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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想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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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溪稍稍平复下来了自己的心。

    “母亲……”丹溪的头埋在臂膀间,没人看得见他氤氲泛红的眼尾。

    如果母亲在就好了,他不禁想,或许她能告诉自己怎么做。

    “小落,也就是螭画,在人间的日子,只一年有余了。”他想起任无量叹息中的话。

    “大劫?!要怎么破?”

    “找回浮生石的所有碎片,在她十八岁生辰之前。”

    “天地之间,冥冥指引,随着她走,就能找到。”

    ……

    可父亲说,若是拿走了浮生石,他也会死。

    他是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肉至亲。

    要自己怎么下手?!

    若是母亲在,她那么冰雪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恍惚间,丹溪好像看见了白皑皑雪地间的一只七尾赤狐。

    “母亲?”丹溪跑了过去,自己也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的他,还是小兽的模样,喜欢窝在母亲暖和柔软的皮毛上。

    “母亲……”丹溪一遍遍呼唤着她,可赤水静默无言,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丹溪凑近她,如今,他的个头比母亲还要大了。

    “我该怎么办?”他看着她。

    而赤水只如旧时一样,柔光似水地看他,如冬日的旭阳,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赤水的眼睛澄澈明朗,洗涤着丹溪心下的那一块暗疮。

    他看着她眼睛,想从中寻找答案。

    良久……丹溪开了口,“您会怪我吗?”

    赤水不再一丝不动。但和丹溪想的不一样,赤水没有责备的表情。

    她好像在笑,很温柔。

    尾巴向前环绕住他,像小时为他取暖那样,轻轻拍他的肩。

    “做你认为对的。”心底有个声音响起。

    赤水消失了。

    丹溪缓缓睁开了双眼。

    —————————————————

    偏殿之外,

    白小落神思不悦。丹溪的父亲,于他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见她魂不守舍,峦对白小落的坠子表现出极强的好奇,或许是想引她转移注意,暂且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

    白小落见他那样,便摘下坠子,递给他。

    “真好看。”拿在手中把玩之间,本是随意找些话说,峦却忽地想起,那日见丹溪身上也有一样的。

    “这是…………定情信物?”峦的声音小了起来,暗暗抬起眼睛偷看她。

    ???!?白小落睁大了眼睛,开口太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才不是。”

    “那为什么他也有一块?”

    “这…”怎么解释,“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有。”定情信物,该是只属于两个人的东西才对。

    “那还有谁有?”峦的架势似要刨根问底。

    “还有,我师父,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

    “那我算吗?”峦这句话问的很认真。

    白小落愣在了原地,“我们当然也是好朋友。”

    峦伸出手来,“那我也要。”

    “没……没有了。”任无量说过,一块通言璞石,至多一式五份,若再多,就不灵了。“我真,真不是骗你。”怕他误会,白小落都快结巴了。

    峦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很难过的样子。可白小落还是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委屈。

    “你,没事吧?”白小落不知如何是好,“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把你当好朋友。”

    她把坠子团成一团,塞进他手里,“你若实在喜欢,送你便是。”

    峦却忽然笑了起来,“我不要,骗你的,你还当真了。”

    “你!”白小落拍了他一巴掌,“你真没事?”

    “当然。”

    峦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他开口,“那,你想不想要一个独属于我的记号?”

    嗯哼?白小落一个头两个大,这家伙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她夸张地做出抱臂后退的样子,“我打架可是很厉害的。”

    峦嘴角一扬,反而上身倾斜更凑近了几分。“我说真的。”

    他不由分说,抓过白小落的手,

    “你干嘛?”

    峦不说话,指尖画出一道咒印,落在她手腕之上,而后,以指为刃,划破自己手心,在那印上滴下一滴血,咒印随即消失不见。”

    白小落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恢复了原样。她疑惑皱眉,“你做了什么?”

    丹溪神思清明之后,起身向门口走来,听见外面的声音,又停在了原地。

    “以我们犬界的规矩,画上这个,你就是我的人了。”峦的声音传入他耳朵里。

    丹溪站在墙后看着外面的二人。

    “你再乱说?”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白小落就知道他又是故意的,于是自己也摆出生气的模样,转到另一边。

    “行了,不逗你了。”峦哭笑不得,转到她面前。她又转回来,自己也只好跟着。

    “诶,我很认真的!”他围着她转,“我们狗狗可是很专一的,认了主人,就不会变了。”

    “主人?”白小落停下了步子,“可我们是朋友啊。”

    白小落在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一片诚恳。

    “我知道啊,主人就是朋友,朋友就是主人。”他笑得纯真。“我早就认定你了。”

    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峦眯起眼睛,“怎么?你刚刚该不会是故意说好话骗我的吧?”

    “不是。”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做到这样。“那……,这个咒印是什么意思啊?”

    “有了这个,无论你在哪儿,我就都能找到你了。”他笑得有些狡黠,“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犬都靠鼻子闻的吧?我可不是一般的狗狗。”他样子很得意。

    “所以说,你是怕我跑路不带上你,才给我弄上这个的?”白小落松了口气。

    额,这么想好像也没错。虽然他并不是这个念头。

    峦突然坏笑了一下,“不然,你刚刚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白小落重重给了他一拳,“再不好好说话,我保证你以后真的找不到我。”

    “好好好”峦缴械投降,“不过,我一点也不担心你能背着我跑掉。”峦笑着说。

    “为什么?”

    “丢我在这里,死路一条,你不会的。”他语气轻松。

    “说准了,她真做不到。”

    峦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什么?”

    “你还记得吗,你以前逞强跟小男孩打过架。”

    “打架?”白小落在脑海中搜寻着,她打架的次数不多,所以很快就想了起来。

    约莫七年前,她第一次跟着师父下山。

    白芍天资聪颖,二十岁的她,该知道的药理都已掌握,于是总爱私下研究些新奇的药,因为频率太高,药效又多怪异,被她的师父,也就是白小落的师祖禁止,因为怕她带坏徒弟和其他弟子。

    一日,白芍又醉心试药。只是这一次太过入迷,在察觉到药房有人进入时,才慌忙躲在一旁,慌乱中把新制的药放入了旧瓶子中。

    次日,师祖便罚她出去一月,寻几株雪莲回来。

    后来白小落才知道,师父把自己研制出的新药,与师祖制来生发的药弄混了。后果可想而知。

    雪莲这样的药材非常珍贵,并非常常用到,且生长环境极度恶劣,踪迹难寻,所以门中这样的活,一般都是大家推脱不干的。

    那年十岁的白小落,还从未离开过师门。听说师父要出去,于是央求着白芍带上她一起。白芍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带她出来。

    可那样恶劣的环境,白芍是不放心带她去的。于是带她下山玩了几日,等她开心后,将她送回,自己再与同门结伴而去。

    也正是那几日,白小落第一次见到山门以外的人。

    那日她贪玩和师父走散,迷路绕进了一个偏巷里,看见几个小孩拿着棍子和铁链围堵一只小狗,于是上前制止。

    谁知领头的那个小男孩仗着自己膘肥体壮,又有小弟加油助威,直接将白小落推倒在地。

    白小落不服,伸出脚把他绊倒,起身和他扭打起来。

    她十岁的小身板自然是打不过那个男孩,被压在地上起不来,急得哭了起来。

    那几个小跟班还编了顺口溜来嘲笑她。“小屁点,不量力,救狗不成反被气,哭哭唧唧躺在地。”

    白小落气死了,可又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想到,那只小狗拱起鼻子,呲出尖锐的犬牙,将那几个小孩吓跑,又飞快过来咬住那个霸道小孩的胳膊。

    吓得他哇哇大哭,屁滚尿流,跑的时候鞋子都吓掉了。

    后来白芍终于找了过来,白小落自知是自己贪玩跑丢,理亏在先,于是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谁曾想后来那小男孩拉着双亲来告状,白芍面上不好说什么,只好赔礼道歉又给那小男孩治伤。

    白小落气不过,回山前一天夜里,又带着那只小黑狗拦在他回家的路上,教训了他一顿。

    白小落想带小狗一起回山,可白芍告诉她,师祖有规定,门中不可畜养动物。

    “我把他养在外面,只每日去送吃的给它,也不可以吗?”

    “不行!”白芍拒绝。何况,若这是谁家的狗跑出来了呢?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带回去。

    于是那天夜里,小狗自己跑掉了。

    “所以那只小狗是你?”白小落又惊又喜。

    “嗯。”他点点头。

    在地上的日子里,阿加琐派无所事事的他看守这处村庄,他自然不愿日日待在一个地方,那多无趣。

    于是常常溜出去玩儿,只偶尔才回到村里。恰巧遇见了当时还是个小屁孩儿的白小落。

    “其实他们本就抓不住我,是我无聊,想陪他们玩玩儿而已,”想到这里,他忽然一笑,“谁知道半路冲出来个你。”

    峦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结果三两箱就被打翻在地,还要我去救你。”

    “才不是。”白小落撇撇嘴,“我只是说那时候个头小,太瘦了而已。”她拍拍自己的胳膊,“你看,我现在劲儿可大了。”

    峦站直了身,欠欠地在自己肩膀处摊平手掌,横向比划了一下,“啧,个头还是不行。”

    “你找打啊。”白小落被气笑了,追着他就要开打,一转身看见丹溪站在门口。

    她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手,“你来了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峦看见他,有些扫兴地也停住了脚步。

    丹溪的脸一般藏在阴影下,表情看得有些不太真切。

    “你还是不舒服吗?”白小落走了过去。

    峦见状,知趣地转过了身,手搭在栏杆上。

    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折来的一根草,百无聊赖地叼在嘴里。

    白小落凑近了,看到他脸色不太好,伸出手,刚要凑近他的手腕,就被丹溪反手抓在了掌中。

    他看着她的眼神,情愫暗涌。

    “你,你做什么?”白小落声音也小了起来。手试着往外挣开,可他纹丝不动。

    丹溪不说话,只这么抓着她。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白小落见他脸色不好,很担心。

    他也好想告诉她,其实,他也早就认识她了,比峦更久。

    可是,现在的她,是没有那段记忆的。

    或许,有了又会怎样呢?

    螭画,对自己,从来没有那份眷恋。

    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他的这份感情从来不敢让她知道。他怕,他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能就像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很好。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白小落更好一些。

    他爱螭画,也敬畏她,生出一丝亵渎之心都是自己的罪过。

    螭画给他的感觉总是很遥远,虽然她和螭画是一个人,可又像两个。

    这一世为人的她,感情更加亲切。

    丹溪甚至常常会想,会害怕,白小落若是恢复了前生的记忆,是不是,对他仍如从前的疏离。

    她会救他,会帮助他,会保护他,会教他术法。

    可是好像,独独不能爱他。

    漫长的日子里,螭画也常是孤身一人。

    丹溪曾满怀欣喜靠近她,听到她的梦中呓语,此生不入恋河。

    自此,只敢藏起自己的慕恋,默默相随。

    丹溪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喝醉了一样。

    他抱住了她,感受着怀里她的温度。

    “你?怎么了?”白小落轻声开口,她没有推开他,她能感觉到他的疲累。

    不知怎的,白小落鬼使神差,竟也抬起了双手,轻抚他的后背。

    峦转过身,看到相拥无言的二人。苦涩地笑了一下。不知何时,静静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丹溪放开了她。

    “让你担心了。”丹溪看着她,眼中有些心疼。

    白小落摇摇头,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中疏解了许多,想来,应该是想好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了。

    “你相信我吗?”丹溪问她。

    白小落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开课,“信。”

    丹溪笑了,“我还没说是什么。”

    “是什么,我都信。”她说得坚定。

    这一刻,好似有什么在两人心底悄然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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