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见坦白局
宋清平一手撑伞,一手环着苏鸢,转身回家了,没再管留在原地的众人。
关了大门,走过庭院,到了走廊,宋清平才放开苏鸢,将伞收起来放至一旁。
宋清平抬手抚了抚她微湿的长睫,苏鸢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又将脸向他凑近些。
小姑娘生得好,肤如凝脂,琼鼻玉唇,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明长得狐狸似的勾人,偏生眼眸里一片赤忱的纯粹。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宋清平又看见了那颗朱红色的小痣,宛如白玉盘里的一颗珍珠,不显累赘,更添妩媚。他用指尖轻点,那颗痣仿佛更艳丽了几分,宋清平呼吸一顿,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不知她如今芳龄几何,她也从没说过关于她的任何事,成亲总得等及笄之后吧!宋清平忍不住想。
苏鸢等了许久,也没有想象中的柔软,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宋清平,他正专注地摩挲那颗小痣。
苏鸢有些不高兴,她在水中的倒影见过她这张脸,和她本身的脸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除了眉形和这颗痣。她以前的眉毛是弯弯柳叶眉,这个身体却是很英气的剑眉。她以前脸蛋白白净净的根本没有这颗痣。
宋清平这么喜欢这颗痣,这颗痣她原本却是没有的,那宋清平喜欢的是她现在这张脸,不是她自己本身的脸。
苏鸢钻进牛角尖。
宋清平敏锐的发现苏鸢的变化,她刚才还兴高采烈跃跃欲试的等着他亲她。现在却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的。
“可是冷了,去换衣吧”宋清平轻柔地询问。
苏鸢心里不舒服却根本没法儿质问他,总不能问,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这张脸。毕竟在宋清平眼里,她一直是这张脸。
瞥了一眼宋清平,苏鸢回到了自己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又开始纠结。
宋清平不明白小姑娘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难道是他刚才的举动,吓到她了,可也不像啊。
没想出所以然的宋清平回房间去换衣服,他的房间和苏鸢只隔了一间房。
这个房子整体不大,一共起了六间屋子,两处院落,前院安置了石桌木凳,宋清平偶尔在此处喝茶赏月。后院则是药圃。苏鸢住的那间,本来是宋清平用来看诊的,偶尔有伤重的病人,便放了床,用以歇息。
宋清平来桃源村已有两年,当初和家里决裂,他四处游历,偶然遇见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桃林,山桃红花满山头,片片芳菲入水流。
他顺着水流往桃林深处走,初极狭,才通人,又走了许久,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纤陌交通,鸡犬相闻,有世外桃源之意。宋清平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定的感觉,就此定居下来。
“叩叩”敲门声响起。
“鸢鸢,你换好了吗?”宋清平柔声问道。
苏鸢没应声,闷闷地上前给他开门。宋清平见她还穿着湿衣服,脸耷拉着,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鸢鸢,可是哪里不舒服?”宋清平放下端着的姜汤,拉过她手,细细切脉,脉象正常,并无不妥,宋清平又探手摸她的额头。
苏鸢看着他紧张的的样子,伸手将他的手拉下来,紧紧握住。她心里惴惴,面上却故作轻松地问道:“清清,你喜欢我吗?”
宋清平不知她为何低落,也顾不得矜持,忙道:“鸢鸢,我是极喜爱你的。”
“若是,我不是我呢,打个比方,若是我不长这个样子,我没有这颗痣,你还会喜欢吗?”苏鸢直直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他每一个表情。
宋清平回握住她的手,接过她的目光,她眸里是焦急,不安,害怕。
宋清平从没见她露出过这种神色,自从遇见她以来,她一直是自信张扬的,是狡黠灵动的。她从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更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小小年纪便能一眼看透玉如的困境,三言两语将她解救出来。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之努力去争取,她相信的始终是自己。清醒而独立,肆意而张扬,她不像是这个世间的人,更像一个仙女误入了人间。
他何其有幸,能遇见她,能得到她的青睐。
“鸢鸢,以前我曾在很繁华的地方呆过。也见过许多女子,她们有的有倾城之姿,有的擅长音律,有的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宋清平与她对视,深沉的眼眸里是绵绵不绝的情意“鸢鸢,你生得很美,但我从来不是因为你的美而喜爱你。是因为心悦你,才注意到你的美貌。”
雨停了,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阳光渐渐从云层透出来。
“好了,把姜汤喝了驱驱寒”宋清平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和道。
苏鸢心结解开了,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端起碗,一口就喝完了。
“诺,看看这是什么”宋清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姜黄色的纸袋。
苏鸢缓缓打开纸袋,见是一颗颗正方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糖,心下好笑,真拿她当孩子哄呢。
宋清平趁着苏鸢在吃糖,从柜子里翻出衣服,叠放在床头。
“鸢鸢,将湿衣服换了,我在院子里等你”宋清平端着碗走了。
苏鸢拿起衣服,准备换上。说来可怜,她现在一共就两套外衫,全是宋清平托玉如姐把自己的改小了,拿给她穿。
中衣和外衫能用他的,里面穿的,玉如姐送了些来,上身内衣就是肚兜,苏鸢穿着觉得空落落的,两根细绳也勒得慌。至于裤子,苏鸢压根没想到,古代女人的裤子是开裆裤,她更接受不了了。索性将宋清平的中裤剪了裤腿,贴身穿,把剩下的布料剪成宽布条用来裹胸。
发家致富,刻不容缓啊!
雨淅淅沥沥地又下起来,春季的雨水多,想来今年的田地会有个好收成。
宋清平站在廊柱旁边,双手交叠在背后,他就那么立在那里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
苏鸢悄悄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探出头去瞧他,巧笑嫣然的唤道,“清清”
宋清平看着冒出来的小脑袋,勾了勾唇角,转过身,望着她姣好的面容。
“鸢鸢,你看”宋清平从怀里拿出一个蜀锦制的墨绿色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两个物件。
苏鸢细细瞧着,一个是长方体的形状,用红绳编了样式穿进顶端留的小孔里,底下是突出来的,很像现代的印章,只是这上面的字看着不像“宋清平”这三个字;另外一个是椭圆的木牌,木牌上寥寥几笔刻画了一个女子回眸的侧影,右下方用小楷刻了“鸢鸢”二字。木牌上下都留了孔,下面吊着流苏,上方则是编了一个样式繁复的结,做成了“玉佩”。
这两个物价皆是用木头制作的,还有淡淡的香味,苏鸢猜是用她从山上带回来的那根沉香木树枝做的。
沉香木既是木材又是树脂,做成首饰,佩戴时间越长,颜色越黑亮,香味经久不散,对人的身体也很有好处。只是质地过于坚硬,纹理清晰,若是没有打磨好,很容易破坏本身的美感。
苏鸢打量着,这两个物件做得不大,整体打磨得非常光滑,尤其这个女子的背影,纤细飘然,长发及腰,侧首回眸时顾盼生辉,真有几分苏鸢的神采。雕刻得惟妙惟肖,可见是下足了功夫的。
“鸢鸢,这个给你,”宋清平将印章放进苏鸢手心里,“这个帮我佩上,可好?”另一个拿在手里,注视着苏鸢,柔声细语的问。
“人家佩玉,你佩块木头”苏鸢揶揄道。
“纵是用世间所有的玉石来换,我也不愿”面对她的调侃,宋清平回答可谓认真。
苏鸢挑眉,不置可否。
宋清平握紧她的手,神色坚定:“鸢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这人真是……情话越说越溜了。
苏鸢自己闹了个红脸,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玉佩”,正准备给他系上,只是宋清平腰间就束着月白色的宽腰带,光滑平整,苏鸢根本不知道往哪儿系。
踌躇了半晌,苏鸢闷闷地问;“清清,这个往哪儿系呀?”
宋清平胸腔里传来闷闷的笑声,苏鸢羞恼,下手把腰带拧成一股就要系上去。
宋清平见把人逗很了,连忙握住她的手,将腰带里面的细绳牵出来。
“鸢鸢,这里”
宋清平一只手勾着细绳,另一只手握着苏鸢,将她的手引至细绳处。
苏鸢惊奇,将“玉佩”系好后,也不离开。扒拉着腰带细细研究,原来这里还有根绳子啊,先用绳子勒紧,再用漂亮的腰带装饰,古人真有智慧,哦!不,是她家清清真聪明。
两人挨得极近,她身上浓浓的桃花香包围了宋清平,让他觉得呼吸急促,手脚都有些发麻。
苏鸢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了,就仰头去看宋清平,就见他面色红得有些不自然,苏鸢心下奇怪,又凑近去看。
这可苦了宋清平,眼下苏鸢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他身上,一只手还勾着他的腰带,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衣料下柔软的起伏。
妖精,她是妖精变得吧。
宋清平觉得他用了此生最大的意志,控制着自己后退了半步,与苏鸢拉开距离。
“鸢鸢”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宋清平欲说出口的话
宋清平无奈只得又去开门,来人是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他身后还跟着许大福和一个女人。
原来是许大福的兄弟一看钱没要到,反而得罪了人,特别是那个出声骂苏鸢的男人,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心有不甘,就把气发到了许大福身上,要找他拿钱。
许大福身上根本没钱,他家的钱都是他媳妇儿在管,几个人才不管这些,把许大福揍了一顿,又到他家去逼着他拿钱。许大福媳妇儿没办法,只好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出去,这才把人打发走。
许大福媳妇儿是个精明的,平时不占便宜都觉得吃亏了。一下给出去这么多钱,心痛得要死,又看许大福鼻青脸肿的,心里想出个主意,去找里正卖惨,让宋清平出这笔钱,毕竟宋清平是个外乡人,又是他先出手的,里正没道理不帮桃源村自己人。
夫妻俩一合计,就风风火火的跑去里正家,一顿鬼哭狼嚎。
里正姓刘,如今五十有余,是桃源村百户人家一致推举出来的,在村里很是有威望。
刘里正也没有就听信许大福夫妻俩的话,反而细细盘问,许大福亲眼见识过宋清平的手段,又被揍了一顿,整个人如同在油锅里滚了一圈,哪还经得住这么问,三两下就说了实话。
刘里正和许大福的爹是有些亲戚关系的,平时也会走动,老许头刚去,他也是有些伤怀。没想到他的儿子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就闹这么大的幺蛾子。可怜老许头一生忠厚老实,就这么个儿子却把全村都祸祸了。
刘里正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押着两人去找宋清平赔礼道歉,希望来得及。
“宋夫子,今天我才知道,他们两个做的错事,实在是对不起了。”刘里正开口,把姿态放得很低。
宋清平脸色未变,也没接话。
刘里正恨恨地看了一眼两人,眼神示意他们开口道歉。
“宋夫子,虽然是你先出手打伤了人,但确实是我们不对,在这里跟你道歉了。”许大福的媳妇儿忸怩地说完,还将手放在腰上,往下蹲了蹲,学着大户人家小姐的样子,行了个礼。
刘里正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自从她嫁过来,把许大福都带坏了。
宋清平向旁边侧身,没有受她这个礼。
苏鸢却是忍不下去了,她睨了女人一眼,讽刺道;“啧,你爹娘当初生你的时候,估计是把人整丢了,把胎盘养大了”
“你什么意思?”
“要不你能这么没脑子。”
“你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你敢……”
“你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不然很容易暴露你小时候得过小儿智障的病”
苏鸢可是特训营“狼”的第一,参加过维和的,枪林弹雨里走出来,又为了能顺利掩藏身份执行任务,三教九流都深入接触过。
一个古代被困在相夫教子,以夫为天的女人还想跟她斗,她那两句夹枪带棒的话,连台面都够不上,就这还想登台唱戏呢,再修炼个几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