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脚
………二人围坐在桌前，白芍盯着桌上的东西，时不时翻来覆去地看，任无量则好整以暇地看着
“你确定这真的是那石头？”
任无量坐在她对面，神情亦不复刚才的玩笑。“嗯，方才，我在药铺门口发现了这个……或许，真是追着小落落来到这儿的。”
“可是，你不是说那什么，什么石头……”
“浮生石”，任无量提醒她。
“说那个浮生石至清尽美，怎么会是这副样子。。。”白芍瞧着桌子上那块乌黑的像煤炭一样的东西，神情有些忧虑。
“这是只是浮生石一角，只是………”
“……是什么？”
他踌躇了一会儿，接着开口，“浮生石乃上古神物，碎块与本体虽无联但能互感，看这碎块，，，只怕那浮生石……”任无量声音弱了下去。
“那小落会怎么样？”白芍有些担心。
“放心，现在她还还没事。”说完，他顿了一顿，“只是，小落今年马上就要十七岁了吧，十八年之期眼看就要到了………”任无量长长叹了一口气，“是死劫还是转机，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白芍脸色的担忧不减，“小落刚刚说她救了人，怎么回事？”
“我看见了”任无量将碎石收到怀里，“只不过，她救的，可能不是人。”
白芍微微冒了冷汗。
若是三个月前，这话任换了谁讲，白芍都不会信的，她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若非那日在野外，她亲眼看到的青面獠牙，与人一般大小的，张着翅膀飞扑而来的怪物被任无量念着咒术除去，她这辈子都不会信。也是自那时起，不自觉的，对这个刚认识的怪人却充满了信任。
不过，这事，无所谓告不告诉小落。因为，过了今晚，小落就会忘掉今天发生的事。准确来说，是每天，每天，她都会忘掉发生的事情。当然，就连自己得病的事都不会记得。就连留存着扶养自己长大的师父的记忆，也是靠药物的关系。
白芍很心疼她的这个徒弟，这个天才一样，而且聪明活泼，善良机敏的女孩，她原本该有很明朗的生活。
她沉默地低着头。。。被众人捧拜的神医，却治不好自己徒弟的怪病。眉头难以舒展，她迟缓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相信我。”任无量伸出的手想要拍拍她，却只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便收了回来。“有我在，会解决的。”
白芍直起了身子，尽管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但既然当初他能从怪物手中救下小落，那如今，她依旧会选择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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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前
“你如今的本领已在我之上，我教不了你什么了。”耄耋之年的老人笑得和蔼，布满皱纹的手顺了顺花白长须，欣慰的看着面前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叩了三个头，拜别了自己的师父，白芍收拾好仅装满了一小个包袱的行装，便启程游历四方，跟在她身后背着大药箱的，是她唯一的小徒弟，也是自幼便跟在她身边长大的，白小落。从前，是自己跟着师父，如今，自己也有徒弟了。
一个雨后沉闷的午间，师徒二人来到了月河城。这三个月来，跟着师父途径各处，看尽了高楼繁华，也遍观了暗巷悲苦，看见过沉稳的小孩子喂着年迈的老人稀粥，也见过瘦骨嶙峋的父母掏出怀里珍宝般的干饼喂养儿女。起初，白小落会因此落泪，后来见多了，泪也只在心里流。
“师父，为何世间总有这么多苦难的人？”
白芍不语。
“我知道，更朝迭代，天灾人祸，外交伐战，自是不可避免的规律，可我还是会难过。”
片刻后，白芍看向她，开口道，“小落，我们建一处医馆如何？”
“好啊。”
“待过些日子，境况好转，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如此往复，你可愿意？”
“师父想的，就是我想的。”
白芍看着她，也笑了，“那就叫白记医馆。”
说归说得，不过这病治起来确是麻烦。前些日子灾涝引发的时疫刚过，城外流落至此的难民又出现了奇怪的病，还未查出病因不说，恰逢此间药材急剧匮乏……救助的多是难民，药钱自是没有的，偶有富户救济，可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如今的白记医馆，不过是个茅草棚子前的木匾而已。
微雨过后的某一日，一个面貌沉稳的中年男人来到了这医馆，他所透露出的气质与这医馆格格不入。男人衣着纹样虽不浮奢，可从布料及做工便能看出来，必出自富贵人家。
男人站在门口，“可否请医师借一步说话？”
白芍闻而不语，只继续为眼前的乞丐包扎伤口，新伤叠着旧伤，只怕是又在哪儿挨了打。小落见师父没有反应，便也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处理完毕，乞丐道了谢离去。男人看向白芍，白芍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在水盆旁搓着手指上残留的药渣。
男人见状，微微弯腰，恭敬解释道，“医师误会了，在下并非傲慢无礼。”说着，踏进了这破旧的门槛，“只是我家主人身份特殊，不便让外人知晓，”那乞丐走后，他才进来，“故而想请医师移步医治。”他接着说道。
医馆址在平民群区，富户人家想必离得也远。见师父还是不答话，白小落便替师父开口，“医者一视同仁，我师父每天也很忙的，这一来一回的，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救治别人。”
男人做了个揖，“我家主人吩咐过，若医师能够妙手回春，必重金以谢。”
确实，白记需要钱。
白芍开口，“既然如此，那便由我这徒弟随你去吧。”
“这……”男人看了看白小落，有些犹豫。
白小落注意到了男人的迟疑，“你不信我？”
“在下并非此意。”
“先生放心，我这徒弟天赋极佳，且自幼便随我身侧。”
“既然如此，那便谢过了。”
就这样，白小落背着药箱，随着男人坐上了院外的马车，向西行去。
自难民所回来，已到戌时，白芍仍未见小落身影。看了看太阳，“都去了快四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白芍心中担忧，便借了几个村民合养的一头驴，沿着车辙印一路往西追寻。幸而昨夜下了雨，路上的车印在一众脚印中还算明显。
车辙印一路延伸至郊外杏林，杏林那端，便是月河城城区地界了。白芍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阵不安，隐约的，听见周围有簌簌的声音传来。草丛一阵抖动，白芍有些害怕，“谁？”那草丛沉静下来，仿佛方才只是一阵风浮过。
突然，跳出一个人影。
“师父，快跑！”
“小落？”白芍跳下地，“怎么了？”
不等她解释，白小落便拉着她往回跑。与此同时，随着一声低吼传来，一只巨大的爪子覆盖在二人刚刚踏过的土地。随后那怪物又低着头，用鼻子探寻着气息。
“嘘——”白小落拉着她躲在树后，示意她噤声，“有怪物。”白小落用气息悄悄传了这句话。转而又一次的头痛欲裂，神志混沌。
“你怎么了？”白芍傻了眼，看着白小落不住地敲着自己的头，大汗淋漓，眼神不时被一片紫色覆盖，转而恢复清明，“师父，你快跑，跑。”
话未说完，白小落便看见师父身后的草丛中探出一只巨大的眼睛。一把将白芍拉近自己，抓起旁边的树枝便插进了它的眼睛。随着一声长啸，怪物发怒地朝她扑过来。白小落远离师父跑去，想要引开这怪物。可没跑几步，那脑中的剧痛又一次袭来，疼的她直接翻倒在地，眼看那怪物就要过来，突然旁边一道金光闪来，“休要害人。”一个仙风道骨的白鬓男子持长枪而来，口中念着繁杂的道语，与那妖物大战，其间流光乍泄，枝叶也被这法气搅乱地漫天飞舞，眼花缭乱。白芍跑去将早已疼晕小落扶起，靠在树上，“小落，落落，醒醒小落。”白小落难受地轻哼出沙哑的声音，额头一道奇怪的紫色符文亮起一瞬，转眼又消失不见。白芍从未见过她这般。
约莫三刻钟后，周遭慢慢归复平静，那位道人亦来到她们身边。白芍将她的脉搏探了又探，丝毫察觉不出异常，甚至有几次探不到脉搏了，她只告诉自己，是因为太紧张了，才没探到。
“扶她坐起。”
白芍看了看男子，照做，在一旁撑着小落的身子。“那怪物呢？你打死了？”
男人伸出双指探了探小落的额头，“我可打不死他，他跑了？”
“跑了？”
“放心，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就要喂小落吃下去。
“这是什么？”白芍拦下了他的手，想要探寻这药丸的成分。
“你能救她？”
白芍闻言一顿，手停在了那里。
“我若要害人，刚才就不会救你们了。”男人将药丸喂了下去。
“她怎么样？”
“明天就会醒。”
白芍刚松了口气，男人就接着开口我，“不过我救不了她，这药只能使她复醒而已。”
“你是什么人？”
“在下一介平民百姓罢了。”
白芍觉察他真的没有恶意，便慢慢放松下来，“我该如何称呼你？”
“在下名唤，任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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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任无量告诉她，自己的神界的使者，下凡来寻一天选之人，带她回去，便完成他的使命。
白芍只当他是打趣，因为他说的实在太扯了，而且常常自己说出的话上下不符，可是又不免怀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毕竟自己也曾亲眼见过那个长得像狐狸又像人，还长着翅膀的巨大怪物被他制服。慢慢的，白芍也能分辨出他口中哪些话是天南海北地乱掰，而哪些话是有几分可信的。
只是，那日小落醒来后，便再记不得从前发生的事，认不得从前的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芍有些急躁。
“我喂她的药，有去腐复生之效，而这种药，便会有一些副作用，其中就包含”他摊了摊手，“这种情况。”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白芍有些生气，抓住他的衣襟。
“我告诉你了，难道就不让她吃了吗？她若不吃，如今醒都醒不过来。”
白芍闻言，身形一僵，“是啊，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让她去，她就不会遇到这事了……都怪我。”
“诶，你别，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白芍恼地快哭了，便轮到任无量不知所措了。
后来，任无量又给了她一副药方，告诉她，每日按此煎药服下，便有望恢复从前的记忆。白芍精通药理，但也看不明白这药方。但在心理驱使的作用下，愿意相信他真的是个仙人，愿意相信，这药方自有玄妙。
而后，小落果真记起她是她的师父了，只是还常常会忘记些什么，记忆也仿佛短暂地有了周期。
而后的一段时间，在任无量的帮助下，准确来说，在任无量游走于各处山贼盗匪奸商贪官住所处所得的资金加持下，以及官府的帮助下，月河城边界，民众们由时疫引起的各种并发症也很快有了起色。而终于，不到三个月，在城内，她们也在城内，开了第一家白记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