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闲言碎语传入耳
堂溪瑶逛了大半个邺城，差不多熟悉了这个地方。尽管本能驱使她远离慕容冲，脑中却还是忍不住去想，作为燕国备受宠爱的皇子，在民间竟有着如此传言，也不知是喜是忧。
此时已经是傍晚，她闲着无聊，便去了一个小摊吃面。原本七月想带她去酒楼的，不过被堂溪瑶拒绝了，昨天吃的太过油腻，她今天想吃些清淡点的。不过好巧不巧，这个面摊的对面有一位说书先生，先生的声音字正腔圆，很是洪亮，周围围了不少人。
这位说书先生啊，正在讲燕国的常胜将军慕容垂。
“说起这慕容垂啊，起初并不叫慕容垂，而是叫慕容霸。”
“哇，慕容霸，这名字霸气啊。那为何后来又改名了呢？”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
说书先生摇着手中的折扇，这才娓娓道来：“这慕容霸小时候贪玩，经常骑马出游，但有一天，马突然失控了，小小年纪的慕容霸不小心从马背上掉落下来，磕掉了一颗牙齿。我们先帝与慕容霸啊，可说是自幼交好，两人回忆童年的时候，先帝常常与他打趣此事。后来慕容霸长大了，为了对先帝表达忠心以示谦卑，便自命为垂。这便是慕容垂名字的由来。”
“好！慕容垂将军不仅仗打得好，为人还如此谦逊，真是我大燕栋梁啊。”众人纷纷鼓掌附和。
七月却小声的嘟囔着：“凡是前朝的老人，都知道先帝与慕容垂不和，想来打趣调笑为假，借此打击报复才是真。”
七月的声音极小，哪怕近在旁边的堂溪瑶也只得听了个模模糊糊，便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七月意识到自己多言了，立马辩解道：“小姐，是我胡乱说话，您别当真。”
“无妨，你还知道些什么，且与我仔细说说。”堂溪瑶小声地凑了过去。
七月看周围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故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啊，我这都是听我姐姐说的，她早些年在宫里当过宫女，您当个乐子听听就好了，千万别当真。”
堂溪瑶点了点头，七月这才在她的耳边继续说道：“据说，当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便与慕容垂的妻子段氏不和。光寿二年，皇后指控段氏以巫蛊诅咒，段氏被捕入狱。先……又欲借此机会污蔑弟弟慕容垂谋反。暗中派人劝段氏屈招以求速死，段氏虑累及丈夫性命，坚决不肯。最终段氏被严刑拷打身亡。”
“啊？”堂溪瑶不由得惊呼。
七月再次说道：“小姐，是真是假如今已查不出来，您且当个乐子，切勿当真。”
堂溪瑶再次点了点头，看来这燕国远不如她表面上看的那么平静，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说不定早已泥泞不堪。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似风雷又似虎豹，使人听着人心惶惶。这里可是街道，行人来来往往，马蹄声如此急切，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让开，快让开！”
堂溪瑶抬眼望去，却看到骑在马背上的慕容冲。他脸上的表情不似平常，面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而他胯下的马更为不正常，东倒西歪掀翻了很多道路两旁的小铺子却没有停下。慕容冲死死握着缰绳，他的掌心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甚至渗出血来，他全身紧绷，双跨早已酸痛疲惫不堪，却不得丝毫放松。显然这匹马不受控制的疯了。
堂溪瑶心里一惊，慕容冲骑着马极速掠过她们所在的面摊，最终化为一个点，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一批骑马的侍卫又从相同的方向而来，稀稀落落紧随其后。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众人才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中山王性情顽劣，当街纵马，丝毫不把我们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啊。这要是不小心撞到谁伤到谁，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啊。”
“是啊是啊，这人怎么能这样。”
大家异口同声，纷纷数落起慕容冲的不是。
“这慕容冲坏事做尽，小小年纪不学好，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干。此乃大燕之不幸啊。”
堂溪瑶停下了夹面的动作，她不曾想燕国百姓对慕容冲如此不满，顿时没了胃口，甚至连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她也没兴趣再听下去了。正当她起身结账之时，却看到一个小姑娘起身拽住那人的衣领大声说道：“你且说说，慕容冲怎么伤天害理了？”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响亮，虽然声音不大，却穿透人群，令众人安静下来。
那人不甘示弱道：“还怎么伤天害理，整个大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慕容冲当街打人，私闯民宅，还，还私自……”那人大概是怕惹祸上身，审案俩字咬碎了说的，使人听不清切，却又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如今他当街纵马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样的人不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眼里，根本不配为王！”
此人说完，周围的人又全都附和：“对啊，本来他就无恶不作。干脆这中山王的名号让给别人好了，他不配啊。”
堂溪瑶和七月结完账，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坐在之前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闹剧，她想看看这个小姑娘究竟想做些什么。
只见小姑娘凤眼含春，长眉如鬓，眉眼中透着一股英气。她肌肤似雪，脸颊却因天寒而微微泛红，这使得她更具朝气。有着这样的面容的人本应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她却发型简单，发髻光秃秃的并无配饰，身上的衣服也是极为普通廉价，一眼就能看出并非上等布料所做。若非这样的装扮，堂溪瑶或许早就在一群听书群众中发现了她。
“好，你说他当街打人，你可知慕容冲打的是什么人？”
关于慕容冲的传言，确实是人们道听途说的，至于其中的细节没有人关心。
“管，管他打的是什么人，总之打人就不对。”
小姑娘松开那人的衣领，冷哼一声，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对着众人大声说道：“慕容冲打的是中街的春生。春生是巷子里的地痞流氓，无所事事，背地里殴打自己的亲生母亲，只因她的母亲没有给他足够多的钱。这样的人不该打吗？”
她的话语显然出乎了堂溪瑶的意料，堂溪瑶在心里暗暗的说原来如此。
“你们还说慕容冲私闯民宅，那你们说说，他闯的是谁的宅？是西街张老板的宅！张老板强抢民女，那女子的父亲碰巧看到慕容冲，见其衣着华丽，便跪在地上请求帮忙，慕容冲见老人可怜，便去一探究竟，在最后关头阻止了张老板的恶行。难道这也是错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众人明显犹豫了。
“剩下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这些人，只知道听信谣言，没有自己的判断，大燕有你们才是国之不幸！”
小姑娘说完便起身离去，她的步伐轻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只是让堂溪瑶疑惑的是，如果慕容冲做的真是好事，他又怎会名声不好？又怎么会让百姓误会的这么深？这大概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利用人们爱嚼舌根，引诱百姓对其产生误会。
堂溪瑶心想，若不是慕容冲胯下的马疯了，他肯定也不想落得个当街纵马的恶名。