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子失踪
苏鸢从房间里出来,就只是在走廊里等着宋清平,她对古代这些酒楼的好奇心不多,也没有想四处走走的冲动,她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给他们两人腾地方而已。
事实上她基本没什么多余好奇心,她只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就行了。
苏鸢倚靠在走廊的柱子旁边,往下环顾了一圈,不得不说,这家酒楼确实挺不错的。看起来一共是三层,最底下的一层设置了一个高台,应该是用来演出的,二楼和三楼差不多,都算包间,三楼环境相比来说更远离喧闹,又可以在高处俯瞰全景,很是满足谈事,待客这类的需求,估计价钱不低。
也没什么可担心的,那个喻子修一看就是在金窝里养出来的,身上穿的比她还花,腰间环佩好几个,偏偏他长得那副模样,不但不让人觉得俗气,反而有一种人间富贵花的气质。
“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愣神的苏鸢被唤了回来,她看着眼前弯腰请她的男人,一身小斯打扮,应该是某位公子的侍从。可她也不认识什么公子啊,苏鸢还以为他认错人了,可这周围除了她,好像也没别的姑娘了。
“我与你家公子素未相识,为何要应他的约”苏鸢有些好笑。
“公子说,姑娘应该想知道关于宋公子的一些前尘往事”
这下苏鸢是真笑了,不过是被气的。他家清清都远离那个所谓的上京,隐姓埋名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了,居然还有人不放过他。
“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既是前尘往事就不必再提。”苏鸢一脸冷漠,顿了顿,唇间又发出一声轻笑,“帮我给你家公子带句话,与其盯着别人的家长里短,不如先料理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毕竟狗拿耗子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
“你别不知好歹。”男人似是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说,气愤不已,上前就要来拽她。
苏鸢也不躲,反手擒住他,绕到背后,伸脚一勾,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呵”苏鸢挑眉,踢了踢男人的腰,不无挑衅,“看吧,手底下的人虚弱的跟林妹妹一样,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儿。”
“你……”
“你这长得一脸清秀,又这么娇弱,你家公子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吧”
苏鸢皱眉仔细想了想,才一字一句地道;“难道是龙阳之好。”
躺在地上的男人听了这话,脸都扭曲了,顾不得疼痛,一双眼睛狠狠的看着她,像是要用眼神将她杀死。
苏鸢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顶着男人杀人的目光,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拍拍手走了,她想这回她有事情要去做了。
“行止,你真打算一辈子就待在这里了”喻子修想到刚才出去那丫头,顿了顿,意味不明的问,“和刚才那丫头。”
“子修,如今我名清平”宋清平蹙了蹙眉,纠正他,“宋行止早已在两年前就消失了。”
喻子修沉默下来,他知道两年前帝位更迭,本就是百年家族的宋家更是一跃而起,成为世家之首,荣宠无限背后的代价是徐氏全族陪葬,而徐家的嫡女徐清媛,就是宋行止的母亲。
先帝在位最后一道旨意,竟是要徐氏全族陪葬,宋行止千方百计护母亲周全,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的父亲,亲口向她说了徐家被灭门的事,徐清媛悲痛之下用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
就此宋行止与宋家决裂,上京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少年天资,曾被致渊先生亲自夸过的天纵奇才。
“可今时不同往日。”
良久,喻子修叹了一口气,将上京发生的事情告知他。
两月前,皇帝唯一的儿子在青州境内失踪,下落不明,皇后听到消息悲痛欲绝之下一病不起。现在各世家都在为自己谋划利益,朝廷上分为保皇派,和举贤派。
保皇派现在一方面全力搜索皇子的下落,一方面让皇帝选秀纳新,延绵子嗣。
举贤派则是在物色世家大族里的优秀子弟,引荐到皇帝面前,让皇帝挑选。暗中也给皇帝施压,让早日立下国本。
喻子修分析完朝廷的局势,越想越觉得好友应该立即动身去上京。
“行止,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以你的才能,不用靠宋家,你也绝对能大展宏图,实现你心中的抱负。”
喻子修神色严肃,甚至有些迫切。这也难怪,这世间有太多的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能人志士,怀才不遇。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才华,而是现在的朝廷基本被世家大族给把持着,势力盘根错杂,他们可以允许一个胸无半点墨的世家之子,在朝廷做一个正五品的官,却不会任由从寒门出身的人走上仕途,哪怕这个寒门之子是如何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他知道那件事对好友打击巨大,可是他也不忍好友沦落到乡野之间,从此碌碌无为的潦草一生。
相比好友的激动,宋清平倒是显得不甚在意,他知道好友的好意,只是他早已看透权利富贵下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跌入深渊的境地。
“子修,且不说两年前我就已对仕途心死,更何况我现在一介白衣,身边还有了想要一生相伴的人”宋清平抿了一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子修,这水太深,我不会去蹚。”
皇权更迭是常事,不变的世家大族的地位,这一任的皇帝倒是将权利集中了些,只是和天下的世族相比起来不过是沧海一粟。
宋清平入过仕途,他曾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入朝听封那天,他见到世间最尊贵之人,不是他想象中那样威严耸立,而是一副苍老之态,眉眼间掩着郁郁不得志的疲惫。
见到他时,他眼里有光闪烁,夸了一句“好一个少年英姿的状元郎”。
自此,他在上京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两。
后来他在半夜被宣召入宫,皇帝缠绵病榻多时,竟然强撑着坐起来同他下了一盘棋。
不过五十的皇帝,双鬓已然花白,他摩挲着暖白玉制成的旗子,泪水砸到棋盘上。
只是这盘棋到底没下完,太医鱼贯而入,宫中一片慌乱。
“朕,对你不起”
这是皇帝倒下时对他说的话,也是宋清平听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到翌日,皇帝驾崩,徐氏陪葬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皇帝为何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宣他入宫。
他是为了心中的歉意,徐家世代都是皇帝的肱股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从未怪过皇帝,自然不会接受皇帝的道歉。而宋清平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他只是向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孩子表达最后的歉意。
他那时还天真得很,还以为自己能救下徐家,后来才发现他一个都保不住。
母亲最后给他留下的信上写着,我儿不要自责,这是徐家的使命,能陪葬帝王也是徐家的光荣。
那时,他还很不甘心,气愤的去找父亲要问个明白。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罚他在祖祠跪着。
那一夜,他看着供奉的众多祖先的牌位,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些年世家大族一直视徐家为眼中钉,肉中刺。皇帝病重,唯一存活可担大任的皇子苏章远,却被人挟持。危难之际,宋家救下了皇子,送入宫中。后来徐家就被人状告贪污受贿,强抢民女,巧令明目,中饱私囊,等等罪行。
而作为姻亲的宋家,凭借着勇救皇子的功劳独善其身。
皇帝为了保住徐家,甚至下了罪己诏,称自己年少轻狂时不懂民生,不顾众臣阻拦,执意要颁布的科举制度,让寒门之子祸乱了朝廷。
自此,徐家才算风平浪静。
皇帝驾崩后,他在皇陵外见到了外祖父,他已经是耄耋之年,背佝偻着,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他记忆里那个精神矍铄,笑着教导他为君之道,为臣之本的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外祖父,值得吗?”他听见自己问,为了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皇帝,值得吗。
“这是士之道”外祖父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便略过了他,从容地走向皇陵。
或许外祖父他们甚至是感谢帝王的吧,至少让他们保全名声而死,不至于背负污名,被世人唾骂。宋清平忍不住想。
皇子失踪不过是对皇帝的警告,宗仁帝登基后重新恢复科举,选拔了不少寒门子弟,用来掣肘世家。
皇帝想要集中政权,加强中央,可这天下早已是世家的天下。说是王道,其实朝廷上的官员全是世家子弟,说是皇帝,不过是看起来尊贵点的傀儡罢了。
在房间里等着的人转着手里的扇子,眉眼间已经有些不耐烦。
“公子”
有些狼狈的竹一进了房间,对着坐着的男人摇了摇头。
“有趣,她说了些什么”
顾瑾瑜心痒痒的,他一向厌恶宋行止,在这个小地方见到了讨厌的人还带着一姑娘,当然要派人查探一下。
那姑娘一口一个“清平”的唤着,看来完全不了解宋行止,甚至连他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他作为宋行止的故人,当然要好心告诉她,她身边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丫头看起来很是喜欢宋行止,居然对他以前的事情一点儿不感兴趣。
“那姑娘说,前尘往事她不想知道,还说……还说……”小斯嗫嚅着,一下跪到了地上,剩下的话他实在不知怎么说出口。
“看来是我对你们太过松懈了,导致你们连话也不会说了”顾瑾瑜将扇子搁在桌上,转过身看向跪着的人,语气已有几分不善。
“公子,那姑娘说,公子与其盯着别人,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儿,还说公子有龙阳之好”竹一尽量委婉的将那姑娘说的话复述出来。
“呵,胆子不小”顾瑾瑜冷笑,许久不曾被人激怒过了,上一个敢挑衅他的人,好像是被毒药折磨了几天,咬舌自尽的吧。
让他好好想想,这次该怎么惩罚这个不知死活的野丫头,用肠穿肚烂的毒药,还是直接乱棍打死呢。
湛蓝的天空,有一只白色的鸽子飞过热闹的人群,径直停在窗前。
竹二上前取了鸽子脚上绑着的木管,取出一张小小的纸,递给顾瑾瑜。
顾瑾瑜打开看了看,神色骤变,唇角紧抿。
“收拾行装,回上京”
“搞定”
苏鸢看着干透了的字迹,感觉非常不错。她肚子都有点饿了,想着过去这么久,清清他们应该聊完了,便将纸张叠起来。
苏鸢上楼时,顾瑾瑜正好下来,两人在楼梯上打了个照面。
顾瑾瑜匆匆一瞥,竟然觉得这人眉眼间有些熟悉,只是事情紧急,他没再多想。
“叩叩叩”
苏鸢敲了敲,宋清平很快来给她开门,她进来一看,喻子修神色郁郁,心事重重的模样。
看来两人没谈拢,苏鸢也不知说什么比较好,她隐约觉得她是他们矛盾的集中点。
“吃饭吧,子修”宋清平打破了沉默。
“不了,清平,我即刻就要动身”喻子修站起身,就要经过苏鸢时,停顿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宋清平,“清平,你再好好想想,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远居世外。你有治世之能,不要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等等”苏鸢拦住了他,“人各有道,清平选择隐居,我们就在乡野间做一对平凡夫妻;若有一天他选择入世,我亦会陪他同往。他不会被我蒙蔽双眼,因为我不会成为他的拖累,而是和他并肩之人”
喻子修终于肯正眼看这个姑娘,软糯糯的模样,口气倒是不小。
一气儿说完话,苏鸢心里畅快多了。可她瞥了旁边宋清平一眼,又想到这是他的好友。遂将刚才默写出来的东西递给喻子修。
喻子修没接,苏鸢就一直举着,两人之间较着劲。
半晌,苏鸢先服软,憋屈的换了句略软和的话;“这个你可能用得着,算是送你的礼物吧。”
喻子修这才接过来,很厚的一摞,大概有十几张,最上面的一页用繁体写着“茶纪小事”,他翻开来大致游览了一遍,这里面详细记录了茶具,茶叶的搭配使用方法,茶叶好坏甄别等等。
这些正是之前他想向她请教的,当时她没理他,他也能理解,毕竟这可能是别人家传的秘方。
原来她当时出去是为了将这些写出来送他,可他对她态度一直算不上好,甚至话里话外都对她有敌意,她这么聪慧一个姑娘,肯定能感受出来,可她非但不计较,还送他这么珍贵的东西。
“你将这个送给我,你家里不会责备你吗?”喻子修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让他拒绝这份“礼物”,他又实在舍不得。
苏鸢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喻子修软和了口气,她也笑了起来,“其实我不爱茶道,这些东西在喜欢它的人手里,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否则也是些无用的东西。”
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坦率真诚,能说出这番话,上京里多少高门贵女拍马也赶不上。
这样的姑娘,行止遇上了,不喜欢她的话似乎不太可能,喻子修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