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苏鸢的猜测
小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泥土气息。阴雨连绵的天气，总是让人犯懒，苏鸢随意的坐在书房里的三角椅上，她最近总是犯困，可能是没有提心吊胆的卧底任务，也没了高强度的训练。整个人都懒散不少，连坐都不想好好坐着，就想靠着，倚着什么。
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宋清平在一起，宋清平做饭，她就帮忙洗菜，他看书，她也在一旁看书，只是这古代的文字类型太多，有类似日本那种写着写着就画个圈的文字，还有像画图的表达的象形文字，还有的是正正方方的。她索性不看了，就正大光明的盯着宋清平。
“鸢鸢”被这么直直的看着，宋清平就是想忽视都难，他放下书，回眸望向苏鸢，小姑娘半点没有偷看人的自觉，被发现了也不躲，淡定的同他对视。
宋清平率先败下阵来，主动撤离了目光。
“可是觉得无趣？”
宋清平有些担心，他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这种清静的生活方式，在他有记忆开始，便是这么过来的。花白长须的老夫子，一板一眼的地教导他诗书礼乐，君子之行，处世之道，一整天除了用膳时，都是在课堂度过。待到下学时，向长辈请过安，用完晚膳后，又要去书房完成老夫子布置的课业。
他的生活古井无波，可鸢鸢不同，他能看出来她以前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这么陪他待下去，他怕终有一日，她会厌烦。
“清清，说来你可能不信”苏鸢抖了抖手里的书，“这些字他们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他们。”
苏鸢还真有些无奈了，想她以前可是从“南嘉”这样重点中学出来的，后来也是考上了第一学府，现在照片还挂在“南嘉”走廊上呢。结果到这儿就成了文盲了。
宋清平探身将苏鸢手中的书拿过来一看，书页上赫然写着《周游集》三个字，他眼中浮出一丝笑意，含笑轻叹道:“鸢鸢，这是致渊先生所著的《周游集》，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见她好奇，宋清平向她慢慢解释:“致渊先生年轻时，游历山川，路途中所见所闻皆记录下来，便著成了此书。”
“他不会是到一个地方，就用那个地方的文字记录吧？”苏鸢已经猜测到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真有这么炫技的人。
“是的，致渊先生发现每个地方语言又不同，习俗有不同，文字也有所不同。每到一个地方，便学习当地的文字，再用当地的文字记录下来。”宋清平说完，揉了揉苏鸢的脑袋，夸赞道:“鸢鸢，这么快就猜到了，真厉害”
苏鸢讪讪，摸摸鼻子，就是说到也不必这么硬夸。
宋清平重新拿了一本薄薄的书递给她。
苏鸢打开一看，这不就是她那个世界的简体字嘛，旁边还画着小人，像连环画似的。苏鸢惊喜道:“这些字，我都认识诶”
“嗯……那就好”宋清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忍心告诉她事实
苏鸢终于看到自己熟悉的文字了，她不是文盲了，沉浸在这种激动心情里的苏鸢，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宋清平欲言又止的神色。只是越看越不对劲，她跟着默默念了念“小童放牧，田地间嬉戏，晚归时，牛羊皆丢，遂大哭”这感觉好像是儿童读物吧，尤其旁边还画着个大哭的小人，再想到宋清平刚才的奇怪的脸色，苏鸢终于觉出不对了。
“宋清平”苏鸢恼羞成怒。
“鸢鸢，这是稚童启蒙的书籍，你用来打发打发时间。”宋清平见她都开始连名带姓的唤他了，连忙软声向她解释。
这些天来，他们日日相对，他也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开心地黏着他，偶尔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就是在想坏主意了，接下来不是出言戏弄他，就是猛地扑过来，抱住他。而像现在这样，咬着唇角，鼓起腮帮子，就是要生气了的前兆。
她的性子像极了他从前偷偷养的一只小兔子，那只兔子也是喜欢黏着他，明明食盒里有，它却偏偏喜欢他手里的。吃饱了就缩成一团在他脚边睡觉，久了不理它，它也会不高兴，身子一转，就拿屁股对着他。
那只兔子是在一个下雨天跑到他院子里，被他发现时正躲在走廊的柱子下面，浑身雪白的毛发都被淋湿了，蜷缩着瑟瑟发抖。
不知是哪个院子养的，偷跑出来，遇到大雨回不去了。按他以往的性子，他应该将它交给下人去处理。可那天不知怎么回事，他看着小兔子湿漉漉的大眼睛，竟然鬼使神差的将它留了下来，藏在他的卧房，偷偷养着。
那是他沉闷无趣的生活里唯一一点乐趣了，可后来很快被发现，那天晚上他的晚膳里多了一道红烧兔子，他趴在一边又吐又哭，三天都没怎么吃下饭。再后来他对任何事物也不曾流露过喜欢。
苏鸢是个例外，但这次他会留住他喜欢的。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个三岁小孩”显然宋清平的话没能安抚住她。苏鸢气恼，要不认识都不认识好了，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毕竟古代嘛，文字不一样，她不会很正常。结果偏偏会的，是给小孩看的故事书，这让她堂堂学霸面子往哪儿搁。
“你教我，我不要看故事书，我要和你看一样的”苏鸢的好胜心起来了，她就不信了，以她这么聪明的脑子还能学不会。
“鸢鸢，现有的文字，不说各个辖区少有的自创文字，就是上京世族创造的也有上百套，你不必把时间都花费在这些东西上。”宋清平轻言细语的劝她。
“就你们搞这事儿，仓颉知道吗？”苏鸢扯了扯嘴角，本来还以为是古代智慧结晶，一个上京就上百套，纯粹是闲的吧。
“世家大族，底蕴深厚，为了家族的传承会创一套自家才知晓的文字。但朝廷为了统一管理，规定的官方文书和百姓所习的文字都是这种”宋清平将自己手里这本书上的一段文字指给她看。
苏鸢一看，这不就是繁体字嘛，相比简体字，繁体字确实显得沉稳有韵些。看来古今的审美都是一样的，除了跑偏的什么世家大族。
这繁体字，苏鸢在她那个世界没怎么接触过，特别是宋清平的藏书里都是比较晦涩难懂的，按理来说，她更不会了。可奇怪的是，她居然能看懂，甚至知道其中表达的深意。
苏鸢觉得不太对，她肯定自己对这种文字没那么深的了解，可她脑子里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像是记忆深处对这些非常熟悉。
宋清平见苏鸢沉默不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苏鸢恍然醒了过来，她脑子里还有些模糊的画面，是一个小孩的父亲在教她写字。苏鸢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走上前，拿起桌案上的毛笔，照着那段文字写，刚开始一两个字简直就是鬼画符，可渐渐她越写越顺，竟是一手很漂亮的行体。
这是这个身体的肌肉记忆，就像脑袋里的模糊的画面一样，不属于她，但属于这个身体。苏鸢想明白了这个，又不自觉陷入新的困惑，长得花容月貌又能识文断字，在这个时代，那女孩的家室肯定非富即贵，家人也很看重她。她怎么就穿着那样的衣服，流落到这里来了呢。
没等苏鸢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宋清平在喊她。
“鸢鸢”宋清平勾了勾唇，无奈轻叹，“果然是天资聪颖”
看她行云流畅的一手漂亮字，宋清平惊讶了一下，又想起了她一贯就是爱装作什么都不会，等到他要来教她时，她又突然露一手，还笑着说自己天赋异禀的样子，便也认为她这次又再逗他。
“那可不，毕竟是宋夫子的学生嘛”苏鸢笑眯眯地应道。
这件事苏鸢没有告诉宋清平，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儿太过匪夷所思，她怕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