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教育
第二日上门的只有十来个孩子，清一色男孩儿，大多看起来都是七八岁的模样，穿得虽然是麻布衣衫，但干净整洁，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显然是对能来求学很重视。
只是见着苏鸢都有些畏畏缩缩，生怕再被拒绝。
苏鸢将大门敞开，一改之前的冷漠，热情亲切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之前宋清平教书时在桃源村，村头处挨着刘里正的位置，额外购置了一套房屋用作学堂。那里地理位置近一些，更方便这些孩子回家。
只是事情有变，春耕收假后他已无心教学，于是将那房子交托给刘里正，让他帮忙处置。只是让他请人将课桌拿了回来。
现在这所宅院，没有足够大的房间，宋清平索性将桌椅摆在庭院中。
宋清平一袭长衫，站于上首，他并未带书，只是负手而立，如山间的松柏孤高苍劲，让人不自觉信服。
“今日先教你们最基本的处世之道，自先祖开国以来，对百姓颁布的政令就是修缮孝悌，诚信真廉，其次是礼乐，诗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声音清朗，侃侃而谈，浑身散发着儒学文雅的气质。
苏鸢看得眼热，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为了避免小孩子面前丢脸，她特意回到了房间里，研究她等下要上的体育课。
做任何事情的前提下都要有强健的体魄，伟人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些小孩虽然在家里帮忙劳作，但那个不是能让身体更健康的运动，因为年龄太小，过早的操劳反而会让他们身体发育不良，导致长大后身形矮小，面黄肌瘦的。
想来想去，苏鸢还是决定动静结合比较好，静，就是让他们安静下来，进入冥想深度。
这个年龄的小孩最是好动，若是从小有意识的进行训练，不但可以让性格变得沉稳内敛，还能将思想境界提高。
动的话，就玩玩游戏之类的，平时在家里那么累了，刚好放松一下。
一个时辰后，宋清平让孩子们休息一会儿，告知了等会是由苏姑娘来授课，让他们听话些。
交待好后，宋清平就去找苏鸢了。
而他一走，刚刚还端坐着的学子，一窝蜂的凑在一堆，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苏姑娘是宋夫子那个表妹？”
“肯定是她哇！苏这个姓，咱们村里可没有。”
而这边苏鸢已经将层层叠叠的纱裙脱下，换了一套比较方便的衣服。
话说上次从七星关回来，她以为她们马车里满满的东西就很多了，谁知道过了两天，又有七八匹马车的东西送过来。有粮食，衣服，鞋子，茶具，桌椅板凳等等，宋清平甚至给她买了一架床，从七星关运回来。
她真的想说一句，这也太壕无人性了吧！
那段时间，她在桃源村溜达，有村里的妇人看见她就忍不住刺她两句，什么狐媚子啊，什么好逸恶劳啊。
每当受到这种批评时，她都端正态度，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苏鸢也知道，不管什么朝代，仇富的心理，是个人都有。你想啊，人家吃饭都成问题，结果你还买那么多附庸风雅的东西，可不招人嫉恨吗。
东西已经买了，那咱们人呢，就低调点。别人说就让她说两句，反正又不会掉个耳朵。不让她们发泄出来，背地里骂得难听就算了，说不定，不知道在哪儿就给你下绊子。
她这个态度，别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人家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能搞来。跟她们又没半毛钱关系，渐渐的也就过去了。
倒是玉如姐，她送了些好看的裙子去她家时，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装作没看到，要离开时，玉如姐拉住她，悄悄告诉她，桃源村有人说她坏话，还有人觊觎她家那些财产，让她自己注意些。
玉如姐，一直这么好，刚来时她身份不明，她也不介意，还将家里的农具借给她。即使现在，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她是傍上大腿了。在桃源村女人堆都孤立她的时候，玉如姐还是待她如以前一样。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苏鸢哪样都不怕，一是，这里的朝代刑法太重，作奸犯科是要打板子，服徭役的，村民或许会骂两句，但犯法的事儿是不会去做的。
二是，她家清清武力值逆天，只要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啊，或者训练有素的杀手，都不怕。
三是，她本质上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
在她心里，只要不是冲着人来，什么都可以给。毕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叩叩叩”宋清平敲门，柔声唤道:“鸢鸢”
“嗯，来了”苏鸢一边应着，一边走上前去。
宋清平和苏鸢并行到院子里的时候，众人还忘我的讨论着，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女子也能来给我们授课吗？我母亲说，女人就是在家相夫教子的”
“你知道什么？”一小孩撇嘴，“那个可是宋夫子未婚妻，宋夫子为了她都不开学堂了。”
“真是个狐狸精，我母亲早说了，她不是好女人”
宋清平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就要发作，苏鸢拉住他，摇摇头，又故意发出声响。
“咳咳”
学子们听到动静，回头看见人，赶紧一溜烟地坐回座位，
苏鸢暗中拍了拍宋清平手，用眼神示意他别冲动，交给她来处理。
她信步过去，站在宋清平的位置。
“刚才我好像听到谁说，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是谁说的？”
苏鸢扫视了一圈，没人回答她，不过触到她的目光时，有人心虚的低下了头。
苏鸢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今天是你们正式求学的第一天，你们的身份是学子，那刚才宋夫子讲的内容都还记得吧。如果连最基本的诚信真廉都做不到，将来如何能齐家治国，平天下。”
“我……我说了”
“还有我”
几个人陆续站起来。
很好，至少是敢于承担的。
“好像还有人说什么狐狸精”苏鸢再次出声问道。
“我……”一小童战战兢兢的举手，他侧头偷偷瞅了瞅宋夫子，见他面色难看，看向他的目光了有些复杂，吓得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苏姑娘，我不该说你是狐狸精，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其他小孩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院子里只有那小童一抽一抽的鼻息声。
苏鸢走过去将他按回座位，让其他人也坐下后。又拿出一条帕子递给还在啜泣的小孩，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她，腮边满是泪水，还冒了个鼻涕泡泡，滑稽不已。
她有些好笑，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就塞进他手里，重新走了回去。
“我想问个问题哈，你们家里有没有姐姐或者妹妹的”
“我……”怯怯的声音应道
苏鸢点点头，走过去，在他桌子上放了一颗饴糖。
“还有吗？”她继续问
这下大家都变得积极起来。
“我，我家有姐姐”
“我家也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
“我也是”
苏鸢给每个回答的人，桌子上都放了一颗饴糖。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们没来呢？”苏鸢继续提问。
“母亲说，姐姐要在家里干活”
“我家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不对，我母亲说了，是因为女人都是要嫁出去的，所以没必要读书”
这回苏鸢没有再给糖，只是静静听着。
等他们都说完了，她才接着说:“你们今天听宋夫子讲课，学到了很多知识。以后会学到更多，当你们胸有文墨之后，是愿意和与你们一起求学的同伴玩，还是和村里其他大字不识的孩子一起玩？”
“我喜欢和读书的同伴玩。”
“对，对，对我也是”
“那你们长大了，懂得更多了，将来要成亲了。肯定也是想娶一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对不对！可是如果大人都不让女孩子读书，只让她们干活。你们去哪里娶这种姑娘呢？。”
“你们说女子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我是不认同这个说法，每个人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都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退一步说，就算是相夫教子，读书识礼的女子教出来的孩子至少不会是个文盲对吗？”
没人回答，众人都安静下来，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他们之中有些已经十岁了，这个年龄对于苏鸢那个世界来说只是个小屁孩，啥也不懂。
但这里不同，这个时代年满十五就可以婚嫁。有的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甚至十二三岁就将女儿嫁出去。而有男孩的家庭，基本上从小就开始考虑这件事。耳濡目染之下，他们自然也知道娶妻生子的重要性
封建观念根深蒂固，但他们年龄都还小，现在灌输新的思想他们还能接受。毕竟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当下。苏鸢既然决定了要教他们，第一步就是要改变他们的旧思想。
“其实刚才你说我狐狸精”苏鸢又走到那个小孩面前，善意地冲他笑了笑，接着说“我一点一不生气，我认为狐狸精是在夸我漂亮。你们见过狐狸嘛？”
大家都摇头，他们只是听大人常说什么狐狸精，不是好女人之类的，就学着大人口气，捡来说了。
“狐狸是一种长得有点像猫的动物，它们长得很漂亮，有着圆圆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和鼻子，还有一身非常漂亮的皮毛。”
“它们美丽，机敏，聪明，是祥瑞的象征，而且它们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是它的伴侣死了，它也不会独活。”
“那你们现在还觉得，狐狸精是在骂人吗？”
“不是”
院子里响起一片异口同声的回答。
“嗯，所以你们母亲，父亲，包括周围的人说的不一定是正确的，你们要学会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人云亦云的话，就会变成不可爱的大人”
“好了，最后再告诉你们一句名人名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追求真相的道路很长，但我们都不要放弃。”
“好，苏夫子”
他们都真心佩服她了，她好厉害，知道好多好多东西，她还那么温柔，她不是什么坏女人，她就是他们的夫子。
苏鸢站在两排桌子之间的空隙，听到这声“苏夫子”，她回眸冲着宋清清灿烂一笑，又略挑了挑眉，眸子里神采飞扬。
一旁的宋清平欣慰的笑了笑，他从来都知道，他的鸢鸢不需要躲在他的身后，任何境况下，她都能坦然接受，勇往直前。
苏鸢带着他们来到空旷处，让孩子们围成圈盘腿坐下。让他们闭上眼睛，沉下心，在静止中学会寻找内心深处的自己。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好动的，有的扣扣手指，有的揪揪衣裳。苏鸢也没强求，毕竟刚开始，要求不能这么苛刻。
一刻钟后，苏鸢宣布结束，大家都睁开了眼睛，把自己两条腿解放出来，敲敲锤锤的，表情酸爽不已。
“接下来，我们玩一个游戏，叫丢手娟！”
孩子们一听玩，瞬间活跃起来，都好奇地盯着她。
苏鸢拿出一张手帕，开始介绍游戏规则，“我们坐着唱一首歌，一个人围着大家绕圈，唱歌期间，这个人将手绢丢到某一个人身后，这个人就去追他。如果没追到那转圈的人就要给大家表演一个才艺，反之则是被追到的人表演”
大家点头表示清楚了，然后兴趣盎然的互相讨论着待会儿表演什么，怎么才能赢。
宋清平坐在苏鸢旁边，他觉得这个游戏规则有点熟悉，类似击鼓传花。这个游戏的好处是，在比较快的节奏里，可以训练人的反应力，而当众表演，能培养他们的自信。
鸢鸢为了这些孩子，确实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但愿他们能记得她的好。
第一个丢手绢的人是划拳输了的阿福，大家围城一个圈，唱起了大家都会的“九九歌”。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阿福第一次玩还比较生疏，又将手绢丢给了高他一个头的小生子，结果自然是输了。
他局促不安的站在人群中心，低着头，不知所措。
苏鸢立刻带动大家鼓起掌来，啪啪声一片，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阿福似乎从这目光中汲取了勇气，磕磕绊绊地给背起了，刚才宋夫子教的内容。
等他背完后，又是一片掌声，宋清平也夸他记性很好，是认真听课了的。
游戏继续，接下来有表演翻跟斗的，有唱歌的，有模仿家里长辈语气说话的，甚至有的学起了各种动物叫声。
此时，阳光正好，他们笑着，闹着，玩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