边，就够了。
可渐渐的，他发觉自己贪心了起来。
尤其是在峦出现以后，他甚至自私地想，若是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多好。
从前，螭画对他，是不同的。与旁人都不同。
她不问世事，却善心救了自己。她对待旁的族人也与自己不同，会尽心教导着他，会严厉训斥着他，也会无言守护着他。
那时，只有它们两个的日子，即便被罚，丹溪也是开心的。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她若即若离时，自己心中的滋味。
明明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可丹溪还是忍不住多想。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可这样的状态越久，他越发欲罢不能。
他知道，如今的白小落，不完全是最初那个，深居一隅的寡言鲛灵。
如今的她，一样有强大的善心和责任感。只是她更活泼外向了，她的身边，不止再只有他一个人。
丹溪又想，是否自己也改变了些？
在小落身边待久了，他也心神开朗了许多，感觉这世间，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
“喂？”白小落在他眼前晃了好几次手，“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突然被打断，反应过来，丹溪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晕。
白小抿起嘴巴，睁大眼睛，上半身往前凑了凑，看着这泛红的脸颊。
“嗷～我知道了，你在害羞了！”
“没有！”
“你明明就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地，白小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自从咱们几个昨天来到林府，你就怪怪的。”
白小落回想着，“昨天你突然就拉着我进了林府，还对林家的人那么热心肠。一言不发就下来替他们打架。”
“不是，我……”丹溪还未来得及将自己对于这镇上的疑虑，还有关于浮生石的思量讲出，就被打断。
“昨夜宴席上，言语之间还客套许多。”从前的他对生人可没这么热络……白小落也好似心中憋闷，找到了机会发泄出来一般。
自昨日进了林府之后，丹溪就好似常常寻找些什么东西的样子。
可白小落想不明白，素未谋面的一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他的。
细细想来，昨日林茹儿出现之后，好像丹溪就变得奇怪了。
此刻的丹溪并不知道，白小落的内心和他一样，不过却比他还要懵懂。
在白小落还没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就悄然动了心。她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也没有人教她这些。
白小落只知道，和什么人结伴会使她快乐，又是怎样的话语会撩拨到她的心弦，或喜，或忧。
两人就这么暗自纠葛着。
一个不敢言明，一个暗自缠心。
联想到丹溪脸上方才的一抹红晕，白小落心中仿若打翻了调料盒一般，晦涩难言，五味杂陈。
“你是因为她？”
“什么？”丹溪不知道小落口中说的是谁，“什么他？”
白小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鼻尖一酸。她偏过头。第一次，丹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很是寡言冷漠，还常常态度恶劣。
可在这里，处处言辞得体，仪态大方从容。
“你没事吧？”丹溪见她神情有些不对，想来关心。
“你别过来！”白小落拍打开他的手。
前几日在郊外野宿的日子，她硬缠着他们两个教她习武。练了几天的基本功，武术没学到，力气倒是长进不小。
这一下，竟给丹溪手都打疼了。
当然，力的作用时候相互的，白小落也不免吹了吹自己发红的手心。
这时，林茹儿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原来两位在这里呢？”
白小落收回了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丹溪见有人来，也不好多说什么。
气氛有些冷了起来，林茹儿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可是要是突然又走了好像更奇怪吧。
她想着，便差开了个话题，“诶，峦公子去哪里了？”转头左右望了望。
“青林镇好玩的地方不少，昨日还说带着几位游玩此处，几位初来乍到，想必还不是很熟悉这里。”
“嗷，那个，峦他有事出去了，不用找他的。”白小落接着话。又想着，他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贪玩出去了。
“嗯。”林茹儿应着，“那不如，我现在带二位出去……”
丹溪本想拒绝，他不习惯和不相熟的人一道。
“好啊。”谁曾想白小落毫不犹豫应下了。
那去便去吧，他想着。
“就咱们俩。”话说跟林茹儿说的，白小落却又转头看了看丹溪，“他不爱逛街，咱俩去吧。”
实际上，白小落眼里的意思是，“我现在才不想看见你，你别跟来。”
她就是不想看见，为什么都是初次相识。丹溪对自己就很冷漠，在她面前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丹溪有些一头雾水，他察觉到，跟白小落好似有什么误会，引得她不快了。
丹溪心里也有些不爽，更多的却是不解。明明是她引得自己心下乱如麻，怎么如今她自己倒心烦起来了。
“这样啊，那好。”林茹儿笑着挽上白小落的胳膊，同丹溪道别后，一道走着。
看着她们二人的背影远去，渐渐消失在门口。本想暗中跟上，身后的房门却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